第44章 風波
不知為何,這天雷造成的血管爆裂，普通丹藥竟一點作用也沒有。
州比的地方叫合樂城。
是整個滄州最繁華都城。
合樂城在西，沁源縣在東。
這次趕路時間更長，足足花費了六天。
馬車排成長龍,等到達合樂城的州比客棧時,已經是天黑了。
大家的紅臉好了五成,但是粗看還是很紅。
甫一進城，車馬喧鬧，人聲鼎沸，熱鬧繁榮的感覺和之前的沁源縣完全不同。
不少來自沁源十縣的參賽者們都拉開帘子朝外面看，一臉新奇。
許慧也是如此,只是和許慧同坐一輛車的何無卻無精打采地倚靠在座位上。
手裏那塊新鮮的橘子皮起不了作用,她如今暈車的癥狀已經累積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何無自有意識以來,第一次感到這麼難受。
不少直播間的觀眾都讓系統提醒何無可以到虛擬商城裏購買相應的提神醒腦的藥物。
但似乎被何無拒絕了。
若是沒有血管爆裂一事,下車的時候，何無的臉色應當蒼白如紙。
然而有紅臉作為掩蓋，她臉色難看得不明顯。
再有幾日，這紅臉應當會自動恢復。
但是這州比的過程中,所有來自沁源十縣的學生,應當都要頂着紅臉出沒了。
“何無，馬上就下車了，你再忍耐一會兒。”
許慧看向何無時表情有明顯的擔憂。
何無沒力氣說話,只能尤其無力地點點頭，閉目養神。
昏昏沉沉中,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路上何無倒是聽到許慧的話：“這裏也有香火寶閣,就是不知道和沁源縣那邊是不是同屬一家。”
“到了,可以下車咯。”
外頭傳來車夫的聲音。
當腳掌踏到平地上的時候，何無才感覺到自己翻騰的五臟六腑，慢慢平靜下來。
但一股嘔吐的慾望愈發明顯了。
只不過在出發前，縣會的人就對他們作了要求：要團結整肅。
於是等沁源十縣七十名學生全部集結完畢，何無才隨着人群，朝州比客棧里走。
此次他們身上的衣服仍舊是學院分發的制服，只是他們左側的袖子上多了屬於沁源十縣標誌的袖章。
“誒，他們的臉怎麼是紅的？”
“哈哈哈哈哈！那是哪個縣區的啊，怎麼如此滑稽！”
“他們隊伍里沒有築基存在，看起來實力挺弱的，估計這次州比沒戲了。”
這些聲音傳到隊伍里，不少人黑沉着一張紅臉低下了頭。
有人看清了他們袖章上的字。
“沁源……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沁源么？聽說他們文斗出了個天才，這次文斗拿了第一？”
“叫何什麼是吧？何無，我記起來了，何無！”
何無文斗拿了一百分的消息，早已在滄州的參賽者們之間傳開了。
幾名帶着同樣樣式袖章的人攔住了沁源的隊伍。
隊伍停了下來，何無和許慧都在隊伍的後面，隊伍停了下來，何無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但是前面的人攔着，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們就是沁源縣區的吧？”
“聽說你們出了個文斗一百分的？叫何無？能出來認識一下么？”
這幾人四男兩女，來者不善。
而修為竟然皆是練氣八層以上，甚至個子最高的那位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修為竟然是練氣九層後期的波動。
“你們如此攔住我們的路不太合適吧？”
隊伍前面有人帶着怒氣開口。
“只是認識一下名人而已，有什麼不合適的。”
說話的少年練氣八層巔峰，長相白凈，笑嘻嘻的，這話一出，倒像是沁源縣區的參賽者們不識好歹似的。
方才訓斥他們的人咬牙不說話了。
畢竟放眼望去，他們陣營，練氣八層巔峰以上的，只有周江峰和江四海而已。
都聽說一到州比便是群英薈萃，如今到了現場，才知道此言不虛，也難怪之前每次秋日大比，沁源十縣的參賽者們都止步於州比。
可就算如此，一來便被其他縣區的人給了一個下不了台的下馬威，諸位參賽者們心中憋屈不已。
江四海看着那不遠處的幾位少年少女，又朝隊伍末尾看了一眼。
江四海此人，作為家中長子，從小被寵愛長大，目中無人，這使得他有了一個格外突出的特點——他見不得有人壓在他頭上，更加見不得有人分走他的存在感。
於是在沒人主動指出何無的時候，江四海站了出來，看到看到江四海的修為，那六人交換了下目光。
“你就是何無？”
江四海朝幾人抱拳，笑呵呵地道：“我叫江四海，你們找何無是么？”
說完，他便看向隊伍後部：“何無，有人找你，不出來么？”
何無沒說話，垂着眸子，彷彿沒聽見似的。
江四海笑容更深了。
“她恐怕不太願意與諸位打招呼，要不還是算了。”
此刻隊伍里的人自然也聽懂了江四海的言外之意。他們雖然不知道何無為何不出去，但是對於江四海這種將隊友陷於不義之境的行為，更加不齒。
州比客棧十分廣闊，大廳里的參賽者們都看着這兩撥人。
誰都喜歡看好戲。
一如之前魏新書院的人踏入沁源客棧時那樣。
只是這次主角換了。
“不願意出來么，那便別入住了。”
那位練氣九層巔峰的少年淡淡開口，他的模樣是六人當中最為俊朗的，看起來也最年輕，袖套是紅色的，顯得他膚白如玉，唇紅齒白。
“那便是湛江書院的宋玉么？”
“聽說他天資出眾，長相俊朗，雖然沒有到達築基，但是修到練氣九層巔峰只用了短短四年？”
“和那群紅臉的醜人對比起來，更加好看了。”
“聽聞宋玉性格乖張，看來對面的人要遭殃了，他可是滄溟書院的‘太子爺’……”
江四海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
他朝身後的隊伍看去，厲聲道：“何無就在後排隊伍中，你們前面的還不讓開？”
確實，若是前面的人朝外面讓開些，露出一條道來，後方的何無自然就會出現在宋玉等人眼前。
這本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但是江四海話一出，竟然沒一個人動作，大家的腳就像是粘在了地上似的。隊伍里有幾名女子，她們就站在何無的側後方，此時她們看向何無的眼神流露出淡淡的擔憂。
“你們不動？是想讓整個隊伍遭殃么？”
江四海皮笑肉不笑道。
然而仍舊沒人理會他，甚至有人不滿起來。沒人反駁江四海的話，但他們一動不動，用行動在表達自己的心意。
並非什麼矯情的保護，對於何無，他們只見過她的字。
何無不常出現在人前，但每次出現都讓人覺得舒服。這冥冥之中讓大家對何無都有一種好感，甚至他們隱隱覺得，何無說不定，真的能創造奇迹。
除此意外，此刻何無不僅僅是一個個體，她是和他們一個陣營的人，是同伴。
幾個人叫囂着要見她，若是她不願意見，他們仍舊堅持，那便不僅僅是在侮辱何無，更加是在侮辱所有沁源十縣參賽者們，是在打沁源十縣之人的臉。
在出來比試的時候，書院的師長告訴他們，他們代表的是書院的榮耀，進入州比的時候，縣會的人告訴他們，他們肩負着縣區的榮譽，那幾人仗着修為高，當眾攔住他們給他們難堪，若是他們讓步，就是主動把臉伸過去給他們打。
“若是何無不見，那便不見。”
一道強硬的聲音從隊伍里傳出。
越來越多的聲音出現。
“就是，江四海你不嫌丟人，別丟沁源十縣的臉。”
“我不屑於沒有骨氣和義氣的人為伍。”
“讓開！”
“讓開！”
“別擋路，要是你們想打架，我們奉陪。”
宋玉眯起眼睛，他身後的幾人也有些詫異。
不過是想見那個叫何無的人而已，只有一人奉承他們，其他人居然都在維護那個叫何無的人？
“你們確定要與我們交戰？”
最先開口的少年冷冷開口。
隊伍里的聲音沒停，反而憤怒的情緒更加高漲了。
不遠處有人評判。
“雖然沁源縣區的人修為不高，但是骨氣還是有的，這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確實，他們倒是出乎意料地團結。”
江四海此刻臉黑得要命。
他不知道，何無在大家當中的呼聲竟然這樣高？
但他又忍不住想，若是此次被要求出去見面的是他，眾人會如此維護他嗎？
江四海心中嫉妒的火苗越燒越旺，他不知道何無居然這樣有本事！
其實何無也覺得有些詫異。
站在隊伍中，聽到大家反抗和不滿的聲音，何無感覺到——她好像被保護了。
此刻，何無的不適也已經漸漸緩過來了些。
可她仍舊想要嘔吐。
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令她的眼眸格外冷漠。
何無伸手拍了拍前邊人的肩膀。
那人便自動朝邊上讓開了點。
寂靜從後面蔓延到前面。
路也從後面開到前面。
忽然的喧鬧，忽然的寂靜。
中心人物是那個叫做何無的少年。
少年清亮的眸子環視一圈，被何無目光觸及，眾人似乎感覺皮膚也灼熱了起來，他們忽然升起了一點沒由來的勇氣，甚至為自己剛剛的做法感到自豪。
很奇妙的感覺，可很暢快。
眾人朝空隙盡頭看去。
一名穿着黑衣的少年，以一種有些緩慢的速度，走到了宋玉面前。
她臉是通紅的，傷還沒好，裸露出來的手指也是紅的。
只是那雙眼睛在這滑稽的狀態下，愈發引人注目。
漆黑的、如同嵌珠般的眼，目光冰冷而沉靜。
在眾人注目下，何無看向領頭的宋玉，語氣如同飄忽的煙。
“真沒禮貌。”
客棧內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