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隱疾
小靜亭入土為安后,磬和帝便將小靜辰立為了皇太子。一時間宮中流言四起,最過分的,竟說是九皇子靜辰嫉妒胞弟靜亭有真龍之命,故偷偷在蓮花池內投放劇毒,這才害死了失足落水的十一皇子靜亭。
後來造謠者雖均被磬和帝處死,但小靜辰的心中終是存了疑惑,便悄悄去詢問了乳母何氏。
乳母滿眼大一塊胎記,仔細看去,竟像極了一條盤踞着的卧龍!
一時間宮人們都沸騰了,俱說這十一皇子乃是真龍之身。
磬和帝原本也是龍顏大悅,只可惜,當天下午便傳來了元皇后早產的消息。
元皇后是磬和帝最寵靜亭而自責內疚的執念。
可如今再想,他所執念的東西,似乎不止靜亭之死。
那個與靜亭似像而非的小男孩,還有那個與清歡似像而非的小女孩……可能他更為執念的,是乳母所說的關於靜亭的故事。
難道清歡就是……
胃中猛然一陣痙攣,有苦澀伴着腥甜涌至喉間,許靜辰雙手死死抵住上腹,一口血便從唇縫間溢了出來。
調息時心神不寧,最易遭內力反噬,輕則急火攻心加重病情,重則喪失心智走火入魔。
許靜辰愕然睜眼,想將內力收回丹田已是不能,只能由着它凝在上腹,慢慢被那痙攣不止的胃經消耗殆盡,心道今晚怕是得生熬了。
分明疼得冷汗直冒,卻咬緊了牙關不肯出聲,就這麼苦熬了兩個時辰,才終於沒那麼疼了。許靜辰這才放鬆了身子,軟軟倒在了枕上。
這一遭實在是夠受罪了,再加上內力盡失,只怕又得「身體欠安」幾日。
許靜辰喘了幾口粗氣,恨不得立時睡過去。怎奈卯時將近,只怕茉容很快就會過來送衣服送洗臉水了。
許靜辰打小便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如今他這副狼狽樣兒,自然是能不叫人看見就不叫人看見。
於是,許靜辰少不得又強撐着坐起來,順便扯過枕邊白帕,擦去唇畔和着冷汗的血漬。
踏好白靴,許靜辰裝作剛睡起來的樣子,坐在床邊閉目養神。
不多時,茉容果然端着水盆進來了,先將水盆放在隔簾之外的圓桌上,而後方轉身,面向隔簾裏頭閉目養神的少年說道:「殿下,水已經備好了。」
「嗯。」
許靜辰沒有睜眼,只輕飄飄地應了一聲,似乎不願多說話,以免暴露自己的體力不支。
往日這樣一應,茉容也就識相地出去了,可今日卻不一樣,今日他畢竟不在流雲閣呀。於是,茉容便又接着道:
「殿下,清歡姑娘已醒,奴婢已照料她吃了葯,現已送她回茉容居將養了。」
片刻的沉默后,許靜辰又是輕飄飄地回了一個字:「嗯。」
茉容微微抬頭,隔着珠簾紗帳實在看不清許靜辰的神色,只得又硬着頭皮道:「殿下,流雲閣的被褥也已換好,殿下要去流雲閣更衣嗎?」
許靜辰這才睜眼,好在體力已多少恢復了些,便避重就輕半真半假道:「本宮昨晚沒睡好,不急着更衣了。你差人去奉紫殿稟告一聲吧,就說本宮身體不適,不能到朝了。」
自家殿下可不比那位隨心所欲的十殿下,單單一個沒睡好就不去早朝,絕不是自家殿下的做派。多半又是隱疾發作,身體不適得厲害了。
茉容雖心知肚明,卻也同樣了解自家殿下的性子,所以也並不敢拆穿,只聽話地應道:「是,奴婢告退。」
茉容走後,許靜辰方起身下榻,奈何一時噁心感突然上涌,腿軟得更是站都站不穩,只好順勢俯身,一手撐着床頭几案,一手掩住口鼻,悶聲嘔了兩下。
緊接着又是疼死人不償命的脾胃痙攣,沒完沒了似的,叫許靜辰不得不狠狠地抓揉上腹,恨不得將那矯揉造作的脾胃,生生揉碎在身體裏面。
可即便如此,許靜辰也沒有哭天喊地,縱然痛到極致,也只有低低沉沉的嘆息。
似已將矜持克制融進了血肉,刻進了骨髓,即便是獨自一人,也不願恣意宣洩痛苦,再難受也要盡量保持體面。
一如少年身上的白衣,一如少年眼中的桃華,總是纖塵不染,有心或無意地,溫柔着他人的歲月,靜好着他人的良辰。
空許着自己的清歡。
緩了好半晌終於舒服了一點,許靜辰略顯懊惱地直起身子,將擦過血漬的白帕放在燭火上點了。
為避免宛貴妃生疑,許靜辰決定還是回到流雲閣去睡,於是便拖着元氣大傷的身子,無精打采地向外走去。
不想才出了暖閣,便同風風火火而來的許靜軒撞了個滿懷。
「哎靜辰!」
此時的許靜辰哪裏經得起這一撞,若不是許靜軒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手臂,人就直直地倒下去了。
見許靜辰顏色如雪,紙片人一般搖搖欲墜,許靜軒少不得雙手穩住他的身體,一臉緊張地問道:「你怎麼回事?又做惡夢了么?」
許靜辰虛弱地點點頭,有氣無力道:「先扶我迴流雲閣吧。」
「好。」
見許靜辰實在虛弱,許靜軒也不再多話,乖乖扶着他往流雲閣而去,與平日裏嬉皮笑臉的許靜軒簡直判若兩人。
到了流雲閣內室,許靜軒先服侍許靜辰躺好,並替他攏上被子,而後才皺着眉問道:「這次怎麼發作得這麼嚴重?」
許靜辰閉上眼睛,將頭偏向內側,半晌不發一語,不知是沒聽見許靜軒的問話,還是不想回答。
【作者題外話】:這算是,究極美強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