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憶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都快要忘記了小時候那不幸的遭遇;本不應該在我那個年紀所經歷或見到社會深淵裏的一面,大概在多數人的眼裏和經歷中,童年往往都是美好的,我也一樣,那快樂的童年也算是我長這麼大唯一的幸福時光,當然有那麼一段也是不敢回憶的一段。
我叫蘇沐,一個平凡不能再平凡的男孩,哦不對,應該說是男人,可到現在也算是一事無成,對社會無益無害的苟活在這萬千絢麗的社會底層人士,拼盡全力也沒能在這個不那麼屬於我的城市裏拼搏出一套屬於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還是跟個寄生蟲一樣,生活在姐姐留給我的一套破舊兩居室中。
我出生在一個小縣城之中,我的家人除了大家都有的爹媽以外,我還有一個比我大幾歲的姐姐;我跟姐姐的關係一般,自打我懂事以來,除了見姐姐回家拿生活費之外也沒有太多的交集;當時的我只是一個天真的孩子,放學能用零花錢買到想吃的零食就會很滿足,對於我家庭的收入也完全沒有概念,只知道我那個時候不缺零花錢,父母不太着家,除了外婆以外,就是一個在家裏啥活都乾的阿姨,外婆和阿姨一起照顧我的衣食住行,這樣的生活我從會說話開始就適應了。
這還要從我10歲生日的第二天說起。父母答應我當天會回來給我過生日,可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我只看到了一臉憔悴的母親進門就開始收拾東西,並支走了一直在家裏多年的阿姨;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母親只是很匆忙,並沒有要搭理我的意思;小孩子的世界怎麼會明白大人生活中的現實;客廳里就只剩下一聲不吭的外婆抱着一臉委屈的我了,也不知道母親收拾了多久,家門外衝進來了好幾個彪形大漢,對的,他們是撞門衝進來的,我們家不算大,當時大大小小五間房而已,當然,比起我現在住的老舊兩居室來說也算是寬敞了;其中兩個人將我母親從卧室拽了出來,很是粗魯,當時的我嚇壞了,這種場面我在動畫片里確實沒有見過,我也不記得當時具體的情況,我只記得當時外婆把我抱得很緊,我臉貼着外婆的胸口,唯一刻骨銘心的記憶就是外婆的心跳聲和落在我臉上的眼淚,那個時候我也算體驗到了心跳可以像敲鼓,眼淚咸過海水;外婆起身將我抱緊,進了卧室關上了門,雖然有了這麼大幅度的動作,可我在外婆懷裏的姿勢並沒有任何變化;我聽到了很大聲的爭吵,母親和別人,聽到玻璃杯打碎的聲音,也聽到傢具被砸的聲音,還有就是外婆抽泣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安靜了些,那些人走了,外婆放下我走出房外扶起在地上哭泣的母親,我站在房間門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唯一能理解的就是,大概我們家欠了那些人很多很多錢,至於到底是多少,我一個10歲小孩子的手指加腳指頭都不夠算吧!
母親起來后,跟外婆低語了幾句,外婆愣了幾秒,轉過身向我招手,蹲下又再一次把我抱住了;這一次我的臉搭在了外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上,我抬頭看着母親,而母親用手捂着嘴在我面前,如果不是眼淚不小心打落在我的臉頰上,我還以為母親在笑話我呢!小時候我尿床了母親就是這樣捂着嘴在我面前笑話我,而今天我並沒有尿床。
之後我很混沌剛才發生的事情,這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我不明白,我也沒有問,也沒有人給我講。
我隨外婆還有母親來到一個叫做太平間的地方,許久不見的姐姐也在,大家的表情都很木訥;也包括我的父親,他一動不動地躺在一張沒有墊子的鐵板床上,身上蓋着白布,只漏出了他的頭,兩眼緊閉,我上前搖了搖他,說了句:“爸爸,昨天說好的回來陪我過生日,你躺這裏幹嘛?!”隨之而來的就是姐姐的號啕大哭,外婆跟媽媽也一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只覺得這應該就是在跟爸爸告別吧!之後也聽我姐姐跟我講了,人這一輩子如果到了這個地方,躺在這樣的鐵板床上就是要去很遠的地方了,不可能再回來了;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人生的詞典里再也沒有可能親口說出“爸爸”這個詞了,或者說這樣的稱呼了。
我的家裏三天兩頭就會來一幫不認識的人,有的很粗魯,說髒話砸東西,跟母親大呼小叫的吵架;當然,還有一部分西裝革履的人,他們很斯文,並沒有說話大聲吆喝,每個人說話都慢條斯理,並且時不時拿出一沓文件,有的苦口婆心絮絮叨叨個沒完,有的非常安靜只是緩緩遞給母親一疊又一疊的文件,母親不是簽字按手印,就是在白紙上低頭寫東西;這樣見怪不怪的事情持續了很久,不知道母親什麼感覺,反正我一個小孩都司空見慣了;直到有一天外婆在給我做飯的時候突然暈倒被送進了醫院,一切就開始變了,應該說我的生活變了;我被母親送到了省城姐姐那裏,也就是我現在住的這裏了,母親說她要照顧外婆,沒時間管我,便給我辦了轉學,隨剛工作的姐姐生活,姐姐也沒有多說什麼,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