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遊戲開始
像是等待死亡,又像是等待着末日的降臨,抬頭望向大海的陳東鵬,彷彿看到天空裏的黑雲正在快速地匯聚。
過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他竟然看到了一張可怕的鬼臉,正張開嘴巴,露出黑色如刀劍的鐵齒,滲人得很。
使勁地拋開亂七八糟的雜念,他整理手上的東西,準備開始時空穿梭的觸覺與感覺遊戲。
陳東鵬的手機有夜視錄像的功能,當初狠下決心,花了三千六百八十買下來,基本上是花費完他所有的私房錢。
當然,這功能性手機不可能只是為了追逐時尚,他是網吧的老闆,也是網吧的保安,晚上是需要做巡查工作的。
為了節約成本,偌大的一間網吧在漆黑的夜裏,只有一盞5瓦的燈泡在拚命地工作。而陳東鵬起夜時,有時候連滾帶爬才去到廁所門口,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他要上的廁所不找離自己房間最近的,而是煞費苦心地選擇網吧另一頭的廁所,為的就是順便看看網吧里會不會進賊?
為此,擁有夜視的功能性手機就凸顯出它的作用了,只是連陳東鵬自己也沒有想到,在自己的人生盡頭,這部功能性手機還能在凌晨三點鐘發揮它的餘熱。
凌晨三點零四分了,他迅速地息屏,按着遊戲規則里說的不能有任何燈光照明的情況下,鑽進大桶里,準備迎接各種聲音來襲。
窩在略有透明的大桶里,看着大海深處那盞為夜航船家指路的導航燈,雖然遊戲裏規定自己身周不能有燈光照明,但沒有規定千里之外的燈光在發光發熱啊。
潘多拉總不會讓自己在這大海方圓百里,一馬平川的地兒找個山洞吧。
住了將近二十五年的陳東鵬,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山洞,連塊高一點的大石都被市政府藉由危險地帶,危害人身安全,叫藍翔挖掘機來實習的學生們,給推得一毛不拔了。
既然是要求沒有光明,自己頭上的這隻大桶就說明了潘多拉也知道自己的境況。
藉著大桶來籠罩住所有光芒,營造出一種時光錯覺的氛圍,再由百里開外時明時暗的夜航燈,和海天一色忽然降落下來的白色噬人一樣的閃電,這氣氛已經在陳東鵬心底下生根發芽。
最後一分鐘在倒數,陳東鵬穿過大桶,深深地看了一眼遠方,心裏頭的怪異沒來由地開始慢慢地升騰:“遊戲要開始了嗎?”
他低下頭來,閉上眼睛,皺着眉頭,細細地感受着周圍的變化。
一股濃濃腥臭氣味從大桶倒轉的大口,自他的腳板底升起,鑽入到他的鼻子裏。
喉嚨像是被刺痛一樣,難受地咳嗽了兩聲,他倔強地忍住,而此時此刻還有另一種感覺在慢慢侵蝕他的身體。
腦袋微微一空,整個人在原地晃了晃,彷彿置身在十八米高的垂直過山車裏。
過山車快速啟動,垂直飛速降落,陳東鵬整個人心底咯噔一聲,體表的毛孔立刻倒豎了起來,汗水瘋狂地湧出來。
“遊戲進行得是不是太快太刺激了?”陳東鵬一邊是抹着冷汗,一邊緊緊地拉扯住自己大肚腩里圍住的粗麻繩,想不到用來綁住原時空的簡單方式,居然幫了自己一把。
垂直過山車的失重感覺持續了將近十分鐘,他心裏除了感受遊戲帶給自己的體驗,還在默默地計算着時間。
網吧也是一種鐘點性服務,對於時間的掌握,陳東鵬很少會失算過,只是他立刻想起了另一件事:要是自己在時光隧道里,自己默念的時間真的會分秒不差嗎?
“泰坦尼克”號船長再現,那對“情侶”說自己消失的80年,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想到此處的陳東鵬,額頭再次泛出了另一種異於驚悚的熱汗,汗水密密麻麻,很快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遊戲裏規則要自己堅持的二十分鐘,究竟是現實里的二十分鐘,還是……”
……
可能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冷冷的夜風夾雜着腥臭的鹹水味道,衝擊着陳東鵬的五官六感,加上一夜被潘多拉魔盒折磨緊張的神經,致使他產生了幻覺,才會感受到失重。
慢慢恢復理智的他,像是掌握了遊戲竅門,事實上除了味覺與感覺上的衝擊,過去的十分鐘裏根本沒有任何危險產生。
即便是窩在大桶里,漆黑的夜,所有怪異感都被無情地放大,也只是更顯刺激罷了。
而且陳東鵬絕對算得上是一朵奇葩,鬼屋裏能把鬼罵哭,太平間裏還能十分鎮定地吃着盒飯與死屍聊天的冷血動物,心理素質和神經都異常強大。
或許,潘多拉魔盒在選擇主人的時候,早就看中了他這一點。
冷汗和熱汗忽冷忽熱地輪番滲出,一身破舊衣衫早就濕漉漉的了。
他陳東鵬知道,只要自己心底下的那根弦不被崩斷,就一點屁事都沒有。
大約過去了十五分鐘,陳東鵬明顯感覺到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刮過,腦袋裏產生了一絲眩暈。
“時空穿梭的異物感?”拉直肚皮上的繩子,感覺到鐵柱還在外面死命地拉住自己,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害怕會迷失在時空的巨輪里,“只剩下最後五分鐘了。”
忽然,背上傳來滑溜溜的觸感,似乎是有根軟賴賴濕漉漉的舌頭在舔着自己的后脖子,雞皮疙瘩眨眼就佈滿了全身。
他雙手握住拳頭,青筋暴起,咬着牙關,默默地堅守最後五分鐘,倒數時間:“300、299、288……”
念到“120”的時候,脖子上被吞噬的感覺不見了,但是背後卻響起了另一道聲音,像是跟着自己在默念“120、119、118……”
“會是迴音嗎?一馬平川,面朝大海,連塊豆腐石壁都沒的地兒,怎麼可能有迴音?”
“陳東鵬……”
背後那人不再默念數字,是在叫自己的名字,陳東鵬一下子就要跳了起來,但是理智使得他還能鎮定。
背後的人只是叫了一個名字,聲音略顯沙啞,像是哭了無數次,已經沒有力氣再喊出文字的感覺,不過陳東鵬聽得出來,“他”好像有事要找自己。
“要不要幫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