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白
清園離尚林軒的居住地並不遠，很快，車子便駛入了目的地。
在管理員處登記后，林妄便扶着尚林軒往墓碑群處走去。
小雨還在下着。
飄落的水珠潤濕了土地，讓地面滑滑的，路並不好走，連大黑也容易滑倒。
見大黑礙於提着籃子看不到路，三番兩次地差點摔跤，林妄彎腰想接過籃子。
大黑卻不讓，它偏過頭去發出囫圇的嗚咽聲。
尚林軒見狀，嘆了口氣：“雨瀾在時很是疼愛大黑，大黑也是想為她做點什麼，就隨着它吧。”
林妄也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靈，對着大黑脫口而出，好似從前說過無數遍般：“給我提着吧，大黑。你的老大說了她可不要髒兮兮的小弟。你應該乾乾淨淨地去見你雨瀾姨，讓你雨瀾姨不為我們擔心。”
大狗狗與他四目相對，那雙圓圓的眼睛裏好似寫着：“老大什麼時候回來？”
林妄看懂了它眼中的情緒，心裏也悵然不已：“我也不知道，或許，有一天，它會回來偷偷看我們的。”
最後，大黑還是聽話地將籃子遞給了林妄。
幾人又繼續前行，一路上，雨聲綿綿，綠植蔭蔭。
繞過羊腸小道，林妄在墓碑中一眼便看到了庄雨瀾的照片，那照片是她四十幾歲的模樣。
這是庄雨瀾自己交待的。
她說她四十幾才與尚林軒相守，是她人生中真正隨心而活的開始。
而庄雨瀾墓碑旁明顯空出了一個位置，那是尚林軒提前買好的，他希望自己百年後依舊能守着對方。
這事尚林軒沒有告訴過林妄，但林妄在查清園時便知道了。
兩人上前，林妄將籃子擺正，取出裏面的茶葉與茶具來，又拿着保溫杯倒出熱水。
“媽，您最是愛綠茶，今天給您帶的是洞庭的碧螺春，園裏沒燒水條件，便在家裏買了桶井水燒開給您帶來，雖然經過保溫杯一槽，味道不那麼純粹了，但也勉強夠用，等水溫降低點，就給您泡上……”
林妄邊泡邊碎碎念，好似這樣做就真與人在溝通般。
尚林軒抹了把臉，不聲不響地為林妄打着傘。
待綠茶泡好擺在正中央，尚林軒才默默退出，帶着大黑暫時離開，把空間留給林妄。
林妄的聲音在雨聲中斷斷續續：“媽，您也別急，爸他只是先離開一會兒，等我與您說完，他就會回來陪您……他還給您帶了點果酒……媽，我想您了，我最近過得還不錯，就是又忘了一些事情……”
“說一句荒誕的，在我記憶中，您好像並沒有陪伴我那麼久……有時候，我覺得我活在了虛妄里，可有時候，我又很慶幸，慶幸您得到了幸福，慶幸您有一段真正只屬於自己的時光，慶幸您有爸作陪，慶幸我記憶里高中大學的那些遺憾都不存在……”
“……我總覺得生活好像少了什麼，又覺得這樣的才像是我真正的人生……我其實很希望自己想起那些缺失的過往，那些痛苦的快樂的回憶，如果不能想起，我可能會遺憾很久吧……”
“……再說說快樂的事情吧！我遇到了一個女子，她挺可愛的，現在可能已經恢復認知了吧！據爸說，那是薇薇姨的女兒，我混亂的記憶不是那麼好使，並不太記得薇薇姨，不過，我記得那個女子。記得她在初審舞台的表現，記得故意與我作對的表情……”
“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和她一塊時很放鬆……從前不知道，得罪了這個小傲驕，後來她見到我就像炸毛的貓般，雖然也很可愛，但卻有點難靠近……
“再後來，她出了一場車禍……我沒想到她會變得這麼軟，等這次回去，大約……她就恢復了吧！有點小遺憾，但又有些為她高興。畢竟她那麼有才華，怎麼能就此淹沒呢？”
“那些記憶分明只是那麼不經意的時光，卻如此艷明……”
“還有一件高興的事情，那就是我好像隱約記起自己有一隻貓……媽，我看過自己寫的養貓日記了，我覺得那段時光是很快樂很快樂的，可能當我想起來時會因為小乖不在的事實而難過，但會難過是因為擁有過，幸福快樂過……”
“如果，我因為難過，而去扔掉快樂的過去，抹去小乖在我心裏的痕迹，那小乖該多傷心？何況，我也不願意這樣做，這樣行事又與懦夫何異？您教育您兒子的——
“人生的快樂與痛苦是並存的，貪圖快樂的人會活得麻木，因為一直快樂，所以感受到的快樂會起來越少，痛苦是為了調節快樂，沒有痛苦的人不會知道快樂有多珍貴，也不會真正地體會到活着。”
“我已經年近三十，不是那個敏感需要人保護的少年了，您就放心吧！”
林妄覺得有些霧水模糊了視線，他也不管，只倒掉冷透的茶水，帶續杯，續繼微笑着說。
“再有，就是爸，我不記得了，但看着他的生活，我真心認可他……”
雨漸漸停歇了。
在天空的一邊，掛上了一段彩虹，一端在尚林軒那頭，另一端在墓碑這頭，讓人幾乎要以為這是喜鵲橋，走到另一端，就能看到心上人。
彩虹下，尚林軒忍不住幻想。
等他回神時，便見林妄遠遠朝他招手，他知道，他要去見他的心上人了。
尚林軒理了理衣服，一瘸一拐快步朝彩虹那端走去。而他的身後，追隨着一隻大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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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因為今日是除夕，早早就收了工。
林妄抱着貓在窩在房間裏包餃子，工具是前幾日買的，食材是向房東買的。
民宿的房東見他小小年紀獨居他鄉很是同情，幫他剁好后才送來。
餃子包到一半，外面的煙花爆竹聲就急不可耐地響了起來。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通話那頭的煙花聲。
明殊一張貓臉都要貼在手機屏幕上了。
這讓電話那頭的人好笑不已。
“寶貝，我知道你想我們，我們就在這兒呢！不必一副恨不能穿過電話找我們的模樣。”尚薇薇被布偶貓的舉動逗笑了，笑完后才開始問起林妄過年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