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太次
何無回去后沒多久,縣會便傳來消息,文斗前三名的考卷已經裱好掛在縣會大堂里,考生可以自行察看。
陳雨當然算是最踴躍的那一批。
“我倒是要看看她寫得多好,若是沒有過人之處,那長老的態度也說服不了我!”
陳雨暗暗想道。
大抵是因為很多人都對考了滿分的何無感到好奇,縣會的消息剛剛傳來,學子們便呼朋引伴朝着縣會走。
“你們說這何無聽到自己一百分怎麼那麼淡定?”
“大概人家早就猜到自己的分數了吧!”
“這可是文斗啊,哪有那麼容易……按照我的猜測,或許何無是不是……有點關係?”
“這……不太可能把?”
只可惜這些流言蜚語和惡意猜測,在諸學子們看到何無的考卷和“神奇”二字的時候,瞬間煙消雲散了。
就如同魏新書院的學生們曾經見到何無字時的感受一樣,哪怕不懂字的人,也能看出何無字的不同凡響來。
陳雨看了“神奇”二字良久,又看了看另一邊的答卷,對比之下,第二名第三名的答卷都有塗改之處,有塗改也就意味着對答案的不確定,可唯獨何無的答卷上,乾淨整潔,從頭到尾都沒有塗改過,全對。
簡單的“甲乙丙丁”在她的筆下,都顯得不同起來。
“這也……太強了”
陳雨發自內心的感慨,臉上的笑容卻有些苦澀與彆扭。
想起之前自己對何無的態度,陳雨羞愧難當。
遙遙看去,何無的答卷和字被懸挂在正中央。而第二名第三名原本也算是不錯,可是在何無的對比下,彷彿蒙上了一層灰塵似的,顯得那樣平平無奇。
何無在看到自己答卷的時候,便感受到了字畫上的念力。
在離開的時候,她不留神地指尖微微觸碰了一下字,便輕易地收回了上邊的念力。
因此這些參賽者們在圍觀的時候,並未如第一眼看到這字的評卷官一樣,感到過分的肅殺與清涼之感,可單憑這與何無前世二分相似的字,也足以令所有人折服了。
“你們看,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字都是刻意寫得工整大方,可這何無的字……之前我們老師見過類似的體式,怎麼形容來着……”
“狷狂。”另外一人補充。
“不止呢,我覺得她的字比我們老師給我們展示的還要厲害。”
“感覺很瀟洒,很奔放,充滿不俗的感覺!”
一群別的書院的人圍着何無的字興奮地討論着。
魏新書院的周枋和陳昆也來了,二人聽着四處皆是的何無的名字,一陣默然。
“彷彿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陳昆看着那銀鉤鐵畫的字跡,喃喃自語。
他為自己曾經在生死台上對何無的冒犯悔恨不已,他如今被何無的才華以及身上自然而然的人格魅力與氣質深深地折服了,然而卻因為曾經犯下的錯誤,無論如何也無法與她親近起來。
聽着大家對何無的誇讚,心中的懊惱如同跗骨之蛆,深深蠶食着陳昆的自制力。
陳昆感覺自己似乎喜歡上了何無。
周枋淡淡開口。
“何止。”
這不過是她走進大眾視野的第一步罷了。
周枋想起那天午後少年漆黑溫潤的眼,心中升起一種很怪異、但是又很強烈的期許來。
今後,何無會成為怎樣的人呢?
他似乎有些急迫地,想要看見何無站在很高的位置時的模樣。
他……不受控制地想像着,彷彿何無本該如此。
*
在離開沁源縣之前,何無又一次去了香火寶閣。
這次還沒進門,那店裏的老闆彷彿遠遠地就看到了她似的,出來迎接她。
“您終於來了,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老闆對何無的態度對比上一次更恭敬了。
何無順利地拿到了老闆給她的東西。
東西裝在一個看起來古樸大氣的盒子裏,盒子打開,便能感受到一陣濃濃的靈力。
金蠶絲銀蠶絲被細緻地捲起,擺成了兩分,而純硃砂和純銀砂則被裝在玉白的瓷罐里,何無揭開了看了看,同樣是感受到了被煉化后的強烈的、精純的靈力。
何無滿意地合上蓋子,然後看向老闆,“勞煩了”,說著,何無便從袖子裏取出四張聚靈符來。
不同於老闆交給她的這東西時,用上好的盒子裝着,何無拿出符篆時,沒用任何包裹的東西,而這再老闆看來,便是她對如此珍貴的符篆並不看重,老闆誠惶誠恐地接過去,然後恭敬地對何無說:“我家大人想要見您一面。”
何無撫摸着盒子的動作變緩了些,良久后:“好啊。”
少年語氣平淡如水。
被老闆領到二樓,何無彷彿對那身着黑衣的男人所散發出來的威壓視而不見似的。她主動在他的對面坐下。
這人臉上帶着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從兩個孔洞裏露出凌厲的眼神來。
此人身上的修為波動,何無看不透,但是那種威圧感和恐怖感,卻是何無預知到自己能感知到修為者中的最強者,至於強到什麼地步,何無說不準。
何無沒有說話,沉默的環境帶着一股窒息,不遠處立着的老闆擦了擦冷汗,緩緩從門口退走。
良久,對面那男人才開口,聲音沙啞:“小友來歷不俗,我很是好奇。”
何無垂下眸子,語氣較為低沉:“大人言過其實了,我不過是一普通學生罷了。”
那人桀桀笑起來,問:“普通學生可不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拿出這樣的符篆。”
“你可知你拿出的符篆,一旦被修鍊界知曉,是要引起腥風血雨的。”
少年聞言卻沒有露出驚訝之色,她的眼神比濃墨更深,但卻又因黑白分明彷彿清澈見底。
她唇角上揚了些,用她一貫的語氣緩緩開口:“我不知。”
“大人說了,我便知道了,但這修鍊界,腥風血雨何曾少過?”
“便是知道這聚靈符,也不會查到我頭上來,即便查來了……”
少年的眼神如同一汪深泉,與這黑衣男人四目相對時,眼神里的溫潤似乎消失了,平靜中透出點邪妄來:“又如何?”
【我草】
【好拽啊,但是好牛】
【這他媽這種囂張都快從骨子裏溢出來了,誰能想到她是個練氣一層的菜鳥啊】
【前面的,誰是菜鳥呢?有能越級搞那麼多人的菜鳥么?】
【我承認……我被帥到了,和長相無關……】
聞言,那男人看何無的眼神微微發生了變化。
此刻,就連這男人也疑惑起來,這面前的少年,究竟是怎樣貴不可言的身份,才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如同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
不過,男人很快轉變了話題。
他問:“我很好奇小友師從何處?”
何無搖搖頭,道:“不方便透露家師名諱。”
黑衣男子又問:“那小友可否描繪一下尊師之特徵?”
黑衣男子不依不饒,何無沉默了一會兒,這次倒沒有再賣關子了,她道:“我師父發須皆白,常引厄運與天雷,但每次總能平安度過。”
少年的話看似平平無奇,然而一說出來,黑衣男人面具下的臉色都全然便了。
厄運與天雷……
最後何無離開二樓時,是黑衣男人恭恭敬敬地送她離開。
“我是香火派的客座長老,名為徐圩。”
“若是小友有事,可到各地香火派的機構尋求幫助,報我名字便可。”
“以求與小友結善緣。”
“若是小友需要什麼東西,同樣可以找香火寶閣,報我名諱。”
何無朝黑衣男子拱了拱手。
“多謝徐長老。”
到一樓的時候,何無不過隨便提了一嘴,老闆便又贈送給了何無一柄青玉白狼毫的筆,以及一尊龍玄木硯台。
何無離開時,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張半成品桃花符送給了老闆。
看着老闆一臉驚喜,感恩戴德的模樣,何無摸了摸鼻子。
那些福祿福壽喜符何無不太敢送,至於這桃花符,應該不至於太倒霉。
望着何無離去的身影,老闆老淚縱橫。何無打了個噴嚏。
【這手空手套白狼着實厲害】
【徐圩虧大了】
【我可不覺得徐圩虧了,誰能保證主播以後不會成為真正的天地大能啊】
【有這樣的手段,在哪裏會混得不明不白】
【這才多久,主播手下的人脈就憑空拓展了好多,就連僕人也收了四個了!還有那縣會的長老,好看得起主播】
【再看看吧,主播才練氣一層也是不爭的事實啊,在修真界,無論如何還是實力為尊】
從上次何無文斗第一名出爐開始,何無直播間的人數便開始不斷上漲。
此時在線觀看人數已經從一兩千漲到了四千上下。
看得人一旦多了,自然也就會產生爭論。
不過玩家看不到彈幕,就算觀眾通過系統想要向主播傳達信息,也會經過系統嚴格篩選,通過觀看其他玩家直播間透露世界信息的言論是絕對不允許傳到玩家耳朵里的。
關於何無才練氣一層的爭論並未持續多久。
回程天色已經黑了,夜涼如水,何無走過一處無人的巷子時,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動靜。
有人在跟着她!
不遠處的兩個穿着黑衣的男人在走近巷子,彼此對視了一眼,眼裏透出懷疑。
何無的氣息消失了。
而就在巷子盡頭,何無隱匿在一處牆縫之間,彷彿完全與黑夜融為一體。
聽着走近的腳步聲,何無唇角微微勾起。
在夜色的掩映下,少年身上那抹似有若無的邪妄,此刻終於如同無邊的夜幕一般舒展開來。
直播間的觀眾看直了眼。
“人呢?”
“怎麼會忽然消失不見。”
低低的交談聲中,匕首刺破夜空的聲音微不可查。
等兩人回神的時候,他們喉頭的鮮血已經奔涌而出。
倒在地上時,少年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從上空傳來。
“太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