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博弈

第三章 博弈

南宮羽望着逐漸縮小成黑點的背景,心有不甘地將手中橫刀狠狠插進地面,背部傳來巨疼讓他舊傷未愈,再添新傷。拖着沉重的腳步來到山腳下,模糊的雙眼中出現一排手持刀槍的兵卒,為首一人端坐於馬背之上,正是巡防衙統制楊瑜。

見巡防衙兵卒並沒有上前的意思,南宮羽看了看左右兩側的小路,仍繼續向山下走去,等到雙方距離三十步時,楊瑜將手中刀抬起,厲聲道:“來人,將要犯拿下。”

南宮羽長嘆一聲,自己現在再別說抵抗,就是跑都邁不開腿,索性把眼一閉,任由兵卒上前將其捆綁,雖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但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巡防衙內並無牢房,只有羈押犯人的監房,位於府衙大堂身後,轉過影壁牆,出現一條三尺寬通道,兩邊是兩排低矮無窗的監房,用臨時關押抓捕的雜犯,等待各府衙的堂令,辦理移交手續。

南宮羽被兵卒五花大綁推進監房,楊瑜的臉上並沒有即將升官發財的喜悅,反而滿臉愁容,不斷地唉聲嘆氣,無力地擺擺手,示意眾兵卒退下,踱步走到南宮羽身邊,將他慢慢扶到囚床上,低聲道:“大人,你可知自己已被三法司通緝?”

南宮羽苦笑道:“勾結弒煉殺手,刺殺御史中丞。”

楊瑜先是一怔,隨即面帶惋惜道:“大人,麒麟山只有東面有巡防衙兵卒,另外三個方向我已經解除封鎖。”

南宮羽豈能聽不懂楊瑜話中的含義,在山腳下時,楊瑜按兵不動,就是給自己逃脫的機會。不過自己要真跑了,不僅坐實了自己的罪行,連為兄弟們討回公道,也成了一句空話,這是幕後黑手最想看到的結果。

但南宮羽更明白,楊瑜真的想放自己走嗎?並不是,別看他只是一個巡防衙統制,區區七品武官。不過在皇城腳下混飯吃的主,哪個是省油的燈,他既不想得罪巡檢司,也惹不起職方司,所以自己逃走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南宮羽揣着明白裝糊塗,正色道:“我跑了,豈不是害了統制,眾目睽睽之下,你怎能自圓其說?”

楊瑜聽完,果然苦着臉道:“哎呀!我就說追不上唄。”

南宮羽感激地看着楊瑜:“如此說來,倒是我辜負了統制的一片好意。”隨即,話鋒一轉,調侃道:“要不,楊統制現在想想辦法把我放了?”

楊瑜尷尬地笑了笑,眼珠轉動兩圈,咧嘴道:“大人,我老楊可不相信你會勾結弒煉殺手,行刺御史中丞林大人。昨天你上山前的安排,可以說滴水不漏,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三法司要是開堂審理,我肯定給你作證......”

“報!”

門外傳來兵卒洪亮的聲音。

“何事?”

楊瑜幾乎是跑到門口的,如果不是南宮羽在一旁,估計能賞這位報信兵卒十兩銀子,以感謝兵卒為他解圍。

“大人,職方司都總管王崇,王大人率軍機衛已進入巡防衙大門。”

楊瑜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冷哼一聲道:“來的好快!將王大人引到大堂,備好香茶,我隨後就到。”

兵卒答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王崇是來者不善。”楊瑜擔憂道。

南宮羽點點頭:“豈止是來者不善,他這是要置我於死地,也順道把你帶上了。”

楊瑜愣了愣神,忙道:“大人,此話何意?”

“王崇率軍機衛進山,此事你可知曉?”

楊瑜點點頭:“知道啊,我倆打過照面,他還囑咐我務必守好下山的路,以防止弒煉殺手逃脫,可他前腳剛走,後腳三法司下發的海捕公文就送到我面前。”

“看來職方司有意拉攏楊統制。”

“大人,為何這麼說?”楊瑜被南宮羽的話搞得有些茫然。

“我在九龍瀑遇到王崇,他卻沒有抓我,對海捕公文一事也未曾提及,反而任我離去,把這功勞拱手讓給楊統制,這不是有意拉攏嗎?不過奇怪的是,公文送達偏偏趕到王崇走後,這時間還真湊巧。”南宮羽雙眉緊皺,故作沉思狀。

楊瑜聞言猛然雙眼一亮,眼神中透出一絲殺氣,冷聲道:“傳達海捕公文的驛卒是王崇有意如此安排的,如果我先接到公文,他王崇就是掉頭之罪。而現在,他這是借我的手抓住大人,一旦日後出現變故,他一推二六五,巡檢司肯定我算賬。”

這次輪到南宮羽面帶惋惜,長嘆一聲道:“楊統制,我現在就如同燙手山芋,王崇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會如此安排,他現在將我從你手上帶走,押送至大理寺,即得到朝廷封賞,還落得個好名聲。”

楊瑜眉頭緊皺在監房內來回踱步,突然,他停下腳步,轉身盯着南宮羽,冷聲道:“大人,王崇沒有能力置你於死地的。”

南宮羽並沒有回答,看着楊瑜走出監房,他只是微微一笑,靠着牆壁把眼一閉。

雖然楊瑜說了半截話,但對聰明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楊瑜最終還是選擇向職方司妥協,這樣即使撈不到功勞,起碼能保住自己的官職,畢竟有海捕公文作為擋箭牌,就算巡檢司找上門來,也奈何不了他。

時至午時,監房門被打開,一位老獄卒端着飯食走到囚床旁,狠狠地瞪了南宮羽一眼,怨恨道:“這他娘的什麼世道,當兵的給賊人喂飯。”

南宮羽並不惱怒,他擠出點笑容:“這叫斷頭飯,你給我送飯算是積福德,他日子孫必有好報。”

老獄卒不耐煩地擺擺手:“嘚嘚嘚!少廢話,趕緊吃,等統制大人陪上差吃完酒,還要押你回慶安府。”

老獄卒的話讓南宮羽內心一動:王崇向來謹小慎微,狡詐似狐,他怎麼會在這個檔口和楊瑜吃酒,他就不怕夜長夢多發生變故嗎?

南宮羽耳邊傳來一句“死也做個飽死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雙筷子野蠻地捅開他的嘴唇和牙齒,塞進一塊醬牛肉,也因此打斷了他的思路。隨即,沒等口中的牛肉咽下,一口米飯又塞了進來。

也不管被喂之人咽沒咽下去,一口菜緊跟着一口飯,在老獄卒不耐煩的催促中,南宮羽被噎的直翻白眼,差點不用上斷頭台,就直接把人送走。

在塞進最後一口米飯後,老獄卒看着腮幫子鼓鼓的南宮羽,嘆了口氣:“哎!人生無常,這麼年輕可惜了,娶妻生娃沒?”

南宮羽好懸沒把口中的飯菜噴出去,無奈之下,只能搖搖頭。

老獄卒砸吧砸吧嘴,喃喃道:“可惜了,可惜了。”

臨走之時,老獄卒解下腰間的葫蘆,沖南宮羽晃了晃:“年輕人,自家釀的黃酒,整兩口?”

見南宮羽點頭,老獄卒便給他餵了兩口酒,一股辛辣的暖流,從喉嚨到胸膛,再到胃裏,然後原路返回,直接竄到鼻子裏,這讓南宮羽身體微微有些發燙,同時傷口的疼痛感頓時消散了許多。

身體的變化讓南宮羽有些詫異,想開口詢問時,老獄卒已經走出監房。

又過了半個時辰,隨着雜亂的腳步聲,監房門再次被打開,這次是王崇帶着幾名軍機衛,連同楊瑜一同走進來。

白臉的王崇此時已喝成紅臉,打個酒嗝開口道:“指揮使大人,咱們又見面了,難怪你連手足的屍體都拋棄荒野,原來是急逃跑。”

南宮羽冷哼一聲,把眼一閉。

王崇討了沒趣,只好下令軍機衛上前搜身,確認沒有夾帶后,押着南宮羽剛走到監房門口,一個聲音響起:

“等等!”

王崇面露不悅,轉身看着楊瑜:“楊統制,你這是何意?”

楊瑜諂媚一笑:“王大人,依律,都城三司到巡防衙提犯人,需要簽署移交文書,手續不全我就放人,如果上差責備下來,我也不好答對。”

“為何剛剛你不提醒本官。”

“咯!”楊瑜打了個酒嗝:“大人,您難得來一次巡防衙,在下只顧得高興,一時忘記了,還請大人見諒。”

吃人家最短,王崇也不好再訓斥楊瑜,只能厲聲道:“還不取來文書。”

“我這就去拿。”

楊瑜轉身搖搖晃晃走出監房,片刻,他晃晃悠悠回來時,由於酒勁發作,雙腿發軟站立不穩,正撞在門口的南宮羽身上。

王崇氣得狠狠瞪了一眼楊瑜:“喝點馬尿就這副德行,難堪大用。”扭頭對兩側的軍機衛道:“把他扶起來。”

軍機衛將楊瑜扶起后,把他手裏的文書和筆墨交給王崇,下筆、落款、蓋印,完成後,再交給楊瑜驗看。

“看什麼看,都是一家人。”

楊瑜轉身沖門外的兵卒招了招手,在兵卒的攙扶下離去。

王崇望着楊瑜的背景,面露厭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沖兩旁的軍機衛厲聲道:“押上囚車,回慶安府。”

軍機衛解開南宮羽身上的綁繩,轉頭問道:“大人,是否上枷鎖?”

王崇看了看腹纏着繃帶,左臂垂掛在胸前,衣衫襤褸的南宮羽,冷哼道:“你看他的模樣還跑的了嗎?”

軍機衛聞言作罷,推搡着南宮羽走出巡防衙大門。

步履闌珊的南宮羽,雙眼閃過一絲殺機,右臂自然下垂,手中精光一閃,猛地朝自己右邊的軍機衛脖頸揮去,左肩膀撞開左側的軍機衛,縱身跳上軍機衛停在門前的馬上,王崇反應過來,南宮羽已消失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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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道之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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