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除魔渡靈
一片狼藉的沙灘，奄奄一息的厲魔趴在地上，氣息微弱，連話都說不出來。它膝下的血肉跑車已經被斬斷分離，渾身傷口，且濕漉漉，血和水流淌一地，連魔體都有些虛幻，竟是被打得即將退化成最低級的幽魔。
“走了嗎？”
王末手持冰夷長刀，刀刃貼着厲魔的脖頸，目光卻是看向遠處的高樓之頂。
“現在還不是暴露的時候吶。”
他皺着眉頭，幾番思量后，輕嘆了一口氣，看着地上的厲魔：“算你我都運氣不好，可惜了，要是渡了你，我應該就能解封這把劍的第三形態。”
自言自語地一番嘆息，王末不再多想，一刀斬下，厲魔化作黑色的靈子消散在夜色里。王末手中的長刀也在湛藍的光芒中變回了八面漢劍模樣的渡滅劍，插回劍鞘。
一場凶禍，在無人知曉的深夜，消弭無形。
“三灣區，濱海路中段，已處理伊弗斯佩級厲魔一頭，申請善後。”
王末看了一眼滿是火焰焦痕和戰鬥痕迹的沙灘，拿出手機，點開鎮魔司的專屬工作程序，用語音發出了一道請求善後工作的申請后，便閃身離去。
……
夜色漫漫，星斗如梭。
朝陽起時，城市復繁。
君達龍悅大酒店，7035房內，床上的胖女人在汽笛和海浪聲中醒來。
“嗯？天亮了？”
她有些懵，從床上爬起來后，伸着懶腰走到了灑滿陽光的陽台上。
“哇……”
眼前的景色讓她這個北方來的內陸人有些呆住了。
海天一色，碧藍如洗，城市海灣之外，彷彿一塊碧藍美玉，無邊無垠直到天邊，讓人心曠而神怡。
“拍照！拍視頻！”
胖女人驚呆之後，欣喜地跑回屋內，拿出手機就是一頓長達半個小時的拍攝，各種角度，各種濾鏡，各種美顏。
半個小時后，她剛發完朋友圈，突然想起了什麼：“哦，對了，給好評。”
“酒店特別棒！海景一流，服務也特別好，本來訂錯了房型，但前台小姐姐特別有耐心，一步步教你更改訂單。酒店王末王經理，人帥，熱情，服務特別到位（害羞）。五星推薦哈，來海亞旅遊的朋友不可錯過，么么噠（飛吻）。”
“咦？我怎麼總感覺不太對勁？”
在訂房app上發表評論之後，胖女人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總覺得腦袋空空的，似乎忘記了什麼。可低頭一看朋友圈的點贊和表示羨慕的評論，內心的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滿臉肥胖的橫肉頓時開開心心地笑成了一朵……雞屁股。
海邊，海月廣場。
這是海邊一處休閑廣場，此時清晨，晨練的人們三五成群，雖然大多是中老年人，但卻精氣神十足，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反觀廣場路邊的公交車上，擁擠着一個個睡眼惺忪的年輕人，都一副無精打采，永遠都睡不夠的模樣。
“現在的孩子們也不容易，壓力大，挺辛苦的。”
王末和一個頭髮蒼白的佝僂老太坐在廣場邊上的長椅上，正在閑聊。
老太太看上去年紀就很大，皺紋、老人斑，沒了牙齒的嘴巴，嘴唇往裏凹陷，她雙手拄在一根頭部盤的光亮的拐杖上，渾濁的眼睛看着過往的車輛，露出心疼的神情。
“是啊。”
王末坐在老太太的身旁，身着黑底紅邊漢服，翹着二郎腿，渡滅劍隨意地立在長椅邊上。他看着車水馬龍的行人，尤其是那睡眼惺忪，卻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想到了自己穿越之前的生活。
朝九晚五，碎銀幾兩。
有心改變卻渾渾噩噩不得方向。
說到底，生活而已。
突然，他目光落在老太太蒼老的臉上，皺紋溝壑，歲月滄桑，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爺爺奶奶，以及爺爺奶奶給自己講過的艱苦年代，不由感慨道：“世人皆苦，不分過去現在。奶奶年輕的時候，更辛苦吧？”
老太太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了回憶的微笑，道：“都過去了，時代不一樣，那時候所有人都很苦，也就不覺得苦了。”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老頭子才是最辛苦的，他不愛說話，什麼都自己扛。有時候生氣罵人，我知道他是太累了。那時候實在太窮，整個國家都很窮，吃不飽飯，家裏孩子又多，稀飯、地瓜不夠吃，也沒有菜，過年過節有一小塊肉就是最大的幸福。”
“幸好家裏孩子懂事，老大見老二吃不飽，會兇巴巴地說，來，我分給你！”
“後來呀，孩子們都長大了，成家立業。國家發展得快，我們老百姓生活也好了，油和肉吃多了會胖，會三高，菜也變得比肉還貴。呵呵，吃喝不愁，也不怕冬天難熬，可孩子們就是太忙了，越來越忙。”
“孫兒也都不錯，老大家的學習好，進入國家單位搞研究，非常好，為國家做貢獻。老四家的會掙錢，就是老么家的不聽話，不讓人省心。”
……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王末就像以前坐在爺爺奶奶身邊一樣，耐心聆聽，不時地附和着，聽到感興趣的就多問一句。
“老頭子三年前走的時候，他和我說，讓我幫他看看孫兒們結婚。可我也老了啊，身體不好，老生病，也不想再拖累孩子們了。”
說到最後，老太太露出了複雜的神色，幾分落寞，幾分留戀，但更多的是懷念。
“老奶奶，我不會安慰人。但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的路，兒孫要自己走的，就像您和老爺子當年一樣。”
王末沉默片刻，眼中閃過前世的追憶，隨後起身，拿起渡滅劍。
“謝謝你，小夥子。”
老太太抬頭，微笑着看王末。
朝陽升起，照到這裏，陽光透過了她虛幻的身體。
“你不是普通人吧？是地府神仙嗎？”
老太太若有所感地問道，神色間沒有絲毫對死亡的畏懼，只有釋然。
“算是吧，老奶奶，我來引渡您。”
王末語氣淡淡，神色卻並不平淡。雖然這半年來他幾乎每日都在引渡死去的靈，但人非冥頑土石，豈能真的看透生死？
每每渡靈，他心裏依舊不是滋味。
可他必須引渡，不管是活着的人，還是死去的靈，都不能被困在一個地方。
“好啊，老頭子愛咳嗽，我去給他煮梨子。”
他拔出劍，老奶奶欣喜呢喃。
隨後他反手握劍，用劍柄底部的圓柱形劍首印在了老奶奶的額頭上。
霎時光芒耀眼，老奶奶如釋重負，羽化消失，靈子消散在朝陽里。
“媽——”
“奶奶！嗚嗚——”
廣場對面不遠處的醫院裏，一家人圍着病床上安詳離世的老人，悲慟大哭。
王末仰頭看着老太太羽化后的靈子升騰，消散，隨後長劍入鞘。
“該下班了。”
卻沒有下班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