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朋友

第10章 朋友

失血過多的無力感又湧上來,腦袋有點脹,這麼躺着都覺着十分難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心跳聲變得清晰。

江晚皺了皺眉,手捂上心口,微張開嘴深深喘息,身子不自覺的蜷縮起來,形成一個具有安全感的胎兒睡姿。

她緊閉上眼睛,想要睡上一覺,心悸的空慌感卻又讓她無法入眠,她只好去想一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眼下首要考慮的問題是,學校那邊該怎麼辦,今天被路林玉那群人毫不留情的下死手,按她的話來說,現在江晚已經被“廢了”。

如果再去學校,已經痊癒的事實必然會被路林玉那些人發現,但凡是一個有智商的的人都能看出江晚的特殊。

到時候,不用江晚自己表現出來,吸血鬼的身份肯定會被曝光。

所以學校那近期就不能再去了。

這樣一來,就又要麻煩哥哥跟學校說一聲。

可是江晚又不想把程明月的事告訴哥哥,以江正玟的性格來說,只要是涉及到江晚的事,就一定會十分上心。

一但讓他知道,自己受了傷而且還和程明月有關係,恐怕不止程明月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連帶程明陽也不可能繼續在江家甚至是在砏南市呆下去。

那應該找個什麼理由,才能過了江正玟這一關。

自上學以來,江晚就從未請過假,現在突然想要請假,而且還要請長假,理由如果找不好,恐怕就會引來江正玟的懷疑。

果然思考是個體力活,江晚想着各種理由,思緒卻越來越飄渺,意識漸漸模糊。

半夢半醒中,江晚被一股香味吸引,似乎是在夢中,有香甜的血凍,咬上一口軟糯無比很有彈性。

她還從沒見識過這麼誘人的氣味,不自覺的想要多嘗幾口。

“……江晚,醒醒……”

江晚斷斷續續的聽到有人叫她,理智慢慢被拉回來,美味的血凍飄遠,變成煙霧消失,她皺了皺眉頭,睜開眼睛,惺忪的睡眼帶着水汽,略有一些茫然的看着床邊眼前的人。

夢裏美味的血凍變成了細膩的肌膚,她眨巴眨巴眼睛,視線變得清晰,藕白色的手腕映入眼帘,再順着手臂往上看,胳膊的主人一臉震驚的盯着江晚,程明月的嘴巴吃驚的微微張開。

江晚瞳孔猛震,急忙鬆了口,胳膊下意識的撐着床身體往後撤。

撤的太急以至於腦袋撞到了床頭,她又縮回腦袋低呼一聲。

“咳。”程明月乾咳一聲,收回胳膊,語氣有些不自在的說,“豬血買回來了,我剛才熱了一下,你起來喝吧。”

江晚這才注意到,床頭柜上擱着一個杯玻璃杯子,裏面盛滿鮮紅的液體,騰騰的冒着熱氣,血腥味飄到鼻腔,聞起來味道還不錯。

江晚撐着床坐起來,靠着床頭。

程明月胳膊不方便,用沒纏着繃帶的手把豬血遞給她,江晚雙手接下來,眼神又瞄到被她咬的發紅的手腕,抱歉的笑了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確不是故意的,以前從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幾百年來的進化,血族的飲食習性幾乎已經完全改變,不再像傳聞那樣對人血饑渴難耐,日常來說動物的血液完全可以替代人血,雖然營養和適口性不算完美,但效果也還算湊合。

對口感要求高一些的就吸食牛血,同樣的牛血的營養和飽腹感也比其他動物的血肉更好。

多年來的飲食,江晚的身體已經適應動物血液,對人血應該不再抱有慾望才對,而且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在日常生活中,江晚對人族的血液完全無感,就算是有人受傷流血她也不為所動,完全勾不起食慾。

但剛才的那種香甜的味道,直擊靈魂誘惑力極高。

江晚想了想,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所以才會忍不住在夢中肆無忌憚的去咬,去嘗。

不過現在再感受一下,程明月的血真的很香,哪怕她現在坐在旁邊,靠的並不是很近,香味還是會撲鼻而來。

那種香味竟然會使她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低級的動物本能反應呼之欲出。

江晚無比震驚,連忙晃了晃腦袋,深呼吸一口氣想要穩住身心,專註於杯子裏的豬血。

奈何這一口氣吸進來,又是一大股子血香味。

江晚咬了咬牙,憋住氣,蹭着床頭往另一邊移了移身子。

然後捏住鼻子,瓮聲瓮氣的對程明月說:“你,可以離我遠一點嗎?”

這下輪到程明月震驚了,江晚的表情彷彿問道了難以忍受的味道樣子。

不可能吧,她今天才剛換的衣服。

程明月不可置信的揪起衣服聞了聞,又抬起胳膊聞了聞袖子,沒什麼特殊的味道啊,頂多就是洗衣液的化學製劑的味道。

她皺着眉眼問道:“我身上有味道嗎?”

江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仍舊捏着鼻子,因為憋氣,臉已經有點紅。

她擠出聲音說:“你,你先往後,退一點。”

程明月雖然很不樂意,但也蹙着眉往後退了一步,她抬頭看向江晚,用眼神詢問。

江晚還保持着捏鼻子的姿勢,搖了搖頭。

程明月又退了幾步,再退就要退到門外面了。

她又問:“現在呢?”

江晚鬆開手,像只奶狗似的試探的前後嗅了嗅,是安全的味道。

她總算放心的大口吸了口氣。

看她這樣,程明月更不自信了,又低下頭去聞自己的肩頭。

江晚瞧見她鬱悶的樣子,勾起了嘴角。

“別聞了,是你的血太香,我會忍不住的。”

江晚的聲音聽起來很好聽,也許是剛睡醒的緣故,音色有點啞,尾音竟還有一絲繾綣,在這昏暗的屋子裏,聽着有點撩人。

昏黃的光籠罩在她的身上,面部的線條十分柔和,一雙眼睛水光瀲灧,在加上好看的相貌,如果程明月是個男人,一定會把持不住。

畫面太美好,程明月心跳不自覺的變重,變快。

她看不下去,皺了皺眉頭偏開頭看向別處,“我,先出去了。”

她故作鎮定的轉身往外面走,腳下的步子卻暴露了她的不鎮定,出門的時候腳尖還撞到了門邊,程明月慶幸現在是晚上,她感覺耳朵有點發燙,如果光線再亮些,也許就能看到她的耳根已經紅了。

江晚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眉眼彎彎嘴角微翹掩不住的笑意,沒想到程明月堅硬的外表下竟然藏着這麼可愛的靈魂。

看來以後有機會了就可以多逗一逗她。

杯子裏的豬血溫度剛剛好,不是很燙但又比口腔的溫度略高一些,喝下去胃裏暖暖的。

痙攣的神經也得到安撫,滿滿舒展開,渾身又有了活力。

江晚小口小口的喝,直到啄完最後一口汁液。

她閉上眼,感受各個細胞的蘇醒,彷彿乾涸的土地被一場甘霖滋潤,土地上每一片枝葉都慢慢豎起腦袋,昂着頭向上。

營養補回來了,體力也略有回升,江晚活動了一下手腕,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

她掀開被子下床,床邊貼心的放着一雙淺灰色的拖鞋。

江晚穿上拖鞋,輕手輕腳的往門口走。

程明月出去的時候沒關上門,外面大概也是開的小燈,從屋裏可以看到朦朧的燈光,只能聽到細微的聲音,但是看不到程明月的身影。

江晚拿着杯子輕手輕腳的走出屋子。

光線有點暗,但也不妨礙看到房間的佈局。

從卧室出來就能看見小小的客廳,大概只有十步寬,靠牆擺着一個單人沙發看起來應該是海綿沙發,輪廓看着胖乎乎的,沙發前面放着一個茶几,是木頭的,矮墩墩的,有點像太暗了看不清是什麼顏色。

客廳右手邊還有一個房間,應該是廚房,門是玻璃材質,裏面有光亮,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聲音也是從那裏傳出來。

江晚嗅了嗅,有油煙的味道。

她往那間屋子走過去。

門虛掩着,江晚伸手推開一個縫,程明月的身影映入眼帘。

江晚站在程明月的側後方,看着她。

程明月背對着江晚站着,穿着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衣褲。一隻手臂折在胸前被繃帶掛在脖子上,另一隻手搭在灶台上。

她低着頭,似乎在發獃,一動不動的站在那。

程明月個子很高,又瘦,身處廚房油煙重地卻出淤泥而不染,從後面看給人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江晚推開門,在門邊站着。

程明月聽到聲音,轉身看了過來,看見江晚也不驚訝,視線落到她手裏的玻璃杯,一滴不剩,她抬眼問道:“不夠嗎?冰箱還有,我沒熱完。”

“夠了。”江晚舉了舉玻璃杯,“我來送杯子。”

程明月伸手要接,江晚卻往回收了手,躲開程明月的手。

她掃了眼程明月吊在胸前,裹着厚厚紗布的胳膊,說:“你手不方便,我來洗。”

程明月低頭看了眼手,無法反駁。

她抿了抿唇,看向江晚:“那你等會,我一會就好。”

廚房太小了,一個人呆在裏面都只夠走兩步,兩個人進去恐怕都轉不開身。

江晚自然也看的出來,她點了點頭,“好。”

程明月又背過身,從旁邊擺着的碗上捉起筷子,在鍋里攪了攪,然後關了火。

她把筷子放回碗上,轉身走了出來,看了眼江晚說,“你先洗吧。”

江晚拿着杯子進去,廚房真的很小,除了灶台和水池占的空間,就只剩下窄窄的一條空,伸開手臂就能從這頭挨到那邊。

江晚打開水龍頭把杯子壁上掛着的血漬沖乾淨,又把手伸進去細緻的洗杯子底。

玻璃杯終於煥然一新。

江晚把杯子放在水池邊上,滿意的甩了甩手上的水。

她轉頭左右看了看,視線被灶台上的小鍋吸引。

終於看到程明月煮了什麼。

小小的金屬鍋里,紅紅的油湯里泡着捲曲的麵條,看起來油膩膩的。

雖然她不吃人族的食物,但也聽說過這是什麼。

“你就吃這個啊,你們人族不是都說方便麵沒有營養嗎?”

江晚瞧了瞧小鍋,又瞧了瞧程明月。

“你受傷了,應該吃點好的補一補。”

程明月抿了抿唇沒說話。

自從搬出江家自己來住,程明月就沒有再吃食上下過功夫,有時是時間不允許,每天不是上課就是兼職,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的,根本來不及吃一口熱乎飯。

再就是資金不允許,她還要攢下錢來交房租和學費,貴的食材花出去的錢就要從別的地方補回來,有時候為了省錢,她甚至在晚上不開燈不用電,或者從學校接水回來用。

這麼多年來,她曾經幾乎吃方便麵吃到一聞到那個味道都想吐,但現在已經習慣了,只當它是用來充饑的食物,餓不死就行。

見程明月不說話,江晚也不在意,有打量了一番程明月受傷的胳膊,她偏頭想了想,背過身拿起碗和筷子就去挑麵條。

“你……”程明月上前一步,聲音哽在喉頭,又止住步子。

在她的注視下,江晚很快盛了滿滿一碗,還拿了勺子往碗裏舀了兩勺湯。

她端起碗轉身,碗底有點燙,她語速急急的問:“你在哪吃,我幫你端過去。”

程明月心中翻湧,深深的看了江晚一眼,側身讓開門,手指向客廳的小茶几。

有了方向江晚快步越過程明月走了過去。

看來是燙極了,江晚才一挨到桌子,就迅速把碗放上去,撤回手飛快的甩了甩。

她轉頭要喚程明月,才發現程明月已經跟了過來,站在她兩步開外。

她微微笑了起來,“你快來吃吧。”

程明月確實餓了,不再吭聲,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受傷的是左臂,右手沒事,拿筷子便不受限制。

麵條還冒着熱氣,她挑起一筷子,吹了吹就大口吞進去,腮幫子鼓鼓的。

在她吃面的時候,江晚背着手環視四周。

剛才沒注意,客廳左手邊還有一個大的落地窗戶。

窗帘沒拉,外面的月光和街上的燈光悉數擠進來,屋子裏就沒那麼黑了。

江晚走過去,打開窗戶,夜晚的涼風湧進來,清涼的感覺讓人神清氣爽。

江晚愜意的眯了眯眼睛,胳膊撐着窗戶下面的框,把頭伸了出去。

她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程明月的居住環境。

小區的樓房是土棕色的牆漆,層數不高大概只有六七層。窗戶外面裝着的防盜網都生鏽了,玻璃是綠色的。

是很多年以前的風格,看樣子是個老小區。

程明月租的是頂樓,從窗戶往外面看去,視野不算開闊,周邊高樓林立,放眼望去全是住宅樓。

從這看出去,能稱得上是景色的,也就只有樓下緊鄰的街道了。

長長的街道看不見盡頭,路邊種着樹,枝葉繁茂,路燈的黃光被樹葉遮擋,只能從縫隙里四散而出。

路上的車還不少,一輛接着一輛穿梭而過,紅色的尾燈留下一抹痕迹。

也許是晚上的原因,出了偶爾的汽車發出的聲音,便沒有別的噪音。

還不錯,雖然比不上江家別墅那裏的環境,但安靜的夜晚,周圍亮着燈的居民樓,燈紅酒綠的街道,穿梭而過的汽車。

都別有一番風味,滿滿的都是生活的氣息,這是江晚從未感受過的。

她有點喜歡這裏了。

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鈴聲悠揚傳到客廳聲音並不是很大。

如果不是屋裏太安靜,估計不會聽到。

江晚轉身,程明月還在大快朵頤。

“我去接一下電話。”她說。

其實這不用向程明月交代,但平時兩人幾乎沒有交流的可能,江晚就是想趁着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和她多說幾句話。

程明月愣了一下抬頭,微微點了一下,算是回應。

江晚踱步到卧室,手機來電顯示是江正玟。

“喂?”江晚接了電話。

“小晚,今晚我和爸不回去了,臨時出差需要出去一趟,大概兩天後回。”江正玟在電話那頭說,聲音裏帶着一絲疲倦。

“好,你們路上注意安全。”江晚應聲。

公司里的事一向很忙,江晚也知道。

江開元從來都親力親為,從前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江正玟進公司之後分擔了一部分壓力,江開元出差的次數少了很多。

但重要的商業洽談離不開江開元,偶爾也會有這種臨時出差的情況,便由江正玟告訴江晚一聲,以免擔心。

江晚表示理解。

“嗯,沒別的事了,你早點休息。”江正玟那邊有汽車鳴笛的聲音,顯然是在路上。

“等等,哥……”江晚叫住準備掛電話的江正玟。

“嗯,怎麼了?”江正玟問道,等待她的下文。

江晚欲言又止,“您,能幫我向學校請幾天假嗎?”

“哦?出什麼事了,怎麼突然想要請假了?”江正玟語氣溫和起來。

上學以來,江晚從來沒有主動請過一天假,雷打不動,哪怕生病也都不顧勸阻帶病上課。

這下她突然提出要請假,很難不讓江正玟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能改變江晚莫名的堅持。

“沒什麼……”江晚想了想,說出那個考慮好的理由,“我約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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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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