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風歌
本來在暗香閣嘲諷完世子許文豹心裏感覺胸中的積鬱之氣出了大半，哪怕是大將軍要打要罵甚至砍了老許的腦袋，他心中也認了。可是剛回營和袍澤兄弟們吹噓沒幾天，還沒過足癮呢，沒等來大將軍的事後算賬，等來的是鳥朝廷的誇獎，一開始老許更顯擺了，甚至出早操時候都恨不得撅着腚走道兒。還沒嘚瑟多久，午後張賢就來找他了。藍杉書生不見外的進門，一腳踹到許文豹屁股上，說“還嘚瑟呢？你大禍臨頭了！”老許滿臉霧水，咋就大禍臨頭了？“三弟，你別嚇我老許，我咋就惹禍了？“藍杉書生捻了捻鬍鬚，伸出了三個手指，“你犯了三罪，一罪甚過一罪。當值時夥同營中兄弟一起去青樓，此乃一罪；在青樓當眾頂撞世子，此乃二罪；與朝廷眉來眼去，背叛秦家軍，此乃三罪。”“啊？俺啥時候和朝廷那群沒鳥的眉來眼去了？”許文豹依舊滿頭霧水。“為何你敢當眾指責世子？又為何朝廷偏偏獎賞於你？甚至過幾天詔書就到了，準備封你官呢？”“這他娘的俺都知道是那個什麼離間計，想破壞俺和大將軍感情。”老許嘟囔道。“是陽謀罷了，大將軍雖說無所謂，但是在別人眼裏未嘗不是一顆種子，此事也明顯是你不對在先，大將軍念舊情不好說什麼，那我問你如果朝廷封賞真到了西涼，你怎麼做？”張賢問道。“按你這麼說，俺是肯定不接這鳥封賞。”老許斬釘截鐵。“還不夠，你還需要登門請罪，示意自己清白，這樣一來大將軍不會怪罪於你，又可以堵住悠悠眾口。”
老許說做就做，讓張賢把自己綁起來，赤膊負荊請罪去了。
剛出軍營門，王爺就知道了這事了，當時王爺笑罵道又是哪個損種出的主意，就把這事忘了，也不知道是真忘還是假忘，反正王府管家李福是不會再提了。
直到後來青鸞傳話給王爺，王爺才立刻穿鞋去門口讓老許滾，許文豹嘴一咧，沖大將軍一笑，抱個拳，開開心心回營受罰去了。
大奉以武立國，武德自然充沛，充沛到什麼地步，朝廷允許各地藩王每年舉行閱軍儀式，朝廷派人觀禮。這放在別的朝代是不敢想像的。
趙賢是不喜歡西涼這種窮鄉僻壤地方的，從小在皇宮養尊處優，基本連皇城都沒出過，今年突然通知自己要來西涼檢閱秦家軍，心裏自是一萬個不願意，甚至行事之時用力過猛掐死了個女伴，想到這兒趙賢臉上就滿是陰翳。在大奉就沒人能逃過父皇的算計，秦王又如何？二十萬鐵騎又如何？想到這看了看手中的兩份聖旨，嘴角浮現了一抹冷笑。
“殿下，進幽州了。”一道公鴨嗓提醒車內的貴人。聽到進了西涼境，趙賢打開窗帘，看了看外面景色，皺了皺眉頭，罵了句“真是蠻子地方。”隨後問隨行大太監陳公公，“西涼怎麼沒派人來接？”太監想了半響，說道，“殿下到了西涼境內，可要小心說話，這裏不比皇城，老奴命賤，死不足惜，但是殿下千金之軀，犯不上和蠻子犯沖不是？所以老奴建議殿下到了西涼謹言慎行，秦王府的人怎麼說怎麼做殿下都不要吭聲，回皇城跟陛下如實稟報便是。”“哼，我自有打算，無論如何不能墮落天家威嚴。”陳公公聽到，也不再多說什麼，點頭稱是。
一主一仆二人駕着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到了西涼反而不那麼急了，剛進涼州進家酒樓就聽見有人在議論“許文豹保護良家仗義執言頂撞世子然後被大將軍責罰跪王府門口三天三夜”的事，
主僕二人在旁邊桌子聽了半響，確認無誤后，準備動身前往涼州城觀禮。二人進了涼州城，便看城頭站滿了人，為首者披甲，一眼便認出了主僕二人身份，沖這邊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陳公公頓時寒蟬若噤，趙賢倒是不甚在意，反而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披甲者右側人並未披甲，反而一身白袍白髮帶，像個秀才。朝主僕二人作揖，便視線不在這邊了。趙賢問此人是誰，答曰，“秦家養子，秦斯遠，字慶之。”趙賢立馬一副求賢若渴表情，彷佛看到心愛姑娘一般。隨後看到最左邊部將之外，有一位披着狐裘衣服的公子哥，身居末尾，拎着個酒壺，和旁邊一位公子哥指指點點，身形慵懶，好似並未注意這邊主僕二人的顯赫身份，趙賢心中瞭然，想必這就是那位地位岌岌可危的秦家世子了。
西涼軍在今天要從軍中“百人擇一”可以說是精銳中的精銳，自然軍勢雄壯不可言。在這一天秦王買下整個涼州最貴的酒樓，請全城貴人豪客飲酒觀禮。世子精通音律，自三年前世子編寫一曲《大風歌》，從此閱軍就以此歌作為西涼閱軍曲了，整個西涼境內的樂師舞者都在這一天從涼州城城門開始，演奏世子所編寫的《大風歌》，滿城百姓張燈結綵，看熱鬧也好，看軍隊也好，看王爺也好，哪怕是看那個不良的世子也好，總歸都是平常老百姓不容易看見的。所以這一天整個涼州城門庭若市，人擠着人。世子所編寫《大風歌》，從“招軍魂兮何方，大風泱泱大潮滂滂。叱風雷兮按劍，楚歌悠悠燕舞窕窕。”到“煌煌九霄兮揭日月，浩浩萬里兮行風雷。得猛士兮嘆良弓，威加海內兮鳥獸藏。駕馭英雄兮，能擒能縱，無人出觳中。”再以“袍澤無數，不見歸路。文章無數，不見頌祝。何道涼州盡匹夫，睥睨中原幾酸儒。何言邊塞無風骨，天下雄文不足書”結尾。共一百一十六句，全文悲壯豪邁。
秦王抬手示意儀式開始，鼓手便開始敲鼓，嘈雜聲便戛然而止，那位身披狐裘的世子哥便收回目光，好看的桃花眸子並沒有關注下面的熱鬧，而是放在了最遠處的那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