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祭拜
“浮生如夢能幾何，浮生復更憂患多。無人與我長生術，山中春日且長歌……”
林木蔥鬱，瘦藤繞老樹，青石路逐階通向山中深處，有樵夫放聲高歌，頗有一番意境。
這是距離西壩城千餘裡外的一片山脈，比起諸多名山大川，自是遠遠不如，不過也算是有山有水，山水相依，不算雄峻的山嶺之中，瀑布縈繞，溪泉點綴，潺潺而動，最終在山下彙集成一個湖泊，滋養着此處鬱郁生機。
李道清身臨蔥鬱，耳聞樵歌，獨自穿行山林之中。
仙府世界一行結束，他的目的業已達成，不過李道清並未立即離去，而是來到此地，只為祭拜一人。
沿着一條青石路向山中走去，李道清連翻九座山，隔山相望，見到一座破道觀，座落在一座山上。
山是很普通的一座山，乍看之下既無雄峻之勢，也非毓秀之地。道觀更是簡陋，其內沒有什麼青竹翠柏，更無靈藥瑤草，簡簡單單。
沿着山路，李道清來到道觀之前，才發覺這裏比遠處看到的還要破敗，整個道觀破舊而低矮，像個茅草堂一樣，沒有人出入，冷冷清清。
小道觀前，倒有一株古松，枝幹蒼勁，需要很多人才能合抱過來。不過古松而今也沒有了太多的生機，因為年歲太大了，樹榦中空，葉子稀稀疏疏，顯然也要凋零了。
走入觀內，只有搖搖欲墜三間茅草房，一間為灶房，一間則是起居卧室，房內還掛着些許早已風乾的草藥，很是普通，與一般的小道觀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更為寒酸。
正中茅屋之內，也只有一個破蒲團，幾件破道衣，還有一把被蟲子啃爛的拂塵，都是尋常之物。
整個茅屋唯一不同的，就是正中香桉之上，並無尋常道觀內供奉的各路神只道尊，而是空無一物。
這個道觀早已荒敗了許久，但是茅屋之內並無灰塵，明顯在不久前有人來此清理過。
李道清猜想或許是老嫗來到這裏后出手打理過。他走出茅屋，走到道觀後面，籬笆牆內，只有一壟菜地，不過卻荒蕪了，此外還有一架葡萄，乾巴巴的藤蔓，掛了那麼兩三串紫葡萄。
葡萄藤下，有一個小墳頭，沒有墓碑，沒有銘文，只有一個簡單的黃土包。
李道清站在黃土墳頭前，取出備好的香燭，點燃燭火，燃起三柱清香，恭敬一拜。
這是一位真正的高賢，修為蓋世卻澹泊到極點，洒脫到極點。
黃土墳下，並無遺骨，而是復歸天地，道化自然。
正如道經中所講，含光藏輝，不拘世累，懷仁守道，曜德含光，德澤內蘊，幽逸山居。
“深山卧虎豹，田野藏麒麟，無名無聞而去，對前輩來說是圓滿，然而前輩一生所學同歸黃土，傳承從此斷絕，對世人而言，實在是無法估量的損失！”
李道清敬獻清香，不無遺憾而感。
根據老嫗所言，道觀主人活過了八千多年，至少也是一位大聖，甚至境界還要更高。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絕世強者，竟是名不傳世，在此地默默坐化，實在令人惋惜。
祭拜之後，李道清並未離開，在這裏住了下來。
這裏乍看之下平平無奇，然而作為一位大聖選擇的道場，又豈是一般的凡土。
而今這位無名大聖又在此地道化，已然造就出一座修行的神土。
李道清而今在修為上已經進無可進，但是修行之中，一味追求修為的進益，已經落入了下乘，真正的根本，還在於己身的心。
此地有一種難以言明的道韻，非常適合靜修，有一種返璞歸真的味道，在這樣的環境下，更容易使人沉靜下來，看到平日裏忽略的東西。
李道清默默悟道，這是一片凈土，並沒有其他寶地那般的種種祥瑞異像，卻是遠離喧囂，一切都很自然，令人心中空靈。
時至深夜，萬籟俱寂，繁星點點，月華如水，李道清盤坐道觀前，在這天地俱靜中，陷入了深層次的感悟之中。
他感覺自身好像被分成了兩個視角，一個就是他，如同平日一般，修行悟道。
另外一個也是他，卻是身入到了無窮高處，以一種超脫一般的視角，在注視，在審視。
這種視角與平日裏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卻如最鋒利最冰冷無情的刀子一樣，將昔日中忽略的，難以看到的，全部展現出來，將他自己完整的剖析出來。
“這便是我嗎？”
有那麼一瞬間，李道清似乎看到了一個無數枷鎖纏身的自己。
“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
他正要再細觀時，只聽到耳邊傳來一陣輕語聲，將他從入定中驚醒。
“刷！”
李道清睜開了眼睛，此時一片烏雲飄過，星光與月華被遮掩，被映照的銀白色一片大地頓時化作一片黑暗，山中更是黑的不見五指。
當然，這並不會影響到李道清，不過他此刻望向前方，就在道觀前，那株很多人合抱不過來的古樹前，憑空出現一個人，聲音正是他發出的。
“留影出現了嗎？”
無聲無息出現一個人，李道清並未顯驚慌，早有預料。
他知道此地地勢頗有神異，有許多帶有磁性的鐵礦石，有留聲遺影之能，能夠在特定的條件下將“往事”再現。
眼前這個枯瘦矮小的老道士並非真人，只是一段過去的影像，在此刻被回放出來。
“人間幾度變桑田，桑田雖變丹青在，誰向丹青合得仙……”
身材瘦小的老道人，在古樹下行走，口中自語，與這漆黑的深夜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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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清將老道的話語記下。
烏雲遠走，星光月華重臨大地，再度為大地披上一層薄紗，清風起，老道的影像消散，只剩下薄霧氤氳，隨風而起。
又過去數日，李道清再次見到老道的影像。
原文中並未明確老道的身份，只是模湖的引向蔡族，並且提及到老道可能掌握有九秘中的一種。
而今老道並未留下傳承，直接選擇道化天地，李道清明知可能無果，仍是心有僥倖，希望能在隻言片語中多得到一些確切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