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沙
遠遠望去,鬼沙上空是一片晴朗,而在他們進入鬼沙時,陰雲聚集,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路青葙看向頭上那片天,並未讓罌鷲停下,罌鷲未得到停下的指令,繼續往前飛去,卻遇上了逆風。兩人坐在鳥背上能感受到鳥身搖擺傾斜的厲害。
似乎是想阻止罌鷲前行,逆風驟然加劇。前方又忽現沙暴,路青葙只得迫降罌鷲。
在沙暴席捲而來時,路青葙釋放出血荊棘紮根於沙土深處,形成半圓狀荊棘障壁,將自己和路青木以及罌鷲都護在血荊棘之下。路青木也釋放出青藤,在被血荊棘覆蓋之前,先裹住了自身。
那宛如猛獸般陣陣嘶吼的風嘯聲從上頭壓過,在飽受噪聲摧殘時,路青葙努力保持頭腦清醒。因為不確定在暈過去后,血荊棘會不會因失去了操控而被捲入沙暴中,一旦被捲入沙暴中,不知會被帶去何處,又會再次處於何種險境。
燭安從舟臨到這武城就是為了前往天行城,只是沒想到要經過那鬼沙。就是在武城待的着實不愉快,那光頭壯漢壞了他想閑逛的好心情,他便不再想待在武城。
次日一早,燭安便踏上行程,不情不願的帶着身後那群他不知道在心裏罵了多少遍的燭家護衛一同趕往天行城。
昨日,在他離開萬寶齋那會,剛好碰上了回來的萬寶齋掌柜,那掌柜一見到他就喊他小少主。燭安也沒想到萬寶齋竟是由燭家所管,然後他就被強塞了一群奉燭家族長燭岩之命萬里迢迢從舟臨趕來監視自己的燭家護衛們。
燭安就是不找罌鷲,硬是要徒步過鬼沙,燭岩大哥派來這麼一堆監視他的人,那他就不想讓這些人好過。
結果徒步進入鬼沙后,竟遇上了昨天的那個光頭壯漢。
光頭壯漢叫囂着,“想從這裏過去?好說,卸下條胳膊當個過路費。”
光頭壯漢明顯是有備而來,叫上了十幾個人來堵燭安。那些人皆是與他身形一般,個高體大,肌肉強勁有力,看着就不好惹。
那群銀藍衣護者擋在燭安面前,燭安對着光頭壯漢破口大罵,只是還未罵出口,便遇上了突如其來的沙塵暴。
沙塵暴無情的碾壓過來,他們慌忙找地方躲藏。
燭安從沙子裏爬起來,看着周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
天助我也,那群傻批都不在,還甩掉了那群煩人的護衛們。
燭安仰頭哈哈大笑幾聲,笑完後接着往前走去。
還未走幾步,燭安似有所感,往後方瞧去,是光頭壯漢的那群傻批兄弟,這群憨批怎麼這麼煩。
燭安不喜打鬥,拔腿就跑,邊跑邊罵身後那些人憨批,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招的仇恨值在逐漸上漲。
不知過了多久,沙暴已離去,路青葙收回血荊棘,從沙裏面爬出來,撣去衣上的沙塵,隨後從那靈內取出些水來解渴。路青木也收回了青藤,整理着裝,他也從那靈取出了水壺來解渴,猛灌了口。
見無大礙后,兩人再次乘着罌鷲離開,路青葙取出圖紙來看。
忽聞下方有爭吵聲,前方突然出現堵沙牆擋住了去路。遂收好圖紙,往下方看去,卻見到了前日在萬寶齋那赤眸少年以及...追在他身後跑的那群壯漢。
燭安發覺那群憨批身後又多了個人,是那光頭壯漢追上來了。此時他又看見了有人乘着罌鷲飛過此處,那罌鷲前面卻憑空出現了堵沙牆。
光頭壯漢跟在身後,他眼神很是敏銳,一眼就看到了在罌鷲之上的是那日傷他的那女子。比起對付燭安,他更想對路青葙下手,遂立起沙牆,阻擋了她的去路。
路青葙沒下去,她起身俯視着下方,挑了挑眉頭。
“有事?”
光頭壯漢二話不說動起手來,看到他手中出現的黃沙,應該是土系某個家族的人。光頭壯漢馭沙化成巨大的沙掌,朝她那邊重重拍下。
路青葙直接跳下罌鷲,罌鷲飛往高空,避開了沙掌。沙掌便朝半空中的路青葙揮下,從她身後出現的血荊棘根根刺向沙掌,直接將其戳散開來。巨大的沙掌被千穿百孔,頓時散了開來,沙子揮散至四方。血荊棘於路青葙上空形成弧形障壁,擋住四散的沙塵。
路青葙不想在這裏耽擱時間,可看那光頭壯漢的架勢是不想那麼輕易放她離開了,她攤手往沙面上撒下了幾粒血荊棘的種子。
光頭壯漢正在蓄力放出下一個大招時,感知到腳底下似有不對勁,一躍便躍至半空。血色荊棘破沙而出,襲向那半空中的光頭壯漢,將其緊緊纏住。壯漢的同夥們還未反應過來也被一塊纏住了。
“!!!”
路青葙馭着血荊棘將他們捆住后便未做其他行動,也不怕他們會掙脫,雖說不會越掙脫血荊棘纏得就越緊,只是會被吸走玄力罷了。只要他們不激烈掙扎,玄力是不會流失得太快。
光頭壯漢發現玄力在被抽取時,便不敢再怎樣掙扎,只是那眼神,陰鷙狠毒得很。
路青葙看向燭安,燭安微愣了一瞬,與她對上了視線,卻發現她眼神一變。
不知何時,他們身下的黃沙竟變成了黑色的沙,血荊棘無法在這黑沙中存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着。
“黑沙!”光頭壯漢的同伴在看到黑沙后忍不住驚慌出聲。
路青葙聽到有人在驚呼,驚叫着想要離開。
路青葙招呼着路青木離開此處,路青木一直待在罌鷲上,罌鷲並未落地,路青木讓罌鷲飛至路青葙上空。路青葙便趁機跳上半空,向罌鷲伸出血荊棘。
黑沙中出現了黑色觸手,黑色觸手伸向了在沙面上的所有人,也包括在半空中的路青葙。
血荊棘纏上罌鷲白爪時,被一股勁給震退了。路青木控着青藤形成小的弧形屏障,將血荊棘彈開。
路青葙被震得身體往後傾去,黑色觸手纏上她左腿,將她扯進黑沙中。
路青木漠然看着她被扯進黑沙中,馭着罌鷲離開。路青木體內的契靈血荊棘的意識在瞬間就被一道意念禁錮住了,它沒法控制住留在路青木體內的那血荊棘種子。
路青木感到右肩處傳來劇痛,伴隨着撕裂的痛感,鮮血劃過半空,血色荊棘撐破了他的左肩上的血肉。只有拇指大小的幼荊棘沐着血往外延伸,身上舊傷未愈,卻再添新傷。
路青木跪倒在鳥背上,讓罌鷲快些離開。
那個人,是什麼時候在他右肩處留下血荊棘的...
路青木伸出左手,緊緊握住那株荊棘,額角冷汗直流。他面容痛苦猙獰,拼盡全力將其拔掉,右肩處的血窟窿不斷有血溢出,沾了他滿手血。
可路青木沒看到,血荊棘只是被拔出了露在外頭的那截,而藏在血肉之內的血荊棘在快速萎縮,再次縮成種子與他的血肉融為一體。
契靈血荊棘到最後也只掙脫了一半的禁錮,它無法阻止血荊棘的生長,能做的只有將血荊棘萎縮成種子。在做完這些后,那股意識便陷入了沉睡。
路青木顫抖着手去碰了下右肩處,沒有了,血荊棘都被拔掉了,他從那靈取出止血的藥丸,大口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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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平坦的沙面變成了似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將他們悉數吞噬在內。驚呼聲過後,黑沙消失了,地面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似乎什麼都未發生過。
燭安還未緩過來,便看到了憑空出現在他和路青葙面前的鬼獸。
鬼獸外形奇特,通體白毛,犬弓身長棕尾,腹部毛皮稀疏,背部覆著層青色軟甲,其頭部毛皮茂密,只見口鼻未見眼,似乎本就無眼。
路青葙斷定這鬼獸是靠氣味識人辨位,血荊棘纏上撲過來的張着獠牙的鬼獸身體。鬼獸身上有層堅韌的軟甲護着,血荊棘一時沒能穿透這軟甲,便將那鬼獸甩到地面。
鬼獸一被甩至地面,路青葙便上前伸手按住那軟甲,軟甲上滲出着許多粘液,很是濕滑。
異能,分解。
軟甲在她手下直接化做粉塵散去,血荊棘直接穿透了那鬼獸身軀,鬼獸抽搐着,身體逐漸僵硬石化,最後成了石像。
燭安鬆了口氣,只要不打架動手,一切都好說。
打打殺殺很煩人的!所以在鬼獸撲上來的那刻,燭安便厚着臉皮的躲在路青葙身後。看到鬼獸被解決后,燭安當即就決定了,要認她做老大!他要當她的小弟!
“老大,你可真厲害!這鬼獸聽說很難搞得,軟甲上的那些黏液好噁心啊,老大你要不要緊啊,對了對了,老大,我叫燭安。”
“我不是你老大。”路青葙瞥了他一眼,從那靈中拿出之前買的刺靈散。
“老大,我們快些離開吧,這裏不安全。”燭安似沒聽到路青葙說的那句話,依舊左一句老大,右一句老大的。
路青葙嘗試着聯繫言炤,言炤那邊並未有回應。
被捲入黑沙中的不止他們兩個,但此時在這裏的只有她和燭安。面前是一片密林,而身後除了路什麼也沒有。
燭安不知道往哪走,看着她往密林那邊走去,他跟在路青葙身後,不知道裏面會有什麼。
剛一靠近密林,一股強勁風迎面襲來。
燭安只覺天地在晃動,密林直接消失了,他看到了一群鬼獸往他們這邊奔跑而來,它們背後的那些軟甲泛着層青光,有些許刺眼。大地被它們踩踏得在震動,地面在燭安身旁裂開,而他們連躲都來不及就被鬼獸群碾壓在身下。
被鬼獸踩踏的那刻,燭安還以為自己命將休矣,一醒來發現自己安然無恙,背後不知墊着什麼,硬邦邦的,不知擱着背脊多久了,一動便傳來痛楚,扭頭一看。
“人骨?!靠靠靠靠靠!這堆人骨哪來的?!太噁心了!咦惹!”燭安頓時彈跳起身,滿臉的嫌棄厭惡。
視線一抬,一身影映入眼中,他立馬收住了話語,往路青葙那處瞧了眼,在對上她那淡漠的眼神時,身體不自覺往後傾了下。
“老大?”燭安低聲喚了句,路青葙沒理他。
路青葙察看了下四周,剛才莫非是幻境,這裏與剛才那裏也大不相同,頭頂之上並非是蒼穹,沒有雲、沒有日光、也沒有天幕,卻又極為通亮。
若是猜的不錯,這裏也不會有白日夜晚的交替。
路青葙盤坐在地上。
燭安睨着從路青葙身上出現的那些血荊棘,它們向四周延伸而去,當有荊棘從他身旁爬過時,他好奇的跟上那根血荊棘往外邊走去。
視線中白骨堆積成山,卻未見有蟻蟲,這裏似乎沒有任何蟲獸存在。直到看到血荊棘往下爬去時,燭安才停住腳步,俯身屈膝下蹲往下方看去。
路青葙睜開雙眼,這裏確實是某處特殊空間,這特殊空間內只有座浮空島和望不到邊的海水,而他們所待之處便是浮空島,浮空島之下就是無邊無際望不到盡頭的海。
她隨手拿起旁邊堆積的一塊白骨,這麼多白骨,黑沙吞的人還不少,隨後就將白骨放回了原處,起身便見到了返回的燭安。
當初被捲入黑沙的還有那光頭壯漢一夥,只是在剛才那幻境中,未見光頭壯漢一夥,他們是被直接捲入到了這浮空島。
如果那光頭壯漢沒有想着趁路青葙昏迷時而偷襲的話,她也不會再次將他們捆綁起來甩到島的另一邊去。
進入特殊空間的話,路青葙有兩種方法可以離開,一是找到這空間的邊緣,她之前有被空間系的異能者困在了空間內,只是那異能者能力有限,對異能掌握度不夠熟練,那空間也並非是無限大,在她找到那空間邊緣后就將其分解便出去了。
但這裏很是特殊,這個空間也比她想像的還要大,找不到邊緣在何處。
二是找到空間的觸發機關,即觸發點,這個觸發點由空間創造者而定。
路青葙試了試,並沒找到什麼觸發點。
既然言炤選擇了這個世界,知道的自是會比她多,他應該會知道怎麼出去,總覺得言炤有些事瞞着沒說。能肯定的是言炤絕不會害她,他是隊友,是夥伴。
對於夥伴,路青葙一向是無條件信任。元塵說過,要相信夥伴,就像相信他一樣,夥伴之間是不會有傷害和背叛可言,否則就不能稱之為夥伴。
耳邊響起了只有路青葙能聽見的滴滴聲,是言炤。
沒一會,言炤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現。
“怎麼了?”
“被捲入了個特殊空間,以我的能力出不去。”路青葙說道。
“我看看。”
燭安繞了一圈後走回來,聽見有說話聲,頓時一陣寒顫。
這兒又沒啥人,老大在跟誰說話?
“嗯?你們竟然到了這裏,這裏不能待太久,還沒到來這裏的時候。”言炤環顧了四周,心中瞭然,知道路青葙是在何處了。
“你知道怎麼出去吧。”路青葙問道。
“嗯,這個簡單,地上不是有白骨嗎,隨便撿塊骨頭扔下去,會出現空旋門,走進去就可以出去了。”言炤回道。
“好。”路青葙就近撿了塊白骨,走到邊上扔下去,沒多久她面前出現了濃霧,濃霧中心出現了處小漩渦,小漩渦越來越大,變成了空旋門。
路青葙覺得身後出現了什麼,下意識往身後看去。正對着空旋門的另一邊同樣出現了濃霧,只是這霧呈黑色,黑霧迅速擴散着,並沒有像這邊那樣出現漩渦眼。
燭安見出現了空旋門,“這是?可以離開了嗎?老大,等等我。”
言炤也看到了那黑霧,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架,“怎麼了?”
“沒事.”路青葙收回目光,往空旋門那處走去,燭安跟在她身後一塊離去。
他們離開后,剛被路青葙扔下去的白骨被拋回了原處,黑霧依舊在向四處擴散着,海水下面有黑色觸藤升至水平面上,而後攀到島上。
黑藤攀沿向上,到了地面后,向著被丟下並捆綁住的那幾個光頭壯漢延伸而去。
光頭壯漢在迷糊中醒來,看到滿眼的黑霧在向這邊靠攏,身體被黑色黏液覆蓋了大半,黏液封住了他的口鼻,黑色黏液伴隨着壓抑的嗚嗚聲緩緩覆蓋在他們身上,直至將他們完全吞噬。
當黑色黏液重新變回黑藤縮回到湖底時,地面上早已不見人影,黑霧瀰漫著,直至完全覆蓋了這浮空島。
“老大,你要去哪啊?”
“別跟着我。”路青葙拿出地形圖,血荊棘在燭安周圍築起荊棘屏障,將他困在裏面。
看着血荊棘那細密的尖刺,燭安沒敢觸碰,只得眼睜睜的看着路青葙離開。
在路青葙離開后,燭安的那群護者在這時找到了他,將他從荊棘中解救出來。
燭安瞪了自家的護衛幾眼,“不要再跟着我了”
是他們想跟來的嗎,最難伺候的就是眼前這個小少主了,他們也不想跟來,但這是族長的命令,豈敢不從。
“這是族長的命令。”燭明走上前對燭安說道,燭明是這群護衛隊的小隊長。
一聽他們提到族長,燭安鬱悶了。
啊啊啊!這個大哥什麼都要管,偏偏他還不敢反抗啊,真是令人蛋疼的糟心日子!
幾日後,鬼沙的某處沙丘上多出了躺倒的十幾道身影,是光頭壯漢一伙人,他們清醒了過來,卻對自己會出現在鬼沙感到奇怪,記憶缺失了一部分,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