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第113章 第113章

從陰影里走出來的,正是隕日的院長姜仲霆。

對衛承樂來說,在這種地方看到院長,這實在是太過衝擊,以至於讓他短暫地陷入了失語狀態。

在學校里見到的院長,總是一身西裝革履,外表光鮮。

在大多數學生心中,他的面目是模糊的——彷彿是隕日需要這麼一個「院長」的角色,所以才有了他。

即便是走在校園裏,他也像是一個來考察校園投資開發環境的商人,風度翩翩,但始終難有親近感。

私底下衛承樂也和他交談過幾次,對方對外是嚴肅倨傲的樣子,對他卻表現出了令人訝異的熱情和親善,未免讓人受寵若驚。

但在走出辦公室以後,冷風從走廊的那端吹拂過來,這種飽受器重、恨不得為對方肝腦塗地的興奮感也就跟着一絲一縷地消散。

自己大概是對無端的「示好」過敏——衛承樂偶爾會有這種感覺。

大概是看出了他不自覺提起的防備心,姜仲霆之後就很少再單獨喊他談話了。又過了不久,頻繁出入辦公室的人就換了一個。

衛承樂鬆了口氣,但有時候思索起這件事,又隱隱覺得,他似乎是錯過了什麼。

這股疑惑在心頭盤旋,在這一刻看到院長出現時,他終於明白:始終和對方親近不起來的緣由,竟然是如此簡單。

「辛苦了,小衛。」姜仲霆稍稍頷首,投來嘉許的眼光,「你做得很好……」

煙塵還未散盡,他的身影一點點接近。橫衝直撞的「踏踏」聲配合著他平靜的聲線,分外引人不安。

「安全署的人就要過來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這裏交給我。」

衛承樂點點頭,眼睛卻沒有離開對方。

就在在姜仲霆即將走到林暮晃身邊時,衛承樂突然道:「你剛才不會一直站在旁邊看着吧?」

他驟然停住了腳步。

「是啊。」他若無其事地點點頭,「不然呢,小衛?難道,你是想讓我一個一階異能者,跟這種可怕的怪物硬碰硬嗎?」

此時場內的燈管被損毀了大半,亮紅色的警告燈映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人能仔細看清他臉上每一根細紋的走向。

帶着褐色斑點的麵皮鬆弛地吊在他的臉上,垂滯的眼角掩着渾濁的眼珠,好像一層要掉不掉的發泡麵團。

——他好像一隻披了超出保質期的人皮的怪物。

衛承樂不禁開始回憶,自己以前看到的姜仲霆是什麼樣子的——也是這般令人頭皮發麻的模樣嗎?

他記不清楚。

他只知道,現在姜仲霆身上傳來的異能波動,絕不是只有對方自稱的「一階」那麼丁點。

大概是二階……不,可能比二階更高。

通常異能進階都是先快后慢,一階跨二階是最快的。姜仲霆這般在一階卡了甚久、後來反倒升階了的案例,連衛承樂都聞所未聞。

有鬼,這太不對勁了。

他自然不可能傻到真的去相信對方的那句「這裏交給我」,但此刻他卻只能杵在原地,連挪動一下都相當費勁。

但他不動,卻不代表着無事發生了。

咔——

牆壁的開裂漸漸變大,鋼筋破壁而出,宛如一根從土地里刺出的竹筍。

「啪」的一聲,扭曲的鋼筋擰了上來,不斷下壓的鋼鐵卡着他脆弱的脖頸,像是一條要將他弔死的特製繩索。

他雙手支撐着地面,想要與之對抗,。

姜仲霆的手不急不緩地往下壓了壓,鋼筋猛然往下一勒,這下,衛承樂是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被活生生壓得趴倒在了地上。

——像是一隻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雞。

姜仲霆還像是在辦公室里跟他談心的模樣,笑着說:「有力量的感覺真好,小衛,你也這麼認為吧?」

衛承樂不斷咳嗽着,青色的氣流在周身縈繞,灰土撲簌簌地透過縫隙往下層漏去,卻是始終無法掙脫束縛。

最後,他耗盡了力氣,「啪」的一聲,無力地癱軟在了地上。

溫和的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我已經讓小雪回去了,所以,這裏發生的事,沒有人會知道……你也就不要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了,比如覺得小雪在下頭等得久了,會不會上來找啊——放心吧,沒人會過來的。」

鋼筋死死地箍在身上,粗糙的粉塵顆粒隨着鋼鐵的螺旋紋一起嵌進肉里,他不得不側過頭,才能艱難地保持斷斷續續的呼吸。

判斷失誤了,這不可能是二階,也許要到三階的程度……不對!

衛承樂突然反應過來,並不是他判斷失誤了,而是……

他滿臉憋得通紅,氣若遊絲道:「你……在升階。」

以血肉之身拚命徒勞地推着冰冷的鋼管,他終於用餘光看到了:從昏迷不醒的林暮晃身上逸散出去的異能,正在源源不斷地湧進姜仲霆的身體裏。

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姜仲霆體內的異能儲備量又進一步得到了抬升和擴容。

他福至心靈:「你……跟嚴雪卿,關係不淺吧?」

「喔……」姜仲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小雪的媽媽是我的表妹。」

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他想起之前嚴雪卿因着他頻繁翹課而惱羞成怒喊出的「我要向院長舉報你」——為什麼偏偏是「院長」,不是向劉宣良,也不是向其他任何老師?如果那個時候他能多問一嘴,往下深思一番,答案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因為「院長」確實是她認識的、乃至於相當親近的人。

面對姜仲霆對整個過程透露出的熟悉程度,衛承樂恍然大悟:「嚴家那個現在已經關閉的研究所,該不會就是你在……」

「好漢不提當年勇啊。」姜仲霆的臉上出現了相當懷念的表情,「在看到132來報考隕日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喔,不好意思,忘了說,132是當年林暮晃的編號,哈哈,我還是更習慣這麼叫他。」

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着實引人惱火。

衛承樂明白過來:「所以,你打從一開始,就是想把林暮晃留在學院裏的,是吧……?」

為什麼面對堪稱定時炸彈的林暮晃,學院的反應卻是如此的詭異:默許他呆在學院裏,只是限制不讓他使用異能,但又不給林暮晃上任何真正意義上的限制性枷鎖——他對此當真是疑惑了很久。

說擔心「觸怒九階大妖」,實在是不太能站得住腳。

就好比操作一台能切割肢體的危險機器,因為程序有卡殼、失靈的風險,就乾脆不給裝任何制動裝置,這能解釋得通嗎?

但若是——

學院方面真正的訴求是「希望林暮晃失控,這樣才能順理成章地進行「銷毀」」,那麼,這種心照不宣的默許,反倒成為一種合理了。

大概是黑夜激發了人宣洩惡意的情緒,姜仲霆爽快承認道:「是啊,不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怎麼能放心呢?要是逼得太狠,讓他走了,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安全署?」

在衛承樂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姜仲霆朗聲大笑。

他憋了這麼久,一直等待着所謂的「時機」。如今感覺到體內的異能在一點點充盈起來,多年的夙願終於有了解決的徵兆,他此刻的暢快心情幾乎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林暮晃入校后,日期對他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計算林暮晃的入校時長。

「不得不說,小衛,真是要謝謝你。」

姜仲霆此刻心情爽利,只覺得連腿腳和腰背都鬆快上不少,一時間竟忘乎所以地誇讚起來:「要不是你,我還要頭疼上好久……132這樣的補血包不好找,但你更是少見啊。沒有你把他的火焰耗干,這件事又哪能進行得這麼順利呢?」

他的態度之坦蕩自然,宛如此刻正站在頒獎台上,誇讚着一個取得了巨大進步的後進生

衛承樂出言譏諷:「挺好的,之前龜縮在旁邊偷偷摸摸地觀察了半天,現在到了摘桃子的時候,你捧着筐迫不及待就出來了是吧?」

被一個小輩如此出言譏諷,姜仲霆的臉上多少是有些掛不住:「小衛,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就算你翹課那麼多,但這句話總該學過吧?」

這句話近似威脅了,但衛承樂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繼續開啟十級嘲諷:「你摘桃子一個都不肯給別人,主子倒是換得很快啊。先是嚴家,又是羅家……怎麼,表妹不好使啊,還是人壓根就不屑理睬你,覺得有你這麼一個搞歪門邪道的表哥丟人啊?不然在學院裏,嚴雪卿怎麼都不敢說跟你的關係……」

這句話似乎是戳中姜仲霆的痛處了,下一秒,鋼筋又往地下扎入了一厘米,徹底壓住了衛承樂的呼吸通道。

姜仲霆再不復先前的從容淡定,咬牙切齒道:「別在這兒發出些沒意義的狗叫,你現在命是捏在我手上的!」

眼見着衛承樂痛苦地匍匐在地上,他吁出氣,聲音中夾雜着雷霆怒意:「我現在就問你,你答不答應配合我?沒有你,我也能解決掉132這小怪物,只是多費點神的功夫。要是你識相點,我還能分你點湯頭……你要是不識相,我一個人也能吃得下!」

他不解氣地抬起腳,碾在少年的身上:「別仗着你有畢方就拿自己當個人物,你以為算什麼?我告訴你吧,你真就什麼都不是,就一被人玩弄在鼓掌中的蠢蛋……」

他的下一句話卡在了喉嚨里。

一股森冷的寒氣貼着皮膚直竄上腦門,連帶着他的動作都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但在這一刻,這份耳熟的明朗悠閑,恍惚中卻幻化為了勾他魂的魔鬼:「我說啊,院長,你「132」、「132」的是在喊誰呢?」

對方的距離很近,近到……彷彿他一轉頭,就可以看到那張在他夢裏都陰魂不散的臉。

錯覺?

一定是,林暮晃那小子都已經處於魂體破碎、異能外泄的狀態了,說難聽點,離死也就差了一口氣……

「啊?可是我覺得,我離死還差了好多口氣呢。」

一陣他難以抵抗的巨大力氣從後頸的位置傳來,他像是一隻孱弱的小雞一般被人一把提起。

比他高了足有一個頭的少年按着他的後腦勺,微笑道:「嗯……現在你親眼看到啦,那我收點門票費,應該也不過分?」

跟少年接觸到的部位在發燙,那些原本瘋狂灌入他體內的異能,又順着皮膚接觸再次迴流。

體內的異能迅速地乾癟下去,這麼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姜仲霆就被打回了原形——不,比打回原形還要更慘,連他體內本身的那丁點異能儲量,也被少年盡數吸走了。

「住、住手啊——!」

不要繼續了,再這樣下去,他豈不是……豈不是,就要變成一個沒有任何異能的普通人了嗎!?

他的吼叫沒有得到任何的結果,正如剛才他居高臨下地對待衛承樂、理所當然地吸收着林暮晃的異能時,他也沒想過要停下來一樣。

同樣的無助感,現在返還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不,不能說同樣。

嚇破一個中年人的膽子,相較之下,要更加輕鬆。

那些姜仲霆所掌握的常識,在林暮晃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被摧毀。

在死亡面前,眾生的恐懼一律平等。他兩股戰戰地哆嗦道:「你、你你你……你不是要死了嗎?你的妖化程度不是已經73了嗎?」

為什麼這小子現在還能順暢地跟他對話?

口齒清楚,邏輯清晰——這根本就不像是「失控」的樣子啊!

「是啊,很有意思吧?所以,要收點門票費啊。」見實在是榨不出什麼異能了,林暮晃的手握成拳,毫不猶豫地對準他的臉,快准狠地揮了下來。

轟隆!

姜仲霆宛如一顆被甩出去的保齡球,直接半嵌進了牆灰中,牆上當即出現了蜘蛛網的重擊痕迹。

本就被破碎不堪的地磚被他的屁股不斷地犁着,硬生生地撅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自少年的腳下,一直延伸到牆邊。

至此,姜仲霆好像一條被榨乾了的甘蔗,臉迅速地凹陷了下去,異能更是被絞得一乾二淨,他的體內只剩下一堆毫無用處、乾巴巴的渣滓。

這意味着……

他以後再也沒有修鍊異能的可能性了,他的異能之路,他所謂的執念與夙願,在這一刻被徹底終結。

臉上被拳頭擊中的部位還在火辣辣地疼,他能感覺到那一塊兒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很快,浮腫起來的肉就擠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但這一切都沒有「無法修鍊」的現實讓他更心如死灰。

嘴裏的血液不停地往外湧出,他張開嘴,「哇」地吐了出來——伴隨着嚎啕的大哭聲,三顆斷齒也隨之滾了出來。

「安靜點。」林暮晃頭都沒回,順手抄起身邊一塊碎裂的搬磚,朝着姜仲霆的方向扔過去。

——準確無誤地敲斷了對方的兩顆大門牙。

這一下的效果可謂拔群,雖然打斷掉的牙更多了,但聲音卻是一下子消失了。

姜仲霆戰戰兢兢地把自己團在一起,連含在嘴裏的斷牙都不敢吐出來。

在意識到少年能像捏死雞一樣輕鬆地捏死他以後,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這煞星想起來他,又過來給他點顏色看。

裝的,這小子完全是裝的!

為什麼連異能逸散都能裝出來,這龜孫簡直不科學,那是瀕死的異能者才會有的特徵啊!

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敢如此放心大膽地走出來,生怕遲一點會被別人分走一杯羹。誰知道……誰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現在只能慶幸,幸好在場的人除了他以外,還有另一個人。

而那個人,目前看來……比他還要更遭恨!

衛承樂,你先去死吧!

姜仲霆拚命地祈禱起來,希望羅家能在看到監控后快點行動起來,派人過來救救他——他可是隕日的院長!他還有利用價值,他們絕對不會放着他不管的!他確信這一點!

而且羅家研究的藥劑那麼多,總有一款,是能把他被掏空的異能給找回來的……

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在當下,他只能寄希望於衛承樂可以分走一點林暮晃的怒火,讓自己的處境能稍微好上那麼一丁點。

興許真的是有對比才會有優越,即便姜仲霆這會兒全身劇痛無比,呼吸聲如同拉破車上坡的老牛一樣粗糲,但想到衛承樂這小子馬上就要飽受折磨、命喪黃泉,他竟然覺得身上好像也沒那麼痛了。

臭小子,讓你剛才那麼多廢話,磨磨唧唧不肯跟他合作,才被林暮晃抓住了恢復的機會……這下,你後悔了吧?

骨頭還挺硬,到現在為止了還一句話都不說。他倒要看看,死的時候這小子會不會叫個兩聲!

果不其然,林暮晃並沒有過來繼續折磨他,而是蹲下身,手向衛承樂的脖頸探去——

在姜仲霆扭曲又快意的注視下,少年的手指合攏,毫不猶豫地捏了下去,將手中的東西擠壓得粉碎。

姜仲霆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碎掉的不是衛承樂的脖子,而是……箍在對方脖子上的鋼筋。

在少年的手下,那柔韌度加強了數倍的難纏鋼筋,竟脆弱得宛如雪花一樣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解除了身上的束縛,衛承樂像是鱉一樣一咕嚕翻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咳咳……你也看戲太久了……」

這份發自肺腑的譴責,換來的是林暮晃一如既往沒有誠意的道歉:「抱歉抱歉,樂哥,說好假打,結果你剛才打我打那麼狠……我疼得一時半會兒沒爬起來,就慢了一點。別生氣嘛,我這不一緩過勁就過來了嗎?」

姜仲霆:……?

等、下?「假打」,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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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總打斷我的死遁進度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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