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劉備定計援江南
且說李逵正要拳打祖士遠,拳頭才落,忽被一隻大手擒住手腕。眾人齊齊看去,正是“南離大將軍”石寶。李逵雖教他捏的手臂發麻,卻猶自不忿,乃擰眉喝道:“干你這廝鳥事?要打架怎的?”劉備急忙來在兩人近前,呵斥李逵道:“你這黑廝,險些錯打好人,這地圖乃稀世珍寶,豈可任人胡畫?還不撒手。”李逵不敢不聽,只好放下祖士遠,忿忿地退在一旁。劉備撫慰他道:“鐵牛休生怨憤,須知此乃地圖,並非肖像。鐵牛若喜畫畫,回頭我令釧兒教你。”李逵嘟噥道:“釧兒尚不及鐵牛畫的好看。”劉備無奈一笑,也不理會李逵,忙來給祖士遠、石寶賠禮,祖士遠雖叫李逵嚇得不輕,二人卻也都曉得這黑大漢實則並無惡意,當即一笑了之。復指着圖上江南一帶低聲道:“諸位請看,這廂一帶,便是我南國曾經疆土。”眾人仔細看去,見他手指所示,山東南面、江南地區好大一片土地。不由都是詫異:不想我八百里水泊梁山若與那江南方臘轄地相比量,真箇似陳太尉所言一般——彈丸之地。劉備微微點頭:“南國若再西進,拿下淮南、荊湖,便可以學做當年孫吳故事。”祖士遠聞言苦笑:“宋公明說的極是,奈何如今這片疆域,已丟過半,急需你等梁山義士相助。”晁蓋驚異道:“人都說南國猛將如雲,如何教朝廷打的節節敗退?”祖士遠、石寶聽他這般說話都是略覺不悅,不過轉念一想,卻也心知他所言並非全無道理,石寶嘆聲道:“實不相瞞,我聖公麾下雖是猛將無數,奈何畢竟大多出身綠林,知兵者確是寥寥。你等莫看當今蔡京高俅之流遍佈朝野,其實軍中確也不乏一些忠義的能臣良將,只是狗皇帝向來寵信奸佞,不能重用也。”聽了石寶所言,劉備心頭不由一顫,乃忽地想起一人:也不知我那二弟在軍中是否遭人排擠。石寶繼續道:“據我這一年來與官軍數次交手來看……各路官軍中以如下幾位宋將尤其難纏。”劉備猛然抬頭,與其他好漢一般無二,都屏息盯着石寶,生怕錯聽一句。石寶道:“馬軍副都指揮使劉延慶,世為將家,雄豪有勇,是個人物,而更麻煩的是這廝不但自個厲害,其手下猛將卻也不少。其中以楊可世、高世宣兩位尤其出眾,另外兩個隨軍出征的公子也都有些本事,長子喚做劉光國、次子喚做劉光世。”祖士遠在旁補充道:“此外宣撫司都統制王稟、河南河北兩節度使王煥、西軍右軍都統制楊惟忠、熙河前軍統領辛興宗,亦都不是等閑之輩。若與之敵,須倍加小心。”劉備微微點頭,教蕭讓當場取來筆墨,將祖士遠方才所提之人,一一記錄在冊,向後若與交兵,當傳閱一眾好漢,萬不可輕敵大意。祖士遠、石寶兩個見此則不免心下佩服,祖士遠暗忖:梁山看似晁蓋為主,實所仰仗者——宋江也,梁山如若做大,到時梁山之主,亦只此人可擔。此人向後必是我聖公心腹大患,若果真退去官軍,吾必設法除之。劉備才轉頭看了看祖士遠,見他一時出神,當即好言提醒:“祖相?”祖士遠這才意識到自個失態,連忙謊稱:“哦,失禮失禮,本官恰在思量梁山義士該如何援助南國,畢竟梁山與江南,中間隔着千里之遙,且途中隔着一個淮南東路。”劉皇叔何許人?極擅察言觀色,豈看不出他在扯謊?他只是無意揭破罷了。劉備只稍動腦筋,便將這廝揣摩之事猜了個七七八八,畢竟有前車之鑒:當年赤壁大計未成、孔明才借得東風之時,周郎便已先起殺心!只是此處是梁山腳下,任他祖士遠本領通天,也奈何不得自個,向後若下江南,倒是得小心這廝。劉備當即只微微一笑:“無妨,不知祖相可曾思量清楚?”眾人聞言皆把目光投向祖士遠來,但見他指着地圖上的淮南東路區域繼續道:“諸位請看,官軍由童貫、譚稹各引一路大軍,從東西兩面南下。兩浙路制置使譚稹引東京禁軍十萬,由東面揚州渡江攻佔我軍潤州、常州,如今太湖以北,已悉數落入官軍之手,我南國三大王方貌正率八驃騎死守蘇州與其對峙,南面湖州守將則是弓溫、葉貴、吳成。而江、淮、荊、浙四路宣撫使童貫,亦引十萬西軍由西邊江寧府走陸路南下,攻佔我軍宣州,直逼歙州。若官軍順利拿下歙州,將順勢攻打我南國都城所在——睦州。歙州守將乃是我南國兵部尚書大將王寅。若依本官之見,梁山義士還是須由西面直插童貫身後,與我家王尚書南北夾擊,必可大敗童貫。而一旦童貫兵敗,我南國東面危機得解,向後再打東面的譚稹,便易如反掌耳。”廳上許多好漢見他舌燦蓮花,說得恁地熱鬧,一時紛紛點頭附和,劉備卻只是搖頭不語。祖士遠問道:“宋公明莫非另有主意?”劉備微微笑道:“祖相確是為難得辯才,可惜不知兵也。”祖士遠、石寶皆面露不悅,祖士遠道:“宋公明何出此言呢?”劉備以手指淮南一帶,由北向南劃過,最後手指落在江南宣州。“祖相方才也曾說過,我梁山距你南國千里之遙,若直下偷襲童貫,你瞧這如此距離,可能成功?大軍南下,沿途州縣拿是不拿?倘或拿時,這一路多少州縣,須得枉費多少時辰?倘或不拿,我等繞路而行,但被官軍知覺,放我前軍過去,後頭截斷歸路,兩面夾擊,我梁山義軍恐怕尚未到得江南,先盡喪於半路之中。”祖士遠、石寶聞言,不由都瞪大雙眼,心中確是嘆服。劉備又將手指指於蘇州北面長江一帶,繼續道:“你等且看,若我梁山義繞過官軍南下路線,多走水路南下渡江,卻在江陰發起進攻,屆時南國蘇州、湖州同時發兵相助,三面夾攻,旦夕可奪回常州、潤州。屆時再分兵揮師西進,大事可成矣。”梁山好漢們自是都站在公明哥哥這邊,紛紛點頭附和,連稱妙極!祖士遠卻是仍有顧慮、吞吐道:“宋公明所言雖是不假,只是我恐西面歙州,堅持不了許久。”劉備連連擺手:“祖相差矣,我且問你,你家聖公起事至今,攏共歷經幾載?”石寶不假思索:“宣和二年十月至今……整一年半。”劉備微微一笑:“都城固然重要,不過你南國僅僅定都一年,相比眼下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哪個更為間深,顯而易見也。”“南國之根基在聖公,而不在都城睦州。”祖士遠恍然大悟:“既恁地,便就聽宋公明安排,本官明日便回,教蘇州一帶準備接應大事。”劉備與晁蓋相視一笑,便就當即決定如此。大事既成,眾人再無顧及,當下敞開肚皮、開懷暢飲,這頓酒直吃到五更方散。翌日午時才起,劉備安排了飯食,教祖士遠吃得腹飽便就準備啟程。既是連和,聖公處留下了石寶,梁山也須差人與祖士遠一道。劉備稍作思量,乃教竺文敬與祖士遠同去。一則因他勇武過人、二則因他脾性沉着。午時一過,劉備、晁蓋親率眾頭領將二人送到金沙灘前。祖士遠臨行前對着劉備、晁蓋深施一禮,顫聲道:“恁地本官先行一步,望眾頭領、早日揮師南下,一旦打退官軍,我家聖公必然——另有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