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九重之怒

第七十六章 九重之怒

大魏春秋第一卷,夢裏不知身是客第七十六章九重之怒第七十六章九重之怒

這一件事情並不是而今才起的。崇仁帝都已經頭疼好些年了。

崇仁帝從來是從諫如流。覺得大臣們說得對,從來不拒諫。這也是他自以為學習古代聖王的優良品質。

但是,這一件事情,兩方意見截然不同,甚至雙方都沒有一絲退讓,以對方為異端邪說。力辟之不可。

或許很多以為反對棄雲南的是軍方。不是,之前已經說過,樞密院已經被文官掌握,武將在朝廷重大決策是沒有發言權的。最反對的就是張養浩。他甚至一度在朝廷上拽着崇仁帝進言。

幾乎是以要撞死在金殿之上的態度。讓崇仁帝不得不從。

但是政事堂虞集等幾位雖然沒有表態,但是下面很多臣子卻洶湧而上。認為出大軍非十數萬不可定,雲南偏遠。需要的民夫更多。甚至有百萬之眾,一戰而南方動搖。

其實,這並不是主要原因。

即便最反對大軍討伐的文官,在骨子裏也不認為出兵會敗。

這其實是文官內部對武將定位考量。

如張養浩等北方士大夫,他們也覺得,武將不能有太高的權力,打天下用武,定天下用文,在蒙古敗退,天下抵定的時候,是應該對武將有所限制,同樣不否認一件事情,很多武將品行其實不是太好的。前三朝沒少對文官進行羞辱,這其中也有私仇在。

但是所謂的北方士大夫本質上與武將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就好像張養浩本人。他雖然沒有直接從軍。但是他父親是以軍中文書從太宗南征,而後留在江南為官的。張養浩更是南京長大的。

張養浩小時候一段時間就是在軍營之中長大的。

而北方戰事激烈程度,特別是金亡前後,各方勢力動輒十幾萬二三十萬大軍,如果按照當時人口比例,十抽一丁都是不可能。幾乎是家家出丁。而識字人才都是稀缺。也就是大部分北方士大夫,他們本身,或者家中長輩,乃至於所交好友,在軍中任職。幾乎是必然。

所以這些人對武將的態度,壓制是壓制。朝廷必須堅持以文制武,否則是要出大事的。但並不是武將就不用了。

而很多南方士大夫擔心的是什麼?擔心的是,一戰而定雲南,就會有一顆將星冉冉升起。一直壓制武將策略變成了無用之功。幾十年和平,再加上碎葉之敗,軍中武將傳承有一定的斷層了。在汾陽郡王下面,缺少能夠服眾的武將。

汾陽郡王年齡大,等他一死。武將之中連與文官大佬對等的人都沒有幾個人。

而武將最重要的不是年齡,而是戰功,有平雲南之功。足以讓武將們推出一位新的領袖人物。對而今局勢不利。所以,他們寧可放棄雲南,也不願意看到某些人死灰復燃。

崇仁帝對這些情況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反正他不可能從下面得到一個服眾決策。

這樣的情況,崇仁帝就有一些麻爪了。他聽這邊覺得有理,雲南偏遠之地,每年不能為朝廷提供賦稅不說。朝廷還有撥款。如果打仗的話,更是花費巨大,不說別的,將糧食從四川湖南運到雲南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沒有一兩千萬貫,這戰事平定不了。

而且平定之後,就保證不叛了。也是未必。

這簡直是一個泥潭。

另外一方面,祖宗所下之地,從他手中放棄了。這名聲太不好。更不要說,當初為了定雲南,將征雲南的大軍成建制地安置在雲南。這也就是而今朝廷直轄雲南各地百姓主要來源。

這些百姓對朝廷可謂忠心耿耿,朝廷總不能放棄吧。如果放棄的話,如何能服天下人心。朝廷一直持續地對邊疆移民的政策能不能推行下去。如果不能退行,那麼西域,漠北,漠南,西北,東北,等這些地方,怎麼可能維持得住?

如果不放棄,將他們遷移到國內。花費未必比打一仗低。

崇仁帝將這奏摺扔在一邊,說道:“天天是這一件事情,能不能消停一會兒。留中。”

崇仁想來想去,最終選擇一個最無效策略,拖延戰術。

畢竟雲南雖然有些風雨飄搖的感覺,但是到底沒有出什麼事情?幾次平叛都打下去了嗎?所以這件事情還可以再商量一二。只是崇仁帝忘記了一件事情,或者他不了解一件事情,官員往上面一般是報喜不報憂。另外,即便是報憂,也是打了折扣的。

雲南駐軍只有數萬,但是平叛這種作戰,就好像打地鼠一樣,從數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剛剛開始,是小亂子,派幾百人就平了。之後亂子越來越大,這兩年雲南駐軍全軍出動平叛,已經有了兩次。

而且打仗是有折損的。即便打勝仗也是。人員的損失,軍械地折損,糧草的消耗。都是免不了的。有些是能補充,有些是不能補充的。

崇仁看到是雲南數萬駐軍,還是一支整裝滿員的重兵集團。但是情況到底是什麼樣子?

沒有人告訴他。

崇仁帝將自己頭疼的問題扔到一邊。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崇仁帝似乎習慣將這些難題都放在一邊,似乎很多問題拖着拖着就可以沒有一樣。不管,這個辦法其實也很有效,因為很多問題,拖着拖着,似乎就沒有來催他了。

因為任何上司都會討厭下屬三番兩次提醒他不能解決的事情。

何況是皇帝。

就在崇仁帝翻開下一本奏疏的時候。

東宮的消息傳到了崇仁帝面前。

平日裏作為老好人的崇仁帝出離的憤怒了。他將手中奏摺重重地砸在上,整個奏摺攤開,卻見上面寫着:“太宗年間,首修運河,規模狹小,而今鄴都兩渠,動輒堵塞千里,黃河汛情,南船望北興嘆,臣請重修運河,更開河渠,避開黃河以通運道-----”

崇仁帝說道:“給查清楚。是誰做下的好事。”

立即有人答應一聲,準備下去。

崇仁帝的憤怒有兩層。第一層是穢亂宮廷之事。自然讓崇仁帝憤怒,但是第二層,卻讓崇仁帝憤怒之極。大魏宮禁雖然沒有後世嚴苛,但也不是沒有的。東宮之中,而今只有一個男人。就是太孫劉以成。

即便不是劉以成,也是東宮一系的重要成員。

而太子太傅等重臣,年紀都大了。即便有幾個年輕的,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因為他們不會用九族性命搏一時之歡愉的。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更有可能是宮中的人,是他的兒子孫子之一。

這是讓他極端憤怒的點。

憤怒之後,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惆悵。

一來他擔心,這又是某個兒子的局,用來打擊東宮的。另外一方面,他也對太孫,太子妃失望之極。不管誰在其中動了手腳,東宮出現這樣的事情都是不應該的。連自己後院都管理不好,能承擔天下大事嗎?

他更擔心的是,如果是太孫做的?

一想到這個念頭,崇仁帝就怒不可遏。

他雖然在立嗣上,有些動搖了。但是長孫劉以成一直是第一序列,沒有改變。他很多佈局都是圍繞着皇長孫展開。以至於很多人將皇長孫稱之為太孫,其實也就是崇仁帝這個傾向。

如果,真是皇長孫做的。

崇仁帝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孫子。可以說,宮中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人。以皇長孫的身份,只要開口,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而且崇仁帝道德底線也不高,太子已經去了。即便太子的妾室,太孫正想要的話。未嘗不可。只是要稍稍靈活一點。

唐高宗想要武媚娘,也知道先打發出宮,轉上一圈再回來。一女人而已,改頭換面一番,有什麼難的。

即便說,他真是情難自禁。讓這女人有了身孕,難道就沒有處理辦法嗎?

不管是他管不住自己下面二兩人。非要上他老子的妾室。還是他連偷情之事都處理不好,鬧出人命來,鬧到他面前,都證明了一件事情,太孫不足以託付大事。

而今崇仁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就是這一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太孫做的。一想到這裏,崇仁帝頓時叫住準備下去調查的人,說道:“等一下。”

崇仁帝不準備讓宮裏人查。因為宮裏大多少人都是趙皇后的人,讓她查,能查出什麼結果來。但是讓誰查啊?

崇仁帝想來想去,說道:“來人,立即去請徐王叔。告訴徐王叔,今日有大事,非他不可。不要再請什麼假了。他如果請假,讓人將抬過來,連床整個抬到這裏。”

家醜不可外揚,讓外延來查。崇仁帝丟不起這個人來。御史台刑部等一干人手,全部不在崇仁帝的考慮範圍,至於宮內的人,因為趙皇后的緣故,也不在崇仁帝的選擇範圍。想來想去就是徐王了。

他是宗室長者,更是當年戰場上的智將。能力非同一般,如果一般庸人,何至於在宗正寺也要避嫌。而且如果不是與崇仁帝相厚,也不敢避嫌避得如此囂張。簡直是在抗議。

而今崇仁帝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位皇叔了。到底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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