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先活着

李鳶鳶無奈的搖了搖頭，“誰說不是呢。”

這場景着實震撼，只是他們就算是不忍，這樣的世道與這般情況下也根本無法朝這些人伸手。

林清風撿了些柴火，坐在火堆旁添了些柴，一邊止不住的悲嘆另一邊又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要多管閑事。

雖然在他的角度看來，朝這些百姓伸出援手，並非是多管閑事。

但是他不能這樣做，他不能因為眼前這些人的苦楚就不在乎更多人的災難與水深火熱。

林清雲原先與林清風撿柴時，薅了一捆乾草，此時來福取了些水，二人喂馬去了。

夜裏的風吹得又急又快，林望舒與李鳶鳶圍着火堆擋着迎面吹來的風，以防着剛剛升起來的火滅掉，夜弦坐在另一側替他們遮了些風。

江氏手裏拿了勺子，在滾了一開的粥里攪了攪。林望舒抬眼望去，瞧見林清風呆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又看了看周圍這幅景象，心中頓時瞭然。

“爹爹可是心中難受？”她一邊往火堆裏面添柴，一邊漫不經心道。

林清風點了點頭，話里話外有些唏噓，“這世道，百姓是真的不容易。”

林望舒挑了挑眉，語氣依舊平淡，“所以爹爹想做什麼？”

“扶危濟困，脫貧致富。”

“那便先活着到淮州。”

夜色朦朧，火光耀眼，林望舒隔着那堆火，朝林清風一字一句道：“只有活着，才有以後。”

周圍一片嘈雜，時不時傳來小孩哭鬧與大人之間爭執哄搶的聲音。

林清風環顧四周，望着周圍的人群，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是啊，得先活着……”

當下便沒人再說話。

等來福與林清雲喂馬回來的時候，這鍋粥也正巧熬好。

“別想那麼多啦，先吃飯吧。”李鳶鳶瞧着眾人的情緒不高，試圖轉移一下他們的注意力。

她手裏拿着碗，替大家盛粥。林清風甩了甩頭，不去想那些令人糟心的麻煩事，坐在一旁給大家分饅頭。

一人一個饅頭一碗粥，只是在分到夜弦的時候，他稍微停頓了一瞬，又掰了半個饅頭遞給他。

“夜少俠，想必你一定餓壞了，你多吃些，不要同我們客氣。”說著不等他反應，便將那多給的半個饅頭，丟進他的粥里。

夜弦看着林清風這一副怕他被餓死的模樣有些無奈，“林伯父，我吃不了這麼多的。”

林清雲擺了擺手，“你同我們客氣什麼？你路費給都給了，別替我們省糧食，這最後幾日我們定將你養的白白胖胖。”

“二叔，你又在說什麼傻話？”林望舒喝了一口粥，瞟了一眼身旁的黑衣少年，調侃道：“就夜弦這副身板，你別說幾天了，就是幾個月他也沒辦法白白胖胖。”

眾人哈哈大笑，氣氛瞬時活躍了起來。少年嘴角揚起一抹微微的笑意，不曾想他也有一天會如此安寧平靜的坐在篝火旁與人聊天說笑。

他輕笑着搖了搖頭，抬頭卻對上一雙明亮透徹的眼睛，他饒有興趣的盯着她看了一會，哪知那小姑娘卻根本不怕他，依舊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不，或許不是看他。

而是在看他們。

張玉芝抱着二丫坐在不遠旁的空地上，她們沒有鍋，也沒有其他的傢伙什，更別說生火燒水了。

她從懷裏掏出半個被壓扁了的硬饅頭，硬生生掰開一小塊塞到懷裏女孩的嘴邊，“來二丫，快吃。”

二丫抬手將那一小塊饅頭從自己的嘴邊接過，扭着身子站起來遞到張玉芝的嘴邊，脆生生道：“娘親你也吃。”

“乖啊，娘親不餓，你吃。”

“娘親不吃，那我也不吃。”二丫手裏拿着那小半塊饅頭，遞到農婦的嘴邊。

眼淚潸然滑落，張玉芝捂着臉，失聲痛哭。二丫輕輕環住她的脖子，“娘親不哭，我不餓，二丫一點都不餓。”

張玉芝心裏又是一酸，看着這麼懂事的女兒，越發覺得自己是真的沒出息。她低頭輕輕咬了一口遞過來的硬饅頭，朝女兒笑了笑。

面前突然籠罩上一層陰影，夜弦手裏拿着一個饅頭，低頭瞅了一眼這對母女，面無表情的將那個饅頭往二人懷裏一扔，隨後轉過身踉踉蹌蹌的回了馬車旁。

“來，發表一下感言，做好人好事的感覺怎麼樣？”林望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母女，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夜弦，語氣幾分不善。

這個人莫不是腦子有問題吧，自己的東西不吃，直接遞給別人。這要是擱平時也就算了，如今這是什麼世道？居然還敢對人這麼大方？

林望舒白了他一眼，“你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便無所顧忌了嗎？”

“此話怎講？”夜弦不明所以。

“你瞧，”林望舒手指往那對母女的方向一指，朝他微微一笑，“她們馬上就要過來了。”

江氏在一旁暗戳戳的看了這兩人的互動看了許久，如今見到林望舒對夜弦這般和顏悅色，當下拉過身旁的李鳶鳶，很是憂慮。

“阿鳶，你瞧這望舒，莫不是看上這夜弦了吧。”

李鳶鳶皺眉朝二人看了一眼，不明白江氏是如何得出這樣的結論。“嬸嬸，此話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