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與虎謀皮

“你想利用我，我想利用你，不如互利互惠。”沈清雩淡淡說出她最終的目的。

來試探沈琦的底細，還有質問沈琦是如何知道趙成寶的事情，都不是她最終的想法。

她今生最重要的是報仇，她要查出她的仇人是誰，既然有人前世要害她，今世仍然會對她動手，不過前世的她，是韓伯安的夫人，那麼在她現在的時候，還不會有機會同那個人碰上，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早早積蓄力量，還有去收集前世她不知道的信息，然後報仇。

她要報仇，首先就要在侯府安穩地活着。

沈清雩要安穩地活着，除了要得到祖母的喜歡外，還要有人能暗中幫助她。祖母在府中不會長時期待着，祖母在府里，她還要有個依仗的人，若是祖母走了，她豈不是兩眼一盲，完全處在被動中。

沈清雩需要找個人合作。

這個人要聰明，要能有用，要她知根知底。

沈清雩知道沈琦的把柄，自然可謂知根知底，沈琦雖然經歷了後面的事，性子變得陰暗，但沈清雩也不得不說，沈琦從未想過要她的命，她掩蓋下眼中的神色，前世她被人陷害關到詔獄，沈琦來見過她，他說他救不了她，但能幫她想法子拖延。

沈琦多半是考慮到韓伯安，才會在危難時幫她，沈清雩淪落到這般境地，哪怕他心思不純，還是不免有所觸動。

可是，她沒有等到韓伯安回來的一日，就中毒而死！

死在大牢裏。

死不瞑目！

這份痛，沈清雩無法同任何人訴說，只能一直埋藏在心底。

沈清雩仍然是淡淡的，她還是平靜地看向沈琦，語氣同剛才說話時一般無二，“我的提議，怎麼樣？”

沈琦正在打量她，眉頭輕微皺起，像是在思索利弊得失，沈清雩沒打擾他，翻書隨意看着。

“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沈琦最終這麼說，他從沈清雩手上奪過書。

目的達成，沈清雩挑眉，“大哥既然答應，是不是應該先開誠佈公一下？大哥是怎麼知道的？”

她現在似乎放鬆少許，說話也沒有之前咄咄逼人，但是她順着杆子往上爬的功夫，倒是不錯。

沈琦道：“當日你昏倒在我面前，我就發現你不對勁，心中猜測你可能被人下藥，不然不會神志不清。

我既然起了疑心，離開大廳后我便着手去查。

先是在祠堂里的地面上找到些許白色粉末，我用帕子抹了點，讓長順拿去醫館辨認，確實是迷藥。

我當時還不清楚為什麼會給你下迷藥，直到長順來告訴我。

當晚有名守側門的小廝不知哪裏多了許多銀兩，貪杯喝酒，喝多了就說了實話，說趙成寶當日來找太太，很是鬼鬼祟祟。

當晚長順來回稟我在這邊的一間屋子裏找到一枚香囊，香囊上還寫着趙成寶的小名。”

沈琦叫長順進來，掏出個香囊。

沈琦嫌惡道：“不知道是哪個勾欄瓦巷的人送的，一股子俗氣的脂粉味。”

沈清雩本還在生氣，聽他嫌棄的語氣，想想那個場面，竟覺得頗為好笑。

沈琦分明看出沈清雩忍着笑意，她雙眼微彎，此時倒有幾分十四歲小姑娘的樣子了，他冷冷問：“清楚明白了嗎？”

沈清雩點頭，“我知道了。”

她眼神沉下來，她來這一趟，想要再次確認一番，或許事情還另有隱情，但她現在確定了。

趙氏害她。

她接着道：“大哥若是有什麼要我做的，可以來找我。”

既然是互利互惠，他告訴了她想要的，那他想要她做什麼，她也會配合他。

沈琦道：“你先回去，我有事，自然會通知你。”

沈清雩沒什麼異議，她便要離開。

她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挖苦他，“大哥一定要好好讀書，糕點記得要吃。”

讀書二字咬的極重，成功地看到陰晴不定的沈琦臉色發黑，沈清雩方才有些舒心地離開。

不好生氣一氣沈琦，還真對不起前世他百般折騰她。

沈清雩並未完全放心，雖說沈琦答應與她合作，但是他畢竟是個陰晴不定的人，尤其是日後陳姨娘去世，沈琦的性子完全陰暗下來，到時候毀約，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她並沒有完全高枕無憂，但現在她起碼得到短暫的安全了。

沈清雩心中還有別的疑慮，今世的事情因為她的重生，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發生改變。

前世沈清雩確實有被關在祠堂昏倒一事，但當時她沒有跑出去，沒有暈倒，更沒有見到韓伯安。

她記得清清楚楚，她見到韓伯安的第一面，是在她二十歲的時候。

但現在，她在十四歲的時候見到了他！

還有，沈琦因為她的變化，前來試探她。

如果說最初的事情，都在緩緩改變，那麼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同樣可能會超出她的意料。

...

昌明書肆是間稍有名氣的書坊，裏面販賣的多是四書五經、當世文豪文集，以及科舉考試涉及的書本，除了上述的書，昌明書肆還有各種通俗的小說本子，內容不外乎忠臣烈女，名為什麼什麼傳之類的遍地皆是。

沈清雩手上拿着小摺扇，正皺着眉在書架面前找書。

又一本才子佳人的小說，沈清雩迅速略過。

下一本。

不是。

沈清雩記得明白，她要找的書名字是《野間雜談》，她前世在韓伯安的書房中看到過，此書作者不明，書名大約是為了掩飾內容，書里大概是世家官員的家譜和簡單介紹，雖然只是到她父親端寧侯一輩，但對她來說，還是會有些用處。

沈清雩納悶地繼續找，發現有關朝政大事的書籍一本都沒有，她怎麼記得這種書在韓伯安那裏到處都是呢。

有些鬱悶，她還是繼續看。

...

韓伯安沒想到會這麼快，再次見到宣寧侯府的大小姐沈清雩，他在昌明書肆的二樓，剛好他坐着的位置能夠看見下方前幾排書架，他看到名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伸出纖細的手指抽出某本書，翻開隨意看看，又立馬還回去，動作裏帶着幾分嫌棄。

韓伯安失笑，看到她另只手捏着把小巧的扇子，不住地摩挲，果然是小姑娘的喜好。

她轉過來，韓伯安能看到她白凈的面容，比之前氣色好，沒有初見時的蒼白狼狽，她似乎不像旁的姑娘，花枝招展地打扮一番，但韓伯安看到她清麗的容顏，還是同初見時驚訝了一下。

小姑娘步履輕鬆，神色自若，同大廳里受委屈又有幾分小心機的模樣，頗為不同。

小姑娘的身影不見，應是離開書肆了，韓伯安收回目光，他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去觀察她。

他本來在此地等人，於是順便買了幾本正史，正無聊地翻閱着，眼角餘光發現突然闖入他視野的侯府小姑娘，他不由多看了幾眼，但顯然已經不僅幾眼了。

韓伯安望着她，總莫名想起初見時的一聲“伯安”。

他略微有些疑惑，她怎麼會叫他的名字？

韓伯安其實同沈琦不熟，那日也是因緣巧合去的宣寧侯府，他確實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小姐，出了宣寧侯府以後，蘇濟平還同他玩笑，這位大小姐說不定喜歡他......

幾分巧合，他似乎自然而然地記住了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