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三個故事

“一場大戰之後，須佐之男命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這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彌留之際的須佐之男命無力抵抗聖骸的侵蝕，他像自己的父親一樣被聖骸的種子寄生，成為了第二個與聖骸融合的人。天照命與月讀命都以為聖骸已經隨着八岐大蛇一起被消滅了，他們以英雄的規格將須佐之男命的遺體葬入高天原。聖骸卻藉著須佐之男命的身體再度蘇醒，誕生了第二代八岐大蛇。”風間琉璃磕了磕煙灰，繼續訴說道。樫

“第二場戰爭的結局是天照命和月讀命犧牲了自己鎖住了那頭怪物，並以高天原作為它的墳墓，究極言靈‘歸墟’將那座古城連同地基送入大海，以超過八千米深的海水作為天然的封印，阻隔聖骸與任何混血種接觸，從而斷絕它蘇醒的機會，直到列寧號沉入高天原。它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葬神的墓地，古龍的血喚醒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聖骸已經蘇醒並離開了高天原，它現在是何種形態，覺醒到什麼地步我們都一無所知，它像是在日本大地上遊盪的百鬼。給它一些時間，八岐大蛇將重生在這個世界上，再放任下去，它會把自己補完成為白王。”風間琉璃結束了講述。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兒，昂熱挑了挑眉看了上杉越一眼，上杉越有些不太耐煩地道：“別看了，他說的沒錯，叫我來講也不會比這更詳細了。”

“我想你想方設法將我們這些人召集過來，為得也不只是特意來告知我們蛇岐八家的秘密吧？”凱撒沉聲問道。

風間琉璃微微欠身：“沒想到昂熱校長與影皇閣下也會前來，我這番倒是有些多此一舉了，但也正好，我十分需要兩位的幫助，接下來容我送上一份大禮，我們來講第二個故事，在聽這個故事之前，諸位不妨先看看這份檔案。”

風間琉璃從抽屜當中取出一份檔案袋打開展示給所有人看，那是個棕色的陳舊檔案袋，有輕微的破損，袋子上印着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徽章，它由劍盾、紅五星與鐮刀鎚子組成，這個徽章屬於大名鼎鼎的克格勃，上個世紀令全世界敬畏的情報機構。

檔案袋中是一份發黃的軍官檔案，照片上的人一副典型的俄羅斯人面孔，看上去英俊挺拔。樫

“這個人名為邦達列夫，但時至今日他有了另一個名字——橘政宗。”風間琉璃說。

“這雖然是個人類的故事，但或許其中的驚險程度以及之後為禍的程度不遜於日本神話背後的故事。”風間琉璃添上新的煙絲，娓娓道來，“人類的兇殘與複雜向來不亞於龍。”

他從容不迫地講述一個發生在1991年的寒冬，西伯利亞雪原上那座名叫黑天鵝港的孤獨堡壘里的故事。故事裏有龍骨、秘密研究所、孤兒院以及一場照亮了半個天空的大火。

“最後邦達列夫達成了自己的目標，帶着古龍胚胎登上了列寧號駛向日本，最後列寧號卻沉入了神國。如今日本的危機追根溯源都已於二十一年前拉開序幕，有一個人自始至終見證了這場危機，那就是橘政宗。”風間琉璃講完了故事，這個故事果然比日本神話更加詭譎而令人驚懼，八岐大蛇不過是模糊的遠古神話，黑天鵝港的故事細節卻有着大量細節，還有多方證據互相佐證，時間地點都可查證，真實得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沒人說話，路明非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所說的這個故事，我也以另外的方式聽過了，你們所講述的內容別無二致，我想，你或許有些其他的東西能提供給我們。”

“這正是我想要講的第三個故事，關於猛鬼眾的王將。”風間琉璃點頭。

路明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樫

“王將是我的老師，也是猛鬼眾的最高領袖，是我需要效忠的人。但我從未見過王將的真面目，不光是我，王將出現時永遠戴着一張面具，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大約二十年前，那個男人出現在了猛鬼眾面前，當時的猛鬼眾已經被蛇岐八家逼得走投無路。是他使猛鬼眾免於被蛇岐八家消滅的命運，這個人既有智謀又足夠鐵腕，他拯救了猛鬼眾，自然贏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王將在猛鬼眾當中宣揚一種理論，他說現代的基因技術已經足夠發達，利用基因技術可以幫助混血種進化為純血龍類。這個消息令我們欣喜若狂，有些人自願服用王將提供的進化藥物，一開始的確效果顯着，他們血統大幅度提升，神智也沒用喪失。但好景不長，進化葯的效果並不能保持長久的穩定，最終實驗體都變成了死侍。”

“缺乏嚴謹實驗的過程，粗糙地以人命試探，這樣做的結果只是在人工製造魔鬼。”楚子航評價道，他在這種事情上頗有發言權，因此忍不住開口。

“是的，但龍類的力量太誘人了，不僅人類從古至今都在研究進化為龍的技術，對猛鬼們來說，如果不想墮入死侍的境地，進化為龍已經是長久以來我們所能見到唯一的曙光。我們本意是想要製造神，卻一再地造就出魔鬼。”風間琉璃說，“王將在試驗過多種進化葯之後，宣稱進化葯缺乏最重要的成分——神血，他說只有神血才能對混血種進行最終的補完。於是王將暫停了進化葯的研究，轉而設法復活神。但仍然有越來越多的死侍憑空出現。我們早該意識到還有別人在製造死侍，這項研究並非猛鬼眾的專利，他們改進了王將研製的進化葯，藥性更加猛烈，但我們一直無法查出那些藥劑的來路。”

“不必暗示，我們都清楚在日本除了你們還有誰有能力不斷製造死侍，而且，源氏重工大樓地下的那處地獄，我們也已經見識過了。”凱撒說。

“是的，蛇岐八家掌握着所有鬼的檔案，我們生來就是蛇岐八家的原罪，他們知道如何找到一個又一個的鬼，誘使他們成為實驗體。”風間琉璃說到這裏一頓，幽幽地嘆了口氣，“我能想到橘政宗的手段，他手裏掌握着兩支隊伍，一組人製造魔鬼，一組人斬殺魔鬼收拾殘局，在他們的功勞簿上又添上幾筆。我那被蒙在鼓裏的哥哥或許因為那可笑的正義，在這場橘政宗自導自演的局中扮演那個正義的小丑，他從來不知道，他要清除的東西恰恰是由他的家族製造出來的。”

“正義是不會有錯的，錯的是欺騙正義的人，但正義不會永遠被蒙蔽。”凱撒忍不住反駁，“正義並不可笑。”樫

風間琉璃沉默了幾秒，笑了笑：“加圖索君看來是會欣賞我哥哥那樣的人。從開始到現在，我一共說了三個故事，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或許各位還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想聽聽各位的想法。”

“根據你所說的，邦達列夫從黑天鵝港獲取了繁殖死侍的技術，逃到了日本，混入蛇岐八家並利用蛇岐八家的資源繼續赫爾佐格的研究。在他的策劃下，黑天鵝被真空炸彈毀滅於1991年的聖誕節，只有一個人活着離開了，那就是邦達列夫，他帶走了赫爾佐格的研究資料，世上可能只有他知道如何利用基因技術培養混血種。”楚子航開始分析起來。

“不，邦達列夫從黑天鵝港帶出來的不只有赫爾佐格的資料，他還帶走了赫爾佐格的研究成果。”開口的是上杉越，他盯着風間琉璃說道，“赫爾佐格利用基因技術造出了超級混血種，其中一個就是你的哥哥，源稚生。”

“在那個時代，蛇岐八家的內三家已經只剩我一人，如果你的哥哥身上的確流淌着皇血……”上杉越說到這裏，咽了口唾沫，“我剛剛得知此事，正是為此而來，我需要你與我做一個親子鑒定。”

風間琉璃看向上杉越，臉色緩緩變得嚴肅起來。

“影皇閣下，”他開口道，“我不知您說的此事是否屬實，做親子鑒定也並不是麻煩的事情，但還請您答應我一個任性的請求，我才能答應您做親子鑒定。”

上杉越眉頭一皺，耐着性子問道：“什麼請求？”樫

“我請求您協助我，”風間琉璃說著，掃視着在場眾人，“殺死王將。”

“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凱撒說道，“你費盡心機邀請我們過來，連昂熱校長也不畏懼，就是想讓我們配合你完成一場下克上？還真是頗具日本風格。”

“只是我有一些死也想要解開的疑惑而已。”風間琉璃說，“我先前所說的一切，全都是王將告訴我的。”

“他又是怎麼知道的？”楚子航問道。

“我不知道，在橘政宗開始在日本活動的同時，王將出現在了猛鬼眾，他們各自開始經營着日本的混血種，並且還掌握着非常接近的技術。”風間琉璃說，“有些事情複雜而隱秘，即使是我也只能作出猜想。”

在場的眾人也都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楚子航說道：“除非當年親歷了黑天鵝港事件並且倖存下來的人不止一個。”

“你想和我們合作？”昂熱看着風間琉璃的眼光意味深長。樫

“是的。”風間琉璃點頭。

“你身為猛鬼眾的高級幹部要跟卡塞爾學院合作？”凱撒看着風間琉璃說道，“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有多荒謬，你們想要復活神，秘黨的綱領從來只有一個——屠龍。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合作基礎，你沒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說得好，凱撒。”昂熱讚許地點點頭，轉頭看向風間琉璃，目光銳利，“小傢伙，無論你是不是我身邊這個老東西的孩子，你應當知道，這並不能成為你和我們談條件的籌碼，我們完全可以把你綁走去做親子鑒定。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展示你能打動我們的地方。”

“這不是爭權奪利的下克上，只是我的一意孤行，與你們合作的也不是猛鬼眾，只是我而已。”風間琉璃揚眉，目光灼灼，“你們想殺死神，我也想，你們現在在日本找不到其他盟友了，會和你們談條件的只有我。”

“殺死王將還能理解為是你不甘心屈居人下，但你想殺了神？為什麼？按照猛鬼眾的設想，白王復活的結果是猛鬼眾都進化成龍類，那時你就是新龍族的領袖。殺死神對你有什麼好處？”楚子航問。

“首先我並不相信人類有能力控制神，其次，王將不可信任，如你們所說，我和哥哥是黑天鵝港的試驗品的話，”風間琉璃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繪梨衣一眼，“他培養我，唯一的原因也只是我的血統，我的血對他的研究有着重要的價值。但如果找到了神，我對他也失去價值了，隨時可以被犧牲掉。王將是個食屍鬼，他將所有人視為食物，他上一個想要吃掉的人就是‘龍馬’，因為他已經不需要一個‘龍馬’來打理猛鬼眾的產業了。”

櫻井小暮只是微笑着，從始至終她除了為眾人斟茶，並沒有多餘的反應。樫

“食屍鬼？”楚子航問。

“王將的一套理論，他說這個世界的終極形態，就是人吃人，只不過吃的不是肉體，而是對方的價值。街面上的混混向店鋪、妓女和毒販收取保護費，他們靠吃那些人的油膏活着，幫會的頭目們又從混混那裏收錢，也是吃着混混們的油膏活着。黑道之外也是一樣，企業主招募工人，是吃工人的油膏來致富，財團又吃企業主，銀行吃財團，政治家張開大嘴，他們誰都吃。他說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所以你要想盡辦法吃人來讓自己變得壯大，爬到越高你能吃的也就越多。”

凱撒思考了一下，搖頭不屑道：“不過是剝削主義改頭換面做了些包裝卻自鳴得意，毫無新意，我原本還以為這王將是什麼厲害人物，原來不過是個無恥的小偷。這種傢伙不如殺掉好了，既然你有想法為什麼不做呢？你和你哥哥一樣，是混血種里的皇族，你們想殺誰就能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