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十三

經營了幾十年的工廠、企業;經營了十幾年的工廠、企業。儘管如此,這些曾經輝煌的利潤大戶,卻爆發性的,相繼停工、停產。

工廠、企業震蕩式的突變,給一心一意幹活的職工,帶來了一百八十度的旋轉。暈了頭的職工,一夜間,幾乎失去了意志、方向和平衡;甚至頭腦失靈,目光獃滯,手腳僵硬。一度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突然變成一潭死水。職工在沒有生機、活力的工廠里轉悠、閑逛着。沒有活乾的日子,真熬人哪。他們同時認為:活生生的現實,在吞噬着他們最寶貴的……徘徊在風口浪尖上的職工,不得不深思……他們絞盡腦汁兒的日思夜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但工作沒了,還波及到他們的家庭生活。

而大型主體工業,同時面臨著巨大的挑戰。

也許是政策、規劃、方向的調整?或者是歷史性的跨越?仍然需要人們開動腦筋,儘快的理解和適應。然而,指着工資過活的職工,還是傻了眼。有的職工甚至愁白了頭,起碼的生存和養家餬口都沒了。迷茫中的人們,只有觀望和等待。

廠領導對職工說:沒有文件,沒有精神,沒有政策,只有耐心的等待。一會廠領導又說:每個職工都不用愁一一下崗再就業。這句不起眼的話,卻給無路可走的職工一顆定心丸。但是,人們還是猛醒過來,工廠都停產了,職工都下崗了,上哪兒去就業?坐以待斃,不如自謀生路。但是,他們被四零(女40歲)、五零(男50歲)限制住手、腳。這些被“淘汰”的人,只有呆在家裏?可是他們能呆得住嗎?每個人都是家裏的頂樑柱,上有老,下有小,正在爬坡的關鍵時候,一家老小都等着他們來養活,卻被突然斷了“糧、垧”。雖然生活的壓力,使他們喘不過氣來,但是他們仍然在艱辛的扛着,默默的承受着。也許,這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吧。

在這個時期,衛大平被停止了工傷工資。他在家想了一天,帶着不解的情緒,來到單位。

他進了廠長辦公室,還沒等他站穩,廠長就對他說,“拿什麼給你開支啊?廠里的產品賣不出去,你要是能把這些產品變成錢,就給你工資。”廠領導的強詞奪理,把衛大平震住了。沒想到,平時斯文的廠長,這時……衛大平緩了好一陣子,並且強咽下一口氣。他望着沙發椅,隨即坐下來。“我理解領導的苦思冥想。但你是廠長,話可不能這麼說,也不能一推六二五。工傷發生在廠里,並且是驗證技術成果時出的事,領導有目共睹。希望廠長能考慮到我殘疾的性質,又念我為廠子創新產品……肯請廠長拍着良心想一想。”他接著說道:“目前,我還不能找事情做。請領導出於公心,本着工傷條例,正確處理我的事情。”

“你說的都在理。單位也考慮過你的實際情況,現在廠子很難滿足你的要求。”廠長坐在辦公桌里,嘴上叼着煙,強調着他的理由。“這幾年,機關單位才顯露出實力,工資不斷攀升。你在家好好帶孩子、管家,也餓不着你。如果一家兩口都在企業上班,他們得怎麼過呢?所以,你應該知足常樂……”

“我頭一次聽到領導和職工這麼說事兒。”衛大平反倒平靜下來,但他的話卻步步緊逼。“既然你的小九九算的這麼好,你應該給自己也算算。你的愛人也在機關工作,留守這份差事,你就不應該干,應該讓給職工。”他並不讓領導插話。“留守是肥差兒中的肥差,你一定聽說過:窮廟富和尚。留守是幌子,堅守自盜是你們的真實面孔,直至把工廠搞空……你要明白,堅守自盜和國有資產流失是罪不可恕。你應該知道,承擔多大的罪過?”

儘管衛大平的話,句句穿着廠長的心窩子,然而廠長並不害怕。一個工人,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可是他又一想,此人仍不可小覷,還是不要招惹有心計的人,趕緊把他打發走。

於是,衛大平在爭得工傷工資的同時,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

衛大平沒去工廠前,首先和媳婦商量好了。桑梓馨聽着丈夫有理有據的話,沒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和廠長理論。於是,她告訴丈夫,無論什麼結果,回來后,心安理得的照顧好兒子,照顧好家。

“沒有錢,怎麼看兒子,怎麼管家。”他和媳婦開了一句玩笑。

然而,讓桑梓馨刮目相看的是,丈夫去了一趟廠子,能把事情辦成這樣。“既然如此,在這件事情上,人心還是肉長的。如果按照老黃曆,就不是這個結果了。看來,在瞬息萬變的工作、生活中,應該有預測和應變的能力。”她認真的說。“人們都在轉變思想和工作作風。”

“也許,現在只有自掃門前雪了。”衛大平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是的,人們開始往‘錢’看了。”桑梓馨說。

“這就是人們轉變過來的觀念。”衛大平說。

“是的,每個人都在適應大氣候嘛。只有這樣,社會才能發展進步。”桑梓馨肯定的說。“我們家有了新的起色,一定要把握好,過渡好。”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以工人為主體的性質不能變,廠子總得出產品,企業總得用產品。”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衛大平深情地說。

有些事情,本來就說不清,道不明。面對工人當前的處境,桑梓馨怎麼也想不通,同時失眠常常伴隨着她。而在迷幻中,進入夢幻的好多事兒,是她無法解開的。因為丈夫的工作性質,使她不得不思考一一經濟生產,流通領域……以前,只要按照工作程序,同時思想進步,工作肯干就夠了。現在想起來,卻有更進一步的意義和更深層次的內涵。以前那些個需要產品的企業呢?不可能一下子全停下來。假如生產力、生產關係的缺失……衛大平的單位是為油田服務的,由轉拉式抽油機,升級到大、中型“磕頭機”。全國各大油田,都在用衛大平他們廠子的產品。這些產品矗立在原野上,威武的像個衛士。每時每刻,一天天從不間斷的運轉着,積極的工作着。只有這樣,才能保障其它企業的正常運行;才能使下一個企業接着運轉,同時還有大下一個企業……她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她應該想的,但頭腦里卻始終去不掉。因為自己的丈夫,她才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在家養病的衛大平,首先要營造好家庭氛圍,讓媳婦無憂無慮的工作、生活;讓兒子好好學習;讓獨身的岳母晚年幸福安康。

他們吃完了早飯,兒子上學去了。桑梓馨和衛大平收拾好桌、椅、碗、筷。“……不要有過多的壓力,所有的事情,都要順其自然。”她擦着手,對丈夫說。“以前待在家裏,總有些壓力和顧慮。現在只有平心靜氣的面對了,誰也不是故意的。”她和丈夫坐在沙發上。“現在好了,只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衛大平認真聽着媳婦的話,他看着時間,媳婦並沒有走的意思,他站起身來,沏了兩杯茶。“有些事情,真讓人搞不懂,好端端的企業,就這麼完了?”衛大平很想避開這個話題。但是,作為企業的技術工人,他又繞不過這個話題。“這樣一來會形成不可預見的惡性循環,供貨的單位停產了,油田也停產?”

桑梓馨一直看着丈夫,認真聽他說。

“上面也是摸着石頭過河,我們只有耐心等待。”桑梓馨和丈夫說。“總之,要有一個好的心態,好的心情。”

“我知道,家裏的事你就放心吧。”衛大平積極的說。

桑梓馨滿意的笑了。“單位的住宅樓就要動工了,這是最後的報名,你說咱們報不報?”

“咱們的房子,正是城市中心,還愁它不拆嗎?”衛大平說。

“有道理。”桑梓馨說。“兒子雖然擺脫了……他還很依賴着油炸食品。”

“是的,只有慢慢調理了。”衛大平說。

“兒子太任性了,任性大了就是惡習。”她終於在丈夫面前,說齣兒子的種種不是。

“他的這種惡習早就形成了,胃也造壞了。”

“是的,”桑梓馨說:“我看他現在覺也少了,就是睡,也睡不實成。”

“這麼大的孩子,正是睡覺的時候,他的覺卻很少。”

“他白天也不睡覺,”她感慨的說。“也不困。唉,垃圾食品害死人哪。”

“你上班時,咱們一起走,我買本菜譜,只有在飲食上調理了。”衛大平說。

“這倒是個好辦法,”她說。“兒子學習在下降,每天晚上咱們要督促他學習。”

“真是看不透,”衛大平說:“他也不愛玩兒,我看他坐在桌上,就溜號、發獃。”

“這就是他的弱點。”桑梓馨說:“淘氣的孩子,不等於學習不好。”

“是的,你說的很有道理。”衛大平說著,同時他們一起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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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這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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