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格魯特的0元購
夜風很涼。
大街兩邊失業的流浪漢在風中瑟瑟發抖,身體緊緊地蜷縮在破舊的衣服里,企圖尋求更多的溫暖。
格魯特帶着何恩開着酒紅色的甲殼蟲呼嘯而過,將路旁融化的雪水與污泥間的兩邊都是。
這些泥水混合物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流浪漢身上,引起一片咒罵,更有甚者直接扔起雪球,砸在了甲殼蟲的後車窗上。
而駕駛位上,格魯特一邊聽着皇后樂隊的專輯一邊大笑着,然後載着何遠蒼快速離去。
“很爽啊,親愛的何!”格魯特吹了個口哨,同時雙手拍在了方向盤上,擊打出Wewillrockyou這首經典的節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親近你嗎,夥計?”
“知道,因為我是亞裔,同樣有過被種族歧視的經歷,畢竟有相同經歷會讓人感到一些親近,難道不是嗎?”何恩閉着眼睛回答。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剛剛調查局門口那具屍體上,那體無完膚的傷口,尤其是胸口密密麻麻的彈洞和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着實給了他極深的印象。
“胸口的彈洞啊……”何恩突然想到了什麼,直接在心中暗罵一句,“艹!”
他想起來“彈洞”的痕迹不夠規則,不同於其餘子彈擊中人體的貫穿性傷害——比爾奈胸前的洞口各個角度貫穿的都有,並且每個血洞參差不齊、相互聯通,還往外翻着肉絲……最重要的一點是傷口似乎沒有火藥和彈殼的殘留。
而這種傷口,就像是人躺在地上或者床上,被人用鋼草叉從胸口直接插了個遍,而那些外翻的肉絲可以說是草叉帶出來的。
可以說,兇手這種行為……分明是復仇后的泄憤。
“啊嘎嘎嘎……”格魯特發出一連串怪笑,將何恩思緒拉了回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你我都不費勁……只不過,我更喜歡的是你的聰明,東方人可比這群白佬富於心計的多啊!”
何恩不置可否,雙眼透過擋風玻璃注視着前方,看着流浪漢繼續被格魯特捉弄的狼狽模樣。
“格魯特,其實你挺喜歡這份工作的,對嗎?”何恩從懷裏掏出不鏽鋼酒壺喝了口,“要嗎?”
“嗯……也可以這麼說吧,但我更喜歡的是探員這個身份。”格魯特點了點頭,“老天啊,現在我們要去的地方,根本不需要花錢喝酒,你還是先留着吧,畢竟花錢了的東西要慢慢用。”
“願你未來的妻子喜歡你的節儉。”何恩將酒揣了回去,不鏽鋼酒壺在風衣內兜里發出液體晃動的響聲。
“願你妻子喜歡你的偏執。”格魯特突然想起了什麼,隨後尷尬地吹了個口哨,“我的意思是,下一任。”
何恩26歲,離過婚。
……
在一個危險的世界裏,偏執始終是人類作死必不可少的bebuff。
何恩的性格比較偏執,只不過近些年來他收斂了許多。
格魯特將車開到的是弗里特林市的紅燈區,是整個城市最大的灰色區域,沒有之一。
走私,販粉,賣肉等等在這隨處可見,同時也聚集着一大批偷渡客,顯得格外的髒亂差。
當然,如果在這裏不怕被其他人“吃掉”,那麼可以嘗試壯着膽子前行,這倒可以體驗一些異國他鄉的風味——無論是人還是物。
最重要的是,你必須要有錢。
叼着一根煙的格魯特打開了手機的備忘錄,備忘錄里記錄的是紅燈區里酒吧以及“雞院”的名字,
其中有半數“雞院”名字后都被格魯特畫上了勾。
何恩掃了一眼,又想起了辦公室里對格魯特的風評。
一個文職人員經常打扮成探員前往紅燈區的酒吧零元購。
每次都會用相同的套路,讓媽媽桑連帶着手下的白人女孩為這個黑鬼服務,來贏得物質和精神上的雙重勝利。
而最為關鍵的是,格魯特這個黑鬼會做人,在他零元購同時也會“訛”一些煙酒用來送給同事和孝敬領導,這讓辦公室里針對他的聲音基本上都小了很多。
而他零元購的具體方法,說白了極為無恥,但也完美的符合格魯特這個黑鬼的形象——
“嘿,尊敬的女士,
我懷疑你的煙酒和女孩們,都涉嫌藏D……什麼,沒有……你只憑一張嘴怎麼能說你沒有呢?
太可笑了,這樣的話,要不你們把衣服脫下來讓我檢查一下?
哦不不不,煙和酒就別在我面前打開,這需要帶回調查局裏進行化驗,不要在這裏礙事。
這瓶酒……這瓶酒……這些酒都有嫌疑;瞧——這兩瓶龍舌蘭,還說這瓶口沒有被打開過……別糊弄我了,我之前可是生活在墨西哥的特基拉,龍舌蘭是什麼樣子的我還不知道嗎……這兩瓶龍舌蘭也需要帶回去檢查……
親愛的媽媽桑,下次請好好整改一下店裏的情況吧,當然我只會檢查這一次而已……哈哈哈。”
何恩在酒吧外注視着格魯特零元購,尤其是格魯特從懷裏掏出探員證時,那場面一度滑稽。
一個人,一輛推車,和幾十瓶烈酒與香煙,可以說是格魯特每次零元購都是滿載而歸。
至於防範,酒吧里的保安也只是稍作阻攔罷了,畢竟格魯特最喜歡給的理由就是藏D,而在酒吧里又有多少人不碰哪玩意兒呢?
況且,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弗里特林市的調查局成員將會很長一段時間不來主動找麻煩,也算是能讓他們短暫的放開手腳做生意。
同時他們也知道,格魯特的所作所為絕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平安無事的,少不了這個黑鬼在調查局裏的孝敬。
所幸,格魯特也有他自己的規矩——每家店至零元購一次。即使這個規則他自己沒有承認過。
“親愛的何,快來搭把手,東西真的很多啊!”格魯特嘿嘿一笑大聲招呼着何恩。
而何恩還躲在路燈間的陰影里抽煙,橙黃的火星在夜幕里忽明忽暗的閃爍。
路燈並沒有亮,除了紅燈區太過混亂而沒有專門的檢修外;還有的就是經濟大蕭條下,市政府沒有充足基金投入公共服務設施的建設。
何恩點了點頭,煙被他掐滅還扔在了地上碾了幾腳,這才向格魯特走去。
“嘿,親愛的何!”格魯特咧開一張黑嘴大笑,一口白牙晃的人眼睛都快瞎了,“瞧瞧,這就是我們今晚上的戰利品。”
黑人順勢拿出了兩瓶芳香伏特加來,塞在了何恩手中:“在你酒壺裏喝到的,沒想到你喜歡這種烈酒啊……你真男人!”
“謝謝。”何恩應了聲,一雙眼睛四處打量,觀察這很少涉足的紅燈區,卻在另一家純飲酒的酒吧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貝爾羅夫。”
他準確的說出了那一行人里為首高胖白人警探的名字,而貝爾羅夫也正是稻草人殺人案里的警探。
“怎麼了?”格魯特推了推眼鏡,視線順着何恩的目光行去也注意到了前面的純飲酒吧,“迫不及待的想幹上一單嗎?老實說一天內連掃兩家酒吧我還沒幹過……不過為了你,我願意試一下。”
“榮幸至極。”何恩從煙盒裏掏出兩根煙來,“在唐人街買到的華夏煙‘中華’,試試嗎?”
格魯特笑了笑,接過煙然後點燃煙頭,又給何恩點起:“老實說,其實我真正喜歡的是你們東方人對人的尊敬,就是那種……很禮貌吧,相處很舒服。”
“是嗎?”亞裔男子彈了彈煙灰,視線一直沒離開對面的酒吧。
格魯特瞪大了眼睛:“你難道懷疑我所說的?親愛的何,我們需要相互信任啊!”
“回去吧。”
“你不打算干一單?”
“沒心情。”
“好的,坐穩,回去了。”
何恩上車,坐在車后,然後把車窗放了下去,注視着貝爾羅夫車來的痕迹。
他清楚的看到。
車的輪胎之上,
沾滿了被碾碎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