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聚義廳油炸丞相（求追讀）

眼光掃過廳上一眾梁山首領皆是橫眉怒目，陳宗善面不改色，微微一笑、當即問劉備道：“晁天王你可曉得？本官今番奉命來使之前，朝廷上下、當今官家，對咱這水泊梁山都是如何態度？”劉備曉得他這是設問、是以看着他並不作答，但見陳宗善刻意轉身面向諸位頭領、瞪大了雙眼忽地提高嗓門道：“廟堂百官、當今天子無不以為：梁山無非綠林草寇、水泊不過彈丸強賊。一旦天兵到此，頃刻間教爾等灰飛煙滅、子孫後代永世不得翻身。”眾好漢不想陳宗善突然發作、驚愕之餘，一時不由得都憤憤站起，一對對大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只等劉備下令便要動手。但見陳宗善轉盻一笑、復面向劉備道：“是陳某人，在百官面前力排眾議，將裏間所聞悉數轉述與當今官家天子。備說梁山好漢如何義氣深重、晁蓋天王怎樣知人待士，雖犯州城，然破城卻不害民，殺官卻不擄掠。所懲治者，無一不是一方大害。之所以揭竿而起，嘯聚山林，皆是為奸臣迫害，實屬無奈而為之。”“是以官家雖仍然半信半疑，卻依舊寬宏大度，乃教我專來梁山一遭，以示朝廷誠意。若你等願意為國家出力，官家情願破例下詔，赦免你等重罪，招安於梁山，將來封侯拜相，位極人臣，亦可光耀門楣、甚至名留青史。”劉備微微點頭，這時有小嘍啰將茶湯煎好，次第把來與眾人。劉備接過茶盞、乃先放在一旁桌上，抱拳對陳宗善道:“如此多謝太尉美言，只不過晁蓋尚有一疑慮，還望太尉解惑。”陳宗善淡淡道:“晁天王但說無妨。”劉備眯起一對鳳眼，盯着陳宗善道:“若是我等不願意招安，朝廷將作何打算？”陳宗善心下一凜，轉念一想，卻又展顏。乃先捧起茶盞輕輕吹了片時，卻看向祖士遠笑道:“晁天王可曾聽聞江南方臘乎？”此話一出，劉備當即一樂，也轉頭看了看祖士遠。祖士遠則眯着眼先看了看晁蓋，隨即與陳宗善對視，祖士遠身後大漢則是雙眉倒豎，亦盯着陳宗善面上不離分毫。但見陳宗善絲毫不以為然、端起茶盞淺淺吃了一口、繼續道:“我聽聞江南有一方臘，是山中樵夫出身，後來因對朝廷些許政策不滿，便稱甚麼‘得天符牒’、有天子相，以此蠱惑人心、煽動百姓、私造兵甲、起兵造反，意圖吞吳滅宋、成就帝業。”“然我天兵到處，反賊無不望風逃竄、棄甲拋戈，原本所佔江南八州二十五縣，旬日之內已丟過半，賬下所謂精兵強將、絲毫不堪一擊，分明已是強弩之末。”“方臘一夥、雖有地利，奈何不識天時、不佔人和，以綿薄之力抗拒天兵，真箇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早晚必遭傾覆。”陳宗善一番話講罷，祖士遠尚未有甚舉動，但見那大漢先自把手中劈風刀倉啷拔出。梁山上一眾頭領如何容他廳上放肆？也都紛紛亮出傢伙，面向大漢。一時間聚義廳上風雲突變、劍拔弩張。劉備眯着眼先懶洋洋掃了眼一眾頭領，示意他們不必過分緊張，接着又瞧了瞧那位大漢，見他威風凜凜、儀錶不凡，心下讚賞：都說方臘賬下猛將如雲，想來此話不假。只這一個大漢氣概，當不比我廳上任意一人落後半分。那大漢亦看了看劉備眼神，但見他一雙鳳目雖看似和善，眼裏卻暗涌不盡驚濤駭浪，殺機藏而不露，一身浩然睥睨之氣絕非等閑豪傑所有。竟不由得也受他示意那般，將手中兵刃緩緩復插入鞘內。陳宗善看似依舊鎮定，當下放下茶盞轉頭盯着劉備繼續道：“然水泊梁山與江南方臘卻又不同，世人皆知梁山好漢乃山東之義士，向來與百姓秋毫無犯，想來必不肯與方臘這般害民反賊沆瀣一氣。”劉備聽罷陳宗善所言，心中暗自佩服：這陳太尉看似文弱，實則一番話言辭極其激烈，表面上是痛斥方臘造反害民行徑，實則是對我梁山使了恩威並施的手段。一面借方臘戰事不利敲打我梁山不要輕舉妄動、須聽他好言相勸；一頭又將我梁山與方臘分別看待，既抬高了我梁山義士之美名、又離間了我梁山軍與方臘軍的潛在聯盟關係，一番話一箭三雕，果真厲害。劉備尚未表態，忽聽得廳上一人哈哈大笑。廳上眾人循聲視之，乃“聖公”右丞相祖士遠也！劉備玩味問道：“祖丞相如何發笑？”祖士遠嘿嘿一笑，隨即竟捶胸頓足，坐地大哭起來。這一出皇叔也是未曾料到，忙教他身旁霹靂火秦明扶他起來。口裏問道：“祖丞相何故又大哭也？”那祖士遠一頭被秦明扶起、一面搖頭道：“我笑世人都言梁山知人、晁蓋識勢，今觀所為，甚不相合。我所哭者，想我家聖公一世英名，竟也有不察之時，這般草寇，如何能與他這等天選之人相提並論？”劉備聽罷，不免微微皺眉。一旁眾好漢更是憤然而起，紛紛指着祖士遠質問：“你這廝巧嘴罵誰？”“你這鳥人若識相的便自下油鍋，免得老爺們動手。”這時劉備只得起身喝道：“休得驚擾貴客，都與我坐下。”眾人不敢不聽、紛紛坐定，劉備這才復坐定了、開口問祖士遠：“祖丞相方才何出此言呢？”祖士遠微微一笑，道：“晁天王可曾看過《推背圖》？”劉備不知他因何有此一問，當即只據實答道：“恕小可才疏學淺、不曾看過這本奇書。”祖士遠點頭、接着又道：“《推背圖》乃唐代李淳風、袁天罡兩位奇人為推算大唐氣運而同着。以《周易》六十四卦排列象序，按天干地支相配，依甲子、乙丑之順序循環一周。預言後世興旺治亂之事，歷來多有言中。其中單有一首童謠曰：十千加一點，冬盡始稱尊。縱橫過浙水，顯跡在吳興。須知那十千乃萬也，頭加一點，乃方字也。冬盡乃臘也。稱尊者，乃南面為君也。正應方臘二字，佔據江南八郡，創立興吳大業。”劉備、黃文炳紛紛點頭：這事我熟。祖士遠說到興起，起身離座面對眾人道：“實不相瞞，這般種種天象預言，在我江南水鄉，小兒皆知。聖公之仁德、雄才，更是我等江南有志之士親眼所見，為江南人士口口相傳。”“而反觀趙宋……”祖士遠望着陳宗善哼哼冷笑：“世人熟人不知？哪個不曉？趙官家自稱道君皇帝，卻從不以黎庶生計為念，一心只在驕奢淫逸，寵信奸佞、疏斥正義，怠棄國政、日行無稽。江南所以有方臘，蓋因趙佶蘇杭造作局、花石綱之等荒誕痴愚之病癖也。”“想梁山好漢、晁蓋天王枉稱弘毅知人、忠義之士，竟不曉得這般道理，只為了區區浮名、口頭應承之誑語，卻要與那狗皇帝狼狽為奸，這等短視如何與我家聖公相提並論？”劉備未及聽完、當即大怒，“啪”的一聲摔碎手中茶盞，大喝道：“放肆、住口！”一旁李虞候可算逮到機會，當即跳腳，指着祖士遠罵道：“反賊安敢如此，竟辱罵當今聖上，左右與我烹了他。”但見兩廊下刀斧手氣出，霎時間將廳上眾人圍在垓心，只待劉備一聲令下，便要炸人。祖士遠哈哈大笑，毫不畏懼：“我乃南人，不可教我面北而死。”說罷轉身來在廳前，望南三拜九叩。口中道：“好教晁天王知曉，我聖公麾下，有斷頭將軍、亦有油炸丞相，絕無望風逃竄之輩。狗太尉與我所言，誰能服眾，人所共見！”“來呀！扶我下這油鼎，無非是——泡個熱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