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賭徒和虧本價
寧海廣路，尤其是工人文化宮門口那一段，了解的人都知道，那是寧海有名的股市沙龍。
這是因為全國第一家證券公司就在這裏，這個年代手機電腦都是奢侈品，資訊極為不便，缺少消息的股民們為了更快獲得和交流股市信息，就喜歡或三五成群，或十幾二十人圍成一個圈子高談闊論。
甚至這個習慣寧海股民們一直保持到了三十多年後，以至於有人稱呼這裏為東方的華爾街梧桐樹。
“伊總逃不過斐氏函數公式，這是股票的基因是幾百年以來的總結的規律，從泰晤士到華爾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洋人就是靠着這套理論搞的股票！”
“儂不要搞這些洋玩意曉得伐，這裏是華夏，阿拉問儂，外國有認購證這種東西嗎？根本就不是一種東西，什麼斐氏函數公式，看都看不懂，要阿拉看那根本沒用！”
“怎麼沒用了？斐氏函數公式就是股市規律，儂不懂是儂笨，曉得伐？認購證那就是交易所窮瘋了的撈錢手段，他不能否認偉大的斐氏函數公式！”
“斐氏函數公式偉大？伊掌握了真理基因，肯定賺了不少錢吧？”
“儂不懂，阿拉只是還沒有計算出股市的真正規律，等阿拉賺了錢，外灘的大別墅隨便挑的好啦……”
街邊上，幾個股民激烈的爭論着，甚至講到激動的地方都臉紅脖子粗的。
整個股市沙龍到處都是這位大哥一樣的人物，讓整片地方熙熙攘攘，比菜市場更加吵鬧。
鄭南和沐吟裳在街邊小心翼翼走着，生怕打擾了這些探索“真理”的股市大神們。
雖然鄭南在後世也見識過股市的瘋狂，但感覺還是現在這些人更狂熱一點，這也難怪，相比後世更完善的制度，處於野蠻生長時期的股市才真有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緊張刺激。
正宗的贏了夜總會嫩模，輸了船上跳河。
當然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某些賣課大神。
突然一個格子襯衫的中年人躍入眼帘攔住鄭南和沐吟裳瘋狂推銷：“你好，請問有m基因股市法儂想知道伐？只要曉得了我的秘密法則，做股票好簡單的啦，輸不脫的，要是儂不曉得法則，裘皮大衣進去，三角褲出來，老清爽的！”
鄭南擺手表示不要，開玩笑，別說重生回來的鄭南很清楚這就是扯淡，就算真有這技術，你會賣課？
鄭南告訴他自己只想去太平洋咖啡館。
中年人顯然並不買賬：“儂信我，只要摸透我的法則，儂小汽車隨便買的啦！”
中年人還說：“太平洋咖啡館沒什麼好去的，阿拉告訴儂，那裏都是一群倒賣認購證的戇逼！”
鄭南停下腳步：“可我就是去買認購證的。”
鄭南的話音不大，但在這片股市沙龍里卻如同平地而起的一聲巨響，整個現場瞬間安靜下來，無數剛才還高談闊論的股市大哥們齊齊向鄭南這邊看來，帶着驚訝和不可思議。
眼前的中年人也愣在那裏，似乎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好意思，儂剛才是說儂要去賣掉認購證對嗎？一定是賣的，畢竟現在整個寧海都知道那玩意就是騙局，是交易所想撈錢，哪有人想買……”
鄭南搖頭：“我覺得你應該沒聽錯，因為我確實想買，因為我覺得現在價格便宜，而且量大管飽。”
蛤？
隨着鄭南肯定的回答說出口，現場頓時嘩然一片，無數驚呼夾雜着嘲笑此起彼伏。
“天哪？我聽到了什麼，他剛才是說他想要買認購證？他是瘋了嗎？”
“錢多了燒得還不如扔水裏，至少那還能聽個響，買認購證毛都撈不着呀！”
“還不明白嗎？聽他口音肯定是啥也不懂的鄉里人，衝著股票來的，才發現他們外鄉人不能炒股，就急吼吼來買認購證，根本不懂認購證是什麼。”
“哈哈！那可太蠢了，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傢伙，這不是土鱉嗎？”
最後還有人故意朝鄭南大喊：“嘿！那個戇逼，別去太平洋咖啡館了，我這裏也有認購證你要不要買呀？”
這句問話引起一片哄堂大笑，有人笑罵他逗傻子不道德，也有更多的人跟風逗起來問鄭南要不要買他們的認購證。
還有人看向沐吟裳，說小妹妹不要跟着那個戇逼了。
沐吟裳皺起了眉，眼前這些人不加掩飾的嘲弄讓她很不舒服。
鄭南卻笑着點頭，語氣卻銳利得能傷人：“當然好呀，我20一份收你的，你賣嗎？”
嘎？
所有的哄堂大笑隨着鄭南這一問如同被突然抓住脖子的鴨子一樣叫不出聲來。
最先那個更是一雙眼睛瞪得王八綠豆大：“娘希匹的小赤佬，你耍我嗎？認購證從交易所買就要30一份，你.他嗎20收？”
鄭南兩手一攤：“所以我就是知道你們吃不下這個價格，才懶得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
鄭南接着還說：“而且很抱歉，我這個人沒到處認兒子的習慣，沒事耍你的媽幹什麼。”
哈哈哈！
現場頓時爆笑如雷，只有王八綠豆眼睛男氣得肺都要炸了：“小赤佬小癟三，有種你別走，你敢這麼說，老子要弄死你啊！”
只是他嘴上這麼叫囂，腳底下卻一步也不敢動，突出一個色厲內茬。
鄭南也懶得跟他計較，呵呵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現場一片歡樂，只有開始那個格子襯衫中年人目光閃爍，跟上了鄭南的腳步問他是不是真要買股票認購證。
鄭南點頭說是：“而且是大量收購，只是20你確定你賣嗎？”
中年人苦笑讓鄭南別開玩笑了，20這個價格甚至比交易所還便宜，沒人會賣的。
鄭南卻表示未必：“別忘了現在認購證的行情在最低谷，大量認購證被發售出來，股票卻只有那麼寥寥十幾支，未來肯定會出現大量的廢票，那麼與其讓這些票爛在手裏，不如想辦法甩出去，哪怕價格並不讓自己滿意，你說呢？”
中年人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會有人能接受這種虧本買賣。
“這樣，我最低能給你31……30塊5毛，這是我能接受的最底價，全寧海也不可能有比我更低的！”中年人努力低吼着說。
“那你為什麼能接受30塊5毛的價格？”鄭南反問。
“那是因為……因為我急需用錢。”中年人回答。
鄭南笑了，很明顯中年人是話到嘴邊改的答案：“本來我也不信20塊真能買到認購證，不過看到你以後，我信心滿滿。”
中年人：？？？
這個人腦子指定是有點什麼大病！
這中年人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鄭南究竟是怎麼個腦迴路，自己30塊5毛絕對是大家能接受的最低價格，20塊那絕對是做夢！
只是這中年人罵罵咧咧的，卻忘了另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不管20還是30塊5毛，認購證廢了還是廢了，他憑什麼認為自己能賺錢？靠運氣賭自己能中籤嗎？這你嗎才是真正的賭徒呀！
與此同時沐吟裳也忍不住向鄭南問出這個問題。
鄭南指了指身後的馬路沙龍：“你覺得那些傢伙怎麼樣？”
見沐吟裳好像沒明白的樣子，鄭南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從頭腦從內幕消息，再從他們對待股票的態度方式等等，你覺得他們對比華爾街那些精英如何？”
“那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他們就是一群紅了眼的賭徒。”沐吟裳直言。
其實華爾街那群又何嘗不是一群賭徒？只不過華爾街手裏的籌碼更多罷了。
沐吟裳表示那些人對股票的判斷充滿了各種淺顯幼稚和自以為是，她甚至還在裏面聽到了各種玄學判斷，用易經和伏羲八卦來解讀預測股票走勢，簡直了。
“可就是這樣一群人，他們卻都一致篤定認購證是騙局，其實中籤都是交易所內部消化了，就像南江那邊一樣。”
鄭南接著說：“從剛才那位大哥的反應來看，每個人手上肯定都有大量的認購證，要是放任這種事情不管會怎麼樣？”
很顯而易見要真這麼放任事情不管，等到真搖號開票開出大量廢票肯定會出大事的。
“所以你認為交易所肯定會緊急補救增加上市公司數量？”沐吟裳問道。
鄭南兩手一攤：“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現在就是認購證的最低谷。”
“聽說過擦鞋匠的故事嗎？說是如果股市情況要是連門口的擦鞋匠都開始能大談股票並向你推薦的時候，就證明股市要崩盤了。”
“那麼現在的情況恰好相反，當隨便什麼人都認為認購證就要崩盤了，我現在進場，不就成了抄底嗎？而且還是以有機會低於成本價抄底，這個機會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錯過天打五雷轟呀！”
沐吟裳最後問：“可你怎麼確定他們一定會虧本賣你？”
“因為當故事崩盤的時候大家都在拋售，瘋狂內卷之下互相壓價以有機會割肉解套，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嗎？”
鄭南一邊說著一邊推開太平洋咖啡館的大門：“我，認購證之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