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色曙光
韓棟指着遠去的眾人憤怒說道:“他們此去必然一無所獲,對不對!你是否有話要對我說?”
“他不是兇手。”雲中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麼?”
“他的無極劍法雖遠未成熟,卻滿是浩然正氣。你我都知道,如此純粹的內氣,什麼樣的人才能達到!”雲中子說。
韓棟默然沉思。
“另外,聽他口氣,他好像也很在意當年的兇手。”
“沒錯!”韓棟思忖道,“難道他是孟家人?老盟主死了,我們親眼所見。他老父親,死得更早……”
“老盟主應該有個弟弟。”
“是有,不過是個殘疾。”
“那還可能是誰?”雲中子說,“外家人?又怎麼會無極劍呢?”
“他兒子……”話音未落,韓棟便給自己一嘴巴。
“靠點譜,就算孟一凡還活着,也就二十齣頭,剛才墜崖的可比你我都要年老!”
“是啊,再說……可憐的孩子,被削去半顆腦袋……”
“罷了,我讓師弟多派些眼線。”雲中子說。
砸破雲霧,一凡猛然發現下面是水潭。這難不倒他,一招蜻蜓點水,順利上岸。
一凡抬頭望着密不透光的雲霧,回憶着雲中子最後那一下,表面上兇狠無比,實則對沖了韓棟打出的那一掌。
他為什麼要救我?而且是以殺我之形來行救我之實?而叔父和吳笠的話……真是那樣,殺了我,不正解決了他的隱憂嗎?憑武功,他雲中子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號令天下,何必演戲?演戲!是雲中子太會演,還是叔父的消息有誤漏?一凡很困惑,他迫切需要了解更全面而真實的雲中子。
去蓬萊島,帶上吳笠再去小店裏見叔父,一凡是這麼計劃的。
巧了正好有個老漁夫靠近。打聽之下,對方正是去蓬萊島送鮮魚的,而且願意捎他一段。
沒多大功夫,他們便到了蓬萊島。
看着一凡帶走吳笠,店小二問漁夫:“掌柜的,就這樣放他們走?”
“放走。”漁夫揭下斗笠說道,“山上自有安排。”
一凡和吳笠回到發出時的小店,老頭告訴二人,駝背男人又上山去了,不過男人留話了讓他的夥計在此等他,另外老頭還說了一個情況:本地兩個地頭蛇也上山去了,應該是去替一個怪人抓天鵝的。
“天鵝!”一凡像被電了一下,“詳細說說。”
“男人離開后不久,來了一個客人。後來兩名地頭蛇來了,客人丟給他們一塊金子,指了指天空,然後向他們伸出雙手,還做出數手指的模樣。二人答應,還對客人說,別走在這兒等着,爺這就去給你弄來。”
“那你怎麼知道是天鵝?”一凡問。
“我也好奇,”老頭說,“趁着收拾桌子的功夫,我抬眼看了看天空。客人手指的方向只有兩隻天鵝在盤旋。”
“他人呢?”
“給了我一塊金子走了。”老頭補充道,“他大概是個啞巴,就沒聽他出過聲。”
“不行……”一凡坐不住了,“走,趕緊上山!”
“掌柜的讓我在這等。”
“好吧,你在這兒等。”說罷,一凡出門,往山上去了。
其實二人在回來的路上就因為雲中子的事生了嫌隙,或許還因為吳笠自丟失了葫蘆后就一直魂不守舍,這讓一凡覺得他不可理喻,不願跟他多費口水。
一凡腳底生風並時不時望望天空,可始終找不見那熟悉的身影,他默默念叨:別偷懶,別下來,我馬上到,馬上到……他盡然順利地找回到碧雲潭,可為時已晚。
碧雲潭依舊靜謐、清幽,是個避世的好地方。一凡搜索着湖面、天空,甚至是它們常去的草叢,還是沒發現天鵝的蹤影。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似乎有股淡淡的青煙從青石板后升起,提鼻子一聞,還有點香。奇怪,姑姑從不去那兒,怎麼今兒跑那兒去做飯呢?一凡悄悄摸到後面,原來是一胖一瘦兩個一身黑色袍子的男子在石板上燒烤,再瞧地上,一堆灰白色的羽毛……
“啊呀!”一凡漲紅着臉,怒視着二人,顫抖着問道,“你們……你們吃了我的玩伴!”
胖子看看一凡,順手抹了一把滿是油膩的嘴巴,提着吃剩一半的大腿肉,站起身來,又打量打量一凡,頗不耐煩地抱怨道:“又來個不怕死的。”
“別理他,吃了好下山。”瘦子背對一凡,狼吞虎咽着說,“山下還有十塊金子還等着咱呢!”
“去去去,”胖子厭惡道,“糟老頭子。”
怒不可遏的一凡釋放出右手臂中的陰劍,乾淨利落地削去胖子的右手臂。胖子扭頭看看自己光禿禿的右肩,再看看躺在地上仍舊握着大腿肉的整隻手臂。“哇!”的一聲,胖子慘叫道,“我的手!”
瘦子見狀慌忙拔刀,當看見一凡那雙燃燒的眼睛時,他呆住了,進而扔掉手裏的刀,嚎叫着連滾帶爬地後退,直至絆到什麼東西,栽入潭中。
一凡扭頭看看倒在血泊中呻吟的嗓子,上前一腳踏住對方的胸口,伸出劍在一旁的羽毛中輕輕翻撥着,問道:“吃了你們拿什麼去換金子?”
“吃……我……我們打算硬……硬搶……”胖子說。
一凡無奈地吐了口氣說道:“搶!既然是搶,你們還大費周章地追到山上來殘害它們做什麼!”
“我……我們,一開始並沒想好……”
一凡仰面望着天空。很久,很久。
“去,把他拉上來。”一凡鬆開踩在胖子身上的腳說道。
胖子聞言,神情緊張到眼神飄忽,他驚恐萬分地看着瘦子落水的方向,一邊搖頭,一邊下意識往後挪。
一凡覺察到胖子的異樣,順着胖子的視線,他發現距離瘦子落水不遠的石板上躺着兩條粗粗繩子。一凡上前拉了拉繩子,另一頭在水裏,還挺沉。一凡用力一拉,兩個大大的口袋被拽出水潭。一凡瞟了一眼胖子,上前打開口袋。“姑姑!”一凡坐倒在地上。
“是……是他的主……主意……”胖子聲音顫抖,面色鐵青。
一凡哆哆嗦嗦打開第二個口袋,果然是駝背男——他的叔父。
一凡上前一腳將胖子踹入潭中:“把他撈上來!”
過了好一陣子,胖子終於將瘦子拖出水面。
“挖坑去。”一凡低着頭淡淡地說道。
天色已近黃昏,潭邊起了兩座新墳。胖瘦二人遠遠側跪在地上。一凡分別向兩座墳叩頭,一想到二人的死法,以及行兇者的德行,他便倍感憋悶,說不出話來,似乎也無話可說,但有一點,不能讓這兩個混賬髒了這一方凈土。
“下山。”一凡捏着從叔父身上找到的《五行劍》譜說道。
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互相看看,仍舊沒敢動。
“下山。”一凡重複道。
二人慌忙站起來,跟在一凡身後,一步一步,大氣不敢喘,慢慢向山下走去。
三人在密林里整整走了一晚。
到了小店,眼前的情形更是讓一凡震驚不已。
一具血肉模糊屍首倒在門外。一凡上前查看:經脈、血脈全部爆裂,雙目從內部炸開,太陽穴、脖子、手背等皮膚較薄的地方也從內部炸裂而血肉模糊,而皮厚的地方全是紅黑色。從體型和殘存的面部皮膚大概可以確定死者是吳笠。
什麼功夫如此厲害又兇狠?一凡心想,定不會出自正門宗派。
往店裏走,果然還有一具伏地而亡屍首,從衣着上可以斷定是店家。一凡輕輕翻動屍首,竟然僵硬如石,還是那般觸目驚心的慘狀。看着店家的屍首一凡總覺得哪裏不對,左右看了又看,終於讓他發現了秘密:店家伸長右手像是要抓住前面的什麼東西。沿着這個思路,一凡在店家的麥缸后找到一個包裹,裏邊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色長袍。
抖了抖長袍,一股惡臭讓人抓狂,一凡順勢將袍子搭在桌上,後退幾步,遠遠地看着長袍。他想:忍住巨大的痛苦就為了一件發臭的黑袍子?一凡忽然想起了吳笠對店家的推測,他越發覺得這件發臭的袍子大有深意。
“那是我們獨影派的衣服。”一旁的胖子說道。
一凡扭頭看看二人的袍子,再看看桌上的袍子,如夢初醒。
“兇手是你們的人?”一凡問。
“不不不,”胖子說,“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瘦子連頭也不敢抬。
一凡看看二人,又看看地上的屍首,心想,二人不過是小嘍啰,但就殘忍而言他們不輸任何兇徒;而現場的物證又指向獨影派。手段殘忍,功夫凌厲,身兼二者的人,也極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看來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一凡說:“你們掌門是嚴菲菲吧?我和她可是老朋友了。怎麼樣,陪我走一趟。”
二人聞言,心裏一驚,臉色大變,隨即互相看看,如獲救命稻草般連連點頭道:“好,好!”
一凡心想,莫不是被嚇傻了吧?
到了獨影山莊外,二人突然恭敬把一凡讓到前面,還配有一套動人的說辭。一凡望了望前路,山莊的大門清晰可見,可它被一整片松林包圍着,這片松林不算大,但它的佈置有講究,且雲氣籠罩,陌生人一旦進去,再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一凡這才明白二人此前為何那般激動。
一凡當然不會上當,但他確實被騙了。一凡推辭之後,二人繼續頭前領路,走進林子沒一會兒,二人便失去了蹤影。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一凡會在樹林盡頭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