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控制着電車的咒靈被黑貓太宰的術式無效化消除,躲藏在電車角落縫隙的簇簇頭髮接連消失,所有乘客的危機一應解除。
被咒靈頭髮控制寄生的末班車駕駛員,失去頭髮支撐,身體重重摔倒在地上,艱難發出斷續的痛苦呻.吟。
雲雀恭彌一甩沾染上金屬拐身的血液,姿態清冷貴氣完全看不出剛才戰鬥時的兇猛攻擊性。
“咒靈已經祓除了,”伏黑惠打開操控室的門出來,微抿着唇回頭看一眼:“但是電車還需要人開回站台。”
唯一能做到這點的人,正趴在地板奄奄一息看着命不久矣。
駕駛員被咒靈寄生的時候,雲雀恭彌絲毫沒有手下留情,認為咒靈控制的人類就不能打。
他打人一貫不看對方是什麼人,只要劃分為可以動手的對象基本不會手下留情,更不會有一般咒術師的顧忌。
“我來治好他。”貓澤奈奈垂眸握着一段繃帶走出來,聲音很低很輕。
黑貓太宰的突然離開讓她無法為祓除咒靈而感到高興,綠色的咒力蝴蝶飛出掌心治癒駕駛員身上的一切傷口。
以黑貓太宰和貓澤奈奈的關係,或許再次進行祈願召喚,他還會答應出來。
人生來是獨立的個體,他們的一切想法都是屬於自我。
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變成被留下的人。
“太宰先生變回道具,現在是已經睡著了嗎?”她低着頭,手心捧着雪白的繃帶怔怔出神。
朋友對黑貓太宰是特別的存在,貓澤奈奈是他承認的朋友,他應該不會拒絕朋友的祈願請求召喚。
從出生到死亡都是一個人,身邊的所有人都不能陪伴着一起離開。
一直喊着想要回去永眠的黑貓太宰終於如願以償,他是不會再次輕易出現回應她的祈願。
“砰!”浮萍拐擦着駕駛員的臉落下,陷入可怖噩夢中的駕駛員瞬間被驚醒嚇得跳起來,視線倉皇左右亂看。
作為常駐並盛町的人口,駕駛員怎麼可能不認識雲雀恭彌的臉,什麼頭髮什麼女人都沒有稱霸並盛多年的雲雀恭彌恐怖。
因為風紀集團的雲雀恭彌會把一切敢來鬧事的人統統咬殺。
這次黑貓太宰要是回應祈願出現,完成貓澤奈奈的祈願,即便還會抱着消極想要離開的想法,他能停留的時間也會延長許多。
以前都是她來不及告別,倉促與重要的人分開兩個世界,留不下一句告別離開的話。
駕駛員慌亂緊張的心情定落下來,急忙應道:“是的,雲雀先生。”
滿心的悵然難過得不到紓解,她連想問問黑貓太宰停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想法都來不及,只能眼看着他變回一段繃帶落在她的手心。
比反轉術式更為神奇快速、比晴屬性火焰更加便捷好用。
只知道在發鬼消失的前一刻,它距離貓澤奈奈非常近。
她以為太宰先生就算要離開也不會這麼快,連愛不釋手、珍而重之的小說都沒有看完,連他們準備要搬去的並盛町都沒有住進去一天。
“道具靈魂回歸道具空間會自動陷入沉眠,除非下一次的祈願召喚再次傳達給他,否則道具靈魂是不會蘇醒過來。”
“去把車開好進站。”雲雀恭彌冷淡吩咐。
他記憶的最後一幕是鋪天蓋地的頭髮以及沒有臉只有頭髮的女人。
黑貓太宰總是說著想回去道具空間永眠,但是一直都沒有行動過。
一般的咒術師要怎麼收複式神,他不清楚也沒有了解過,但多數術師收複式神的過程都不容易,也不是所有式神都可以像【十種影法術】一般讓式神回去影子內部的不知名空間休息。
“為什麼宿主能這麼肯定?你跟道具【一段雪白的繃帶】不是朋友嗎?”系統知道朋友這一詞之於黑貓太宰有多重要。
【請君勿死】面對瀕死重傷的目標,治癒的幾率是百分百以及一瞬間的事。
貓澤奈奈的式神很可能是那種召喚出來就不會離開,一旦離開就意味着死亡的式神。
想必就是不打算跟她好好告別。
他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留下,完全沒有跟她提過自己的身體依靠咒力維持的事。
她治療好駕駛員之後,一直安靜沉默低頭坐在電車的座位不動。
伏黑惠斟酌着低聲道:“那隻貓好像是貓澤的式神,祓除咒靈之後消失了。”
電車的問題得到解決,不需要澤田綱吉下車去推着電車停下來,他暗暗鬆了口氣,熄滅燃起的火焰,擔憂的目光轉而落在貓澤奈奈身上。
貓澤奈奈低頭將繃帶一圈圈纏繞上手腕,輕聲道:“現在的太宰先生是不會回應我的祈願。”
匆匆忙忙離開沒有留下一句道別的話。
但只要有雲雀恭彌在,他們也不用擔心什麼奇怪的人或事來鬧並盛町。
要是普通的消失,如同他的影法術一般可以再召喚出來,她應該不會是那樣的表現。
“宿主要是有心想再見到道具【一段雪白的繃帶】,可以通過祈願召喚再次召喚他出來,只要道具里的靈魂回應了你的聲音。”
“伏黑君,剛才的咒靈是貓澤小姐解決的嗎?”操控室的空間太過狹小,戰鬥力最強的澤田綱吉被頭髮嚴嚴實實堵在角落,視線穿過大簇的頭髮看不清具體的情況。
凡與系統有過交易的道具靈魂,系統都會知道他們的生平往事。
駕駛員扭曲的手腳恢復原位,呼吸和心率恢復平穩正常的狀態,雙眼緊閉似是想醒過來又掙扎在噩夢當中。
相應的變人時間也會得到延長。
“不了,讓太宰先生好好休息吧。”
“我跟太宰先生是朋友,”貓澤奈奈綁好繃帶,衣袖拉下來遮擋住大半,道:“但朋友是不能干涉對方想法和決定的。”
黑貓太宰選擇消耗剩餘所有的咒力祓除咒靈,正如系統所言,這是他的決定。
即便知道黑貓太宰消耗完所有咒力就會離開,她多麼想阻止【人間失格】、保護他剩餘的時間,他也不會讓她破壞自己的計劃。
貓澤奈奈無法改變黑貓太宰決定好的事。
“他可能早就決定好了。”金蟒蘭波淡淡開口,道:“就算奈奈君知道也阻止不了太宰君的行為。”
他們都知道黑貓太宰是多麼聰明的人。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都會瞞得嚴嚴實實,不讓他人窺見分毫跡象。
“……我知道,”貓澤奈奈勉強提了下嘴角,道:“我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太宰先生的決定。”
她着急心慌想要阻止的分別,之於黑貓太宰而言是期待已久的永眠。
金蟒蘭波沒有繼續出聲,黃金蟒縮小的身軀沿着她的口袋爬出來,順着貓澤奈奈的手臂一路爬上她的脖頸。
原本比手指還要纖細的尺寸變換為手腕粗細,沉甸甸掛在她的脖頸和肩膀上,看愣對面的澤田綱吉和伏黑惠。
金綠色的豎瞳冷漠掃過他們,勾起尾巴尖安撫着蹭過貓澤奈奈的腦袋,吐了吐蛇信收回車廂內的亞空間。
現在已經不需要亞空間保護普通人,讓他們自然清醒過來就好。
“蘭波先生?”貓澤奈奈肩膀和脖子差點被壓得垮下來,她驚訝回頭望向黃金蟒修長帶着蛇鱗的身軀,意外發現自己不會害怕金蟒蘭波這個形態了。
或許是因為看慣平時的小蛇狀態,即便黃金蟒現在變大也不會令她感覺害怕,反而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太宰君沒看完小說,可以讀給他聽。”說不定小說的內容能騙黑貓太宰清醒過來。
她不由失笑道:“說得也是,太宰先生沒看完的小說,我還可以讀給他聽。”
給黑貓太宰喜歡的《天衣無縫》一個結局。
總不能讓他回去睡覺都不知道小說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貓澤小姐,你還好嗎?”澤田綱吉看着手腕粗細的黃金蟒,冷冰冰的蛇瞳一掃過來帶着危險的感覺。
貓澤奈奈的式神好像在其中一個同伴離開后,改變自己的形態變大來保護她。
像一隻擔憂幼崽會出事的蛇爸爸。
“讓綱吉先生和伏黑君擔心了,”她緩緩搖頭,收斂起低落的情緒,道:“我沒什麼事。”
金蟒蘭波的尾巴帶着沉甸甸的重量蹭過來,分散貓澤奈奈的注意,她伸手扶一下快要滑落肩膀的黃金蟒,認真又乖巧回答:“蘭波先生只是在安慰我。”
雖然尾巴的動作很重,但金蟒蘭波應該是在安慰她。
“啊、哈哈……”
澤田綱吉乾笑兩聲,道:“蘭波先生看起來很通人性。”
只是這樣被蟒蛇纏着安慰的體驗,大概能接受的人不多。
倒是伏黑惠的神情非常自然,他的影式神同樣有蛇的存在,而且是個頭更加龐大的大蛇。
他表情沒什麼改變,說道:“貓澤,這次任務的等級異變,我會報給輔助監督,之後任務審核下來的報酬會平均分成四份。”
不管特級假想怨靈是怎麼擺脫封印出來,他們今天確實拼着性命對付一隻遠超過他們等級的咒靈。
咒術師祓除咒靈的報酬,從來都不會少。
特級咒靈更是其中之最,即便四個人均分獲得的報酬也比普通的任務要高上許多。
“我的那一份會分一半出來給你,這次任務能成功祓除咒靈,你的式神出力最大。”伏黑惠十分平靜,並不為自己捨去的一半報酬而可惜。
僅憑他自己的能力,不管是祓除特級咒靈還是封印咒靈回捲軸都不可能做到,一半的報酬給出去也不可惜。
“不、其實……”
貓澤奈奈本想拒絕,轉念又想黑貓太宰或許以後還會出現,這部分的錢可以給他存下來作為以後吃蟹肉料理和辣咖喱、買織田作之助小說的備用金。
她聲音停頓片刻,小聲道:“謝謝伏黑君。”
有種出爾反爾的羞恥感,但這也算黑貓太宰本該有的報酬,要是因為她的面子而拒絕,以後自己可能都會後悔。
沒有正式入學高專成為咒術師,貓澤奈奈的錢包這段時間幾乎都是只出不進。
要不是系統安排的身份有初始資金,以及前面祓除【夢魘】和【真人】的報酬,她根本等不及系統安排的賠償金入賬。
那兩隻特級咒靈雖然不是咒術界分發下來的任務,但只要經過監事會的核查無誤,祓除特級咒靈的任務報酬都會正常匯入她的賬戶。
“我好像沒有做什麼,”蜜色的雙眸溫和望向他們,澤田綱吉笑笑道:“我一個中途插進來的人就不用分什麼酬金給我了。”
跟兩個真正努力與咒靈拚搏的少年少女相比,他幾乎沒做什麼,只是隨便過來搭把手,要是這樣就要分走四分之一的報酬,感覺像是在占他們的便宜。
“要是沒有澤田先生,我們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咒靈,報酬是有必要的。”
伏黑惠認真說道:“祓除特級咒靈的任務是最高級的任務,即便報酬分成四份也有這個數。”
他比出一個震驚澤田綱吉的數字。
“你們咒術師的工資都是這麼高的嗎?”澤田綱吉真的驚到了,他甚至有一刻冒出一個想法,要是彭格列赤字真的沒救了就去咒術界打工一段時間回來填補組織的空缺。
貓澤奈奈搖搖頭,誠實道:“這是祓除特級咒靈的價格,其他的任務都不會有這麼多錢。”
咒術師不是什麼缺錢的職業,願意一直呆在咒術界的術師不多,需要拼上性命又無法得到非術師理解的工作,沒有足夠高的酬勞不可能留下人。
但像特級咒靈這種開張一次三年吃喝不愁的任務還是十分少見。
一般都是多名特一級術師和一級術師共同執行任務,像五條悟和夏油傑能單獨祓除或收復特級咒靈的特級術師是極少數的存在。
從一級(准一級)到二級(准二級)的任務報酬,跟咒靈的實力等級一樣,幾乎有着天差地別的不同。
不是單純以倍數相加的遞增程度。
“原來如此。”澤田綱吉恍然點頭。
仔細想想其實也能理解,咒靈不好對付,特級咒靈更是麻煩得厲害,要是這麼容易獲得高報酬,術師的工作也不會缺人。
“澤田先生和雲雀先生方便留下一個聯繫方式嗎?”伏黑惠對兩個靠譜的大人相當尊敬,道:“不一定要是你們本人的聯繫方式,只要能讓輔助監督聯繫上就好。”
咒術師不需要擔心祓除任務后的解釋和現場其餘工作,這些都有輔助監督代為處理。
包括後續要怎麼將酬金轉交給他們。
雲雀恭彌靠着牆閉目養神,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讓他去聯繫風紀集團。”
態度相當冷淡,不過伏黑惠沒受多少影響,神色如常道:“澤田先生呢?”
澤田綱吉思考片刻,道:“貓澤小姐可以幫我代收,然後交給媽媽嗎?”
他在日本沒有雲雀恭彌這麼方便的代理人,總不好讓人去聯繫意大利的彭格列,但要是直接讓對方聯繫澤田奈奈又擔心會說漏什麼。
正好貓澤奈奈準備搬進並盛町,由她來轉交會方便許多。
“好的,”貓澤奈奈點頭應下,遲疑着道:“我要怎麼跟澤田夫人解釋這筆錢呢?”
總要有一個好的名頭,澤田奈奈才會收下這筆錢。
澤田綱吉笑着道:“就說是我大學兼職存下來的錢吧。”
電車減速進入站台停下,車上的乘客陸陸續續清醒過來,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電車上睡着,失去遇見咒靈的一切記憶以為時間還是他們失蹤的那一天。
貓澤奈奈從第一節車廂下車,肩膀壓着粗長的黃金蟒避開人群離開。
她婉拒了澤田綱吉和伏黑惠說要送她回去酒店的話,經過一番戰鬥其實他們的精神都相當乏累,沒必要再讓他們多跑一趟。
“我有蘭波先生陪着一起回去,”貓澤奈奈抿着唇,嘴角彎起靦腆的弧度:“大概不會有什麼人敢上來尾隨動手。”
沉甸甸的黃金蟒就算沒有術式,外表看着也相當唬人。
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是不安全,但她不是一個人回去。
她身邊還有金蟒蘭波,完全不需要擔心安全。
澤田綱吉算是明白貓澤奈奈一開始說的話,有兩隻厲害的小動物式神在,她確實不需要害怕擔憂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送了。”
他出來這麼久,再不回去澤田奈奈要擔心了。
伏黑惠有輔助監督的人來接、澤田綱吉準備找着人少的地方點燃火焰飛回去、雲雀恭彌沒有等任何人的意思,逕直提着浮萍拐離去……
貓澤奈奈回去酒店的方向跟他們都不在一邊。
“奈奈君要走回去嗎?”金蟒蘭波被夜風吹得身體發冷,存不住熱悄悄收緊蟒軀,貼靠着貓澤奈奈的脖頸汲取一些熱度。
他其實有點想抱怨冷,但貓澤奈奈看着心情不太好。
雖然有澤田綱吉幾人分散她的注意力,但黑貓太宰是她第一個祈願召喚來的道具靈魂,會產生不舍難過的情緒也是正常。
“抱歉、蘭波先生是冷了嗎?”不過貓澤奈奈比金蟒蘭波想得要了解他。
夜風陣陣吹過來,讓她頭腦清醒不少的同時,也讓金蟒蘭波冷得想進入冬眠狀態。
她脫下外套捧在懷裏,道:“蘭波先生進來這裏吧。”
金蟒蘭波活動着挪移離開她的脖頸和肩膀,蟒軀落入溫暖的外套舒服展開身體,喟嘆道:“多謝,我感覺溫暖多了。”
他實在是沒有現在的小姑娘抗得住寒冷。
黃金蟒的身體不能穿衣服,只能藉着外物的溫暖和熱度來彌補自己的寒冷,還好貓澤奈奈今天穿了外套出來。
“蘭波先生為什麼不變小?”貓澤奈奈把外套團好包裹起來,懷裏抱着厚厚一坨衣服。
明明變小就可以自由進入口袋或是纏住她的手腕,不需要擔心會受到夜風的侵擾。
金蟒蘭波團着身體安然呆在外套裏面,緩緩道:“奈奈君不是需要人陪伴嗎?”
他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以往跟貓澤奈奈交流比較多的是黑貓太宰,論擅長安慰和鼓勵人也是黑貓太宰。
偏生他連告別都不留下一句,匆匆忙忙好像犧牲一樣消失在貓澤奈奈面前,鬧得小姑娘難過得厲害。
想不出什麼好聽安慰人的話,他只好加重自己的存在感,作為分散貓澤奈奈注意力的一員。
貓澤奈奈困惑道:“但是蘭波先生不是一直都在我身邊嗎?”
變成正常黃金蟒的體型和保留精緻可愛的小蛇形態有什麼不同,她還沒弄明白關係。
“體型變大的同時存在感也會變得強烈,”金蟒蘭波不緊不慢解釋道:“多數人的目光都很難從巨大的東西上面挪開。”
而且他不僅僅是體型變大,體重也有所改變。
貓澤奈奈逐漸開始明白他的意思,失笑道:“所以蘭波先生是想讓我抱着你,藉着重物在手分散我的注意嗎?”
抱着這麼大一條黃金蟒回去,一路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何況還有走回去越來越重的體驗,精神和身體雙重疲憊之下的確沒空再傷春悲秋。
“奈奈君,現在覺得怎麼樣?”黃金蟒的尾巴尖隔着衣服拍了拍她。
他沒有否認,但意思大體是這樣。
貓澤奈奈抱着沉甸甸的衣服包,氣息微喘:“確實沒空想太宰先生的事了。”
“蘭波先生這麼抱着真的好重。”成年的黃金蟒體重在八十斤左右。
金蟒蘭波有沒有八十斤不知道,但她經過電車一番事故又要抱着一條成年體型的黃金蟒走回酒店,確實有些撐不住了。
貓澤奈奈踉蹌兩步,找着一片草地坐下,虛弱道:“我申請休息一下。”
“奈奈君的體力這麼弱,很難成為獨當一面的術師。”金蟒蘭波抬頭頂着外套,蛇信吐出接觸空氣中的信息。
他沒有說什麼咒術師或詛咒師,單純以術師去概括形容,無論貓澤奈奈以後想走上哪條路都無所謂。
“獨當一面的術師啊……”
貓澤奈奈雙手撐着腿,努力調整平穩呼吸:“蘭波先生以後也會離開嗎?”
回去道具空間或是自己離開出去看看這個新世界。
“我現在還沒有要離開的想法,”金蟒蘭波靜靜看着她,語氣十分冷靜平淡:“但以後的事,無法以現在的答案去斷決評判。”
他的思維猶如真正的蟒蛇一般冷靜,不帶絲毫情緒化的承諾和說法,卻給了貓澤奈奈最大的真實感。
“說得也是,”她低頭輕笑一聲,感慨着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知道。”
不擅自給出自己的承諾是正確的做法。
“但我想一直跟太宰先生、蘭波先生在一起,”貓澤奈奈舉起右手張開五指透過夜空去看微小閃爍的星星,道:“還有小轉和金屬牌先生。”
她害怕與寂寞,不想成為被單獨扔下來的人。
但是她沒有辦法留住自己的朋友。
即便拉住他們的手,努力哀求他們不要走,再多留下來一會,他們也不會一直留下來陪着她。
過去的貓澤奈奈沒有多少朋友,她將朋友們視為生命中相當重要的部分。
她希望朋友們可以常來醫院看望她,多留下一些時間,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安靜獃著都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獨自一人。
但朋友們還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不可能不管不顧扔下一切呆在醫院陪着她。
所以貓澤奈奈從來沒有任性過,無論多麼不舍難過,她都會笑着道別目送他們一個個離開。
因為任性也沒有用,還不如給中原中也他們留下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印象。
“蘭波先生會覺得自己一個人很寂寞嗎?”
貓澤奈奈圈着手指框住一顆孤零零的星星,慢慢道:“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只有自己一個人玩的遊戲、只有自己一個人討論的話題……”
她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中原中也他們說,但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一切的寂寞和孤獨難過都會在見到他們的時候煙消雲散,完全想不起要抱怨什麼。
當朋友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她會由衷感到高興。
所有的煩惱和困擾都不會再纏繞着她。
“要是可以跟朋友們一起看電視,討論有趣的話題,分享快樂的事,”她的聲音微弱下去,喃喃着道:“我會非常高興。”
金蟒蘭波活動着游出外套的遮擋,幾十斤的體重壓在她腿上:“我很少會感覺一個人寂寞,但偶爾也會想起以前的搭檔和朋友。”
雖然魏爾倫可能沒有再把他當做搭檔,朋友也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但金蟒蘭波其實沒有怨恨背叛自己的搭檔。
他想起魏爾倫當初說過的話,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被他接受,他們的想法都沒有在一個位置平面,一些所謂的溝通都是無用溝通。
“蘭波先生的搭檔和朋友?”
貓澤奈奈不由生出幾分好奇,問道:“那是怎麼樣的人?”
金蟒蘭波沒有提起過自己的過去,在黑貓太宰翻看着織田作之助的《天衣無縫》時,他都在懶洋洋想着各種辦法靠近熱源取暖。
偶爾會對一些歌劇或是詩歌提起興趣,但要說興緻多大,據貓澤奈奈觀察只是普通用來打發時間的活動。
“一個背叛過我,但還是讓我放心不下的人。”
金蟒蘭波盤起身體,蟒蛇偏圓的扁腦袋靠着自己的蟒軀,金綠色蛇瞳直直看着草地:“我曾經想教他怎麼成為一個人類,可惜好像是失敗了。”
無論他做什麼,魏爾倫都無法發自內心認可他的行為。
或許這與他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牧神製造出來的實驗體有關,也或許是他一直都不明白魏爾倫的心。
他像是風會嚮往着自由,被當做政府的工具拘束控制,會讓他十分難受焦躁。
而作為距離他最近,象徵著政府監視他的人,蘭波不會得到魏爾倫的信任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成為一個人類?”貓澤奈奈聽得有些茫然,問道:“蘭波先生的朋友不是人類嗎?”
想要成為人類的定義,從一開始就是否定自己人類的身份。
金蟒蘭波沉默片刻,緩緩回答:“魏爾倫是人為創造出來的神明,他的力量深藏在體內,一旦爆發會引起巨大的災難。”
政府最開始想讓他監視和看護魏爾倫,是想讓魏爾倫成為大戰中的秘密武器。
“人造神明?”
貓澤奈奈眨眨眼,驚訝道:“魏爾倫先生是神明?”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神明的存在,即便金蟒蘭波說是人為創造出來的神明,感覺也跟真正的神明差不多。
咒靈那類的神明不算,那些受到人類供奉畏懼而誕生的咒靈,根本不能說是神明。
“他的身體是人類的身體,體內藏着神明一樣巨大的力量。”
魔獸吉格,魏爾倫體內的存在名字。
不過可能更多人會把這股力量稱作是魔獸的力量,一旦失去理智就會瘋狂發揮獸性去肆意破壞的恐怖力量。
“我想教會他成為一個人類,不過我失敗了。”金蟒蘭波的聲音非常平靜,不顯得失落與難過。
他生前的記憶還停留在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殺死那一刻,沒有與魏爾倫再次相遇也沒有解開魏爾倫心結的機會。
只這一點,他多少是有些可惜。
“魏爾倫先生一定是蘭波先生很重要的朋友,”貓澤奈奈輕輕摸了摸黃金蟒,聲音很輕落在夜風裏幾乎要被吹得破散消失:“蘭波先生的願望是與魏爾倫先生有關嗎?”
所有的道具靈魂都有自己的願望,他們為了想要完成的事,與系統達成協議變成道具,再由系統的宿主抽到輔助完成祈願。
黑貓太宰的願望是什麼,她沒有具體問過。
但金蟒蘭波的願望很可能與搭檔魏爾倫有關。
“嗯,我想是的。”
金蟒蘭波落在貓澤奈奈腿側的尾巴,一掃抽開躲在草叢裏的蛇:“不過我忘記了。”
“誒?”她愣了愣,驚訝問道:“為什麼會忘記?”
這不是蘭波先生很重要的願望嗎?為了這個願望不惜與系統達成協議,變成道具以及黃金蟒的模樣。
“是啊,為什麼呢?”
金蟒蘭波尾巴輕拍着草地,抽起細碎的草屑和泥土,聲音冷淡道:“系統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讓他忘記自己願望的理由。
他的記憶連怎麼遇見系統都沒有,只在貓澤奈奈祈願召喚出來之後,瞬間明白一切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
但較真說起來,他的願望是什麼……
系統有沒有幫他實現願望,金蟒蘭波都不知道。
他連自己的願望是什麼都忘記了,無法回去原本的世界連證實自己的願望被系統實現與否都不知道。
“道具的願望是什麼需要靠自身回憶起來,道具會忘記與系統的相遇以及願望內容是出於道具靈魂保護規則,要是道具不忘記這份過於強烈的執念是沒辦法變成道具,安心陷入沉眠等待被喚醒召喚。”
真要讓道具都記得自己的願望,無論宿主說什麼都會回應祈願召喚出來,一旦完成宿主的祈願,只要道具不想回歸道具空間,連宿主和系統都無法控制道具的行動。
安排道具和宿主離開原本熟悉的世界也是同樣的理由。
待在原世界復活的宿主和道具,可能會做出危險影響世界的舉動。
“道具靈魂保護規則?”
金蟒蘭波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問道:“我的願望只能自己想起來?”
“正確,道具靈魂回應宿主的祈願結束,可以開始尋找自己以前的願望,願望的強度越大被回想起來的可能越高。”
貓澤奈奈忍不住打斷,道:“小轉,蘭波先生和太宰先生的願望真的已經實現了嗎?”
為什麼她聽着不像是已經實現的意思,反而像是讓人現找現想,再去想辦法實現願望。
“系統不知道,負責契約道具靈魂的工作不歸轉生技能系統管轄。”
轉生技能系統是為貓澤奈奈負責的系統,道具靈魂系統有沒有實現【一段雪白的繃帶】和【破碎的金色小方塊】的願望。
它還真不知道。
道具靈魂的具體願望是什麼,它也無權去窺探。
正如貓澤奈奈的過去是她的秘密,道具靈魂的願望也是他們的秘密。
系統的手是伸不了這麼長去窺探宿主和道具靈魂的過去。
“要是我的願望沒有被實現怎麼辦?”金蟒蘭波問得很冷靜。
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一開始與他簽訂協議實現願望的系統是個騙子。
“這是道具靈魂系統的工作與轉生技能系統無關。”
貓澤奈奈凝緊眉頭,道:“小轉,不能想想辦法嗎?要是蘭波先生和太宰先生的願望都沒有被實現……”
那是不是意味着所有的道具靈魂都是被欺騙過來,被迫一直沉睡在道具空間,等待某一任宿主進行祈願召喚,才能重新獲得自由。
轉生技能系統沒有出聲。
“小轉,拜託你了,”她小聲喊道:“太宰先生和蘭波先生都是為了想要實現的願望才會變成道具靈魂。”
“……我可以幫你們去反饋要求查證,但要是他們的願望都沒有被實現,道具靈魂系統之後也不會幫他們實現願望。”它跟道具靈魂系統不熟,只知道是業務能力很強的系統。
往往它一個宿主沒帶完,道具靈魂系統已經簽訂下幾十個道具靈魂。
貓澤奈奈錯愕道:“為什麼?”
“道具靈魂系統的業績很高,即便發現它沒有實現道具靈魂的願望也不可能懲罰它,要是宿主實在想完成道具靈魂的願望。”
“只能由宿主自己來。”
它會努力申請一些輔助道具回來,具體能不能成功不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