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記憶（下）魔女與魔士
陽光照得厄斯汀睜不開眼睛。可他知道，是自己不想記住眼前所發生的。
厄愷斯緊緊護住厄維傑，就像厄維傑之前護住厄斯汀一樣。前者的身上散發著極為壓抑的氣息，而那股要襲擊厄維傑的執念早已消散殆盡。只是，厄斯汀熟悉的父親不見了，在他眼前的彷彿是地獄的使者。
“厄愷斯，你……你竟然使用了那種力量。你知不知道那會引來什麼！”
蘭康猙獰着向厄愷斯提出疑問。厄斯汀看見父親在顫抖。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父親在害怕。
讓父親害怕的原因是什麼。是因為保護哥哥而使出的那股力量嗎？如果我有能力保護老哥，那父親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果然，我一無是處嗎？我誰也保護不了。
厄斯汀的心中浮現大量火焰。他暈了過去。荒蜥的記憶在他腦海中消散開來，可那火焰幻想卻死死地纏住那記憶，使其無法消失。
“女孩看見了嗎？那是影響他的第一段記憶。”
莜娜站在火焰的幻想中，她沒有說話，心臟劇烈地跳動着。火焰漸漸包圍莜娜，她透過火焰看到了厄斯汀最後的記憶。
邁隆維夜晚
厄愷斯扛着昏迷的厄斯汀回到了小鎮，厄維傑則靜靜地跟在後面。麥田被月光染上了一層純白，猶如幻夢一般。但這在最後卻成了噩夢。
蘭康身為父親多年的搭檔沒說任何話便離開了。父親則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一路上沒有說任何話，他的臉上滿是恐懼。究竟怎麼回事，就因為救我而使用的那黑色氣體嗎？
“厄維傑。”厄愷斯忽然停下腳步面向厄維傑，前者將厄斯汀放到後者懷裏，“事到如今也沒辦法跟你解釋什麼了。記住，今後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顧好弟弟。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
“到底怎麼回事，父親。告訴我，我們會幫你的！”
厄維傑感覺到父親語氣中的絕望。他慌張，害怕真的如父親所說的一樣，再也見不到他。
“厄維傑，活下去，你以後會知道的。我最對不起你，給了你與我相同的命運。”
正當厄愷斯想要繼續說下去時，他感到渾身一顫，他看向遠方。恐懼籠罩了他。
“走，走，現在，離開這裏！”
“不，到底發生什麼了！你從來不告訴我們任何事，事到如今也是如此嗎？”
父子倆發生了爭執。但厄愷斯好像並不想與兒子爭吵，他將槍對準了後者。
“現在，離開這裏。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望着那道越來越遠的瘦削身影，厄愷斯長吁了一口氣。他抬起頭，月亮不知在何時被染成了鮮紅。
他們來了。
霎時，厄愷斯被一個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包圍住了。一個戴着尖牙面具從中走出。
“你是我見過最會藏的染祭。竟然會隱藏燼息。但是，你沒學會當一個合格的窺魔人。”
沙啞的聲音令厄愷斯不寒而慄。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燼息在他手中盤旋。
“想幹什麼？”
“咳……啊。”
尖牙面具瞬間閃現到厄愷斯身前，一隻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並提起。
“為了偉大的未來而獻身，這是你的榮幸啊。”
尖牙面具伸出另一隻手，蒼白的燼息在上面凝結成一把匕首。下一秒，匕首狠狠插進厄愷斯的心臟。
“啊啊啊！”
強烈的劇痛使厄愷斯發出陣陣慘叫。
但更痛苦的還在後面，那匕首貪婪地從厄愷斯身上吸取着燼息。染祭身上擁有相同強度的燼息與染氣，這兩者平衡着厄愷斯的身體。現在，蒼白匕首吸取着厄愷斯的燼息，那天枰一定會向染氣傾斜。
當厄愷斯身上只剩染氣時，那麼他就會變成—染物。
在蒼白匕首吸取完最後一絲燼息后，厄愷斯癱倒在地，他的眼白區域逐漸被黑暗所覆蓋。
“呵呵，給ACH製造點麻煩吧。再見了，染祭。哦，現在是純粹的染物了。”
皎潔再次回歸了月亮，但厄愷斯卻失去了靈魂。
他的身體開始變大，直到跟膨脹到與樓房一般高。他的身體開始湧現詭異的黑色，然後化為煉獄般的鎧甲。他的頭漸漸化為黑色的灰燼，遮住了月亮。
好痛啊，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啃噬我的身體，在吞沒我的靈魂。可能上帝早已拋棄了我吧。
“爸，爸爸！”
這聲音，是厄斯汀，他們沒走？
厄愷斯用他僅存的意識衝出籠罩在他身上的灰燼。他的眼睛再次恢復以往的視線。
兄弟二人驚慌卻又鼓起勇氣站在那已不是人形的厄愷斯樣子讓後者心裏感到一絲溫暖，但隨即又被灰燼吞噬。
“哈哈。不愧是我兒子，一輩子不聽話。”
厄愷斯已經發不出人類的語言了，他現在只是有着一絲人類意識的染物。
厄維傑會成為窺魔人，他會走我的路。厄愷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那暗黑的鎧甲突然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白色的符文從其中湧現，那是染祭的封印。
染祭的封印可以切斷厄維傑身為窺魔人的命運，但封印解除就意味着染祭身上的所有染氣都會被解放，為禍人間。
厄愷斯最終，也只是個自私的賞金獵人。
鎧甲上的符文開始湧向厄維傑，光芒將厄維傑包裹住。可意外卻突然發生，一道灰燼進入了厄維傑的體內。
不！不！那樣只會更加確定他窺魔人的命運！
隨着最後一道光芒進入厄維傑體內，厄愷斯的意識隨着灰燼一同散去了。
破碎的月光，照耀着暈睡過去的厄斯汀，他見證了親人的死亡，也確定了自己的軟弱。
“碎月巡禮”就此誕生。
“老哥，我怎麼睡著了？”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
男孩沐浴在陽光之下，望着與昔日不同的厄維傑，他的臉上寫滿了憤怒與絕望。這讓厄斯汀感到一絲害怕，這還是自己的哥哥嗎?
“以後，就由芬斯克大叔照顧你。”
“你要去哪，可不可帶我去？”
相同的疑問讓厄維傑一愣，他沉默了許久。
“不行，你，沒有資格。”
“我……我很厲害的。”
一把槍對準了厄斯汀，拿槍的人的臉上如同冰霜。
“我說，你沒資格。”
厄斯汀一如往常看着自己哥哥的馬奔向遠方。只是，這次他再也沒有跟下去的慾望了。
你太弱了！你太弱了！
厄斯汀聽到了沉重的低語，不斷地刺激着他腦中的某處地方。厄斯汀感到身上有火在燒。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認同我！”
這是厄斯汀腦海中最後所想的。
莜娜從記憶中走出。她所在的火焰中充斥着厄斯汀的痛苦回想。
“想好了，你是想將火焰幻想抹去，還是想將記憶抹去。如果你想為他好，還是將他的記憶抹去吧。畢竟他只是懦夫和弱者。”
他不是。
“力量、希望、想保護的人，都不是他曾擁有的。”
他有。
“他沒有毅力堅持下去。”
他有。
“他沒有改變他命運的機會。”
他有。
“他就是個弱者，他……”
莜娜伸手一揮，符文惡魔瞬間沒了蹤影。
她慢慢走向厄斯汀被火焰幻想所包圍的記憶。
“哥哥，原來我們，都是同樣的人啊。”
也許收養自己，只是他想證明比自己的哥哥更優秀而已。真是個幼稚的哥哥啊。
你現在就是我的親人了。我們以後，會一直在一起。
我們會一同在這世界上生存下去，為了證明，我們不是弱者。
莜娜將自己的手放在厄斯汀的記憶上，她身上的符文開始與其融合。
莜娜身後的翅膀開始扇起，這讓她回想起自己剛被厄斯汀收養的時候。
“莜娜，看這個風車。這可是我親手給你做的哦。怎麼了，不喜歡嗎？”
“喜歡。”
小莜娜從那時有了第一件寶貝。
“莜娜，你肚子不舒服嗎？”
“嗯。”
“來嘗嘗我給你做的白粥，裏面有你愛吃的格斯火腿啊。”
小莜娜有了第一個愛吃的東西。
“莜娜，你怎麼下雨天跑到樹林來了。”
“我，我想她了。”
“她？好了，不要哭了。等雨停了，我們一起去找那個人好不好？”
小莜娜有了除她以外第二個想要依靠的人。-
“你要與他的命運捆綁在一起？呵呵，有趣。”符文惡魔環繞在兩人身旁，“其實，厄斯汀，你未來的路還是很有趣的。”
一道猶如鎖鏈般的聚光，將火焰幻想與記憶融合在了一起。火焰記憶的外圍包裹着莜娜的符文羽毛。
傳說，魔女可以指定一個人與自己締結契約。此後，兩人的命運會徹底地交織在一起。而厄維傑在與莜娜締結了契約后，他便成了魔士，與魔女擁有相同的力量。此後，他之前所有身為普通人無法存在的約束都成了雲煙。
沒錯，厄斯汀恢復了之前的所有記憶。
“魔女，真是個不錯的祭品啊。”
突然，莜娜被一道力量硬生生地從與厄維傑的聯結中拉了出來。她環顧四周，一個戴着血月面罩的高大男人站在她的身旁。月亮變成了血月，那場景，不就是自己被屠村時候的場景嗎？
獵夜？
沒等莜娜反應過來，她就被一股力量控制住了。在閉眼之前，她看向倒在叢中的厄斯汀。
哥哥，沒事，太好了。
獵夜架着昏迷的莜娜前往儀式的方向，一場祭典儀式正式開始了。
“快到了。看那月亮的顏色，獵夜已經在開始在搞什麼動作了！”
“可惡，再快點！”
厄維傑與萊布爾兩人正快馬加鞭地趕向沃爾斯。厄維傑的臉由於過度焦急而變了形。
厄斯汀，你不能有事啊！
“厄維傑，事到如今。你就別瞞着我了吧。你，是染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