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家三口
晚上七點的光景，羅馬的日頭還很盛。透過大扇的木格窗戶，夕陽柔和的光灑在顧言玦下半張臉。
他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一手夾着抽了半支的煙，西服外套的扣子解開隨意地敞着，修長的雙腿放鬆地交疊。
半斂着眼眸，看着那些慌忙散去的家族成員。
聽見高跟鞋噠噠聲，他收回視線偏頭看去聲音的方向，嘴角擒着一抹訕笑。
經過與他的交手，黃知禮大概也知道了他的實力，來硬的是不大可能。
倒是她背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兒瑪蒂娜，衝著他大呼小叫。
“堂哥，你自己不要繼承權就算了，毀了整個諾斯家族我還當什麼掌權者。再說了，福科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權你說捐就捐，你也太豪氣了吧！”
見顧言玦臉上明顯不悅的神色，黃知禮喝止自己的小女兒：“瑪蒂娜，夠了。”
“媽咪啊，不說他是我遠方堂哥。他都睡了姐姐，這點情面也不給。”
一聲響亮的耳光不期而至，瑪蒂娜瞬間傻了眼。
這可是她有記憶以來母親第一次打她。
“你們倆乾的好事，我回頭找你算賬。你現在給我回房間好好反省。保羅。”
她是寵瑪蒂娜，可這次她做的太過了。竟然慫恿林慎出賣身體，她千防萬防竟沒想到是兩個蠢女兒自己整事。
保羅只聽從黃知禮，只要她發號施令，眼裏是沒有小姐這種身份的。
他拖着不甘心哭喊的瑪蒂娜就往樓上走。
“你怎樣才肯放了我女兒？”黃知禮雙臂交握在胸前，魅惑又兇悍的眸子威脅地眯着。
顧言玦沒搭話，繼續抽着剩下的半支煙，只不過淺色的鷹眸不時地瞟向她，給她施加壓力。
黃知禮無奈繼續說道：“如果你想要諾斯家族覆滅給蒂亞報仇，我不會阻止你。”
儘管已故的丈夫對她極好，但在林慎面前，她放棄的只會是諾斯家族。
顧言玦手上的煙火忽明忽暗，直到最後燃盡，他一抬手身側的陳昱拿起煙灰缸雙手捧到他的手邊。
手一松，煙蒂掉下后輕輕彈了兩下。
他起身扣上外套上的紐扣，往門外走。
邊走邊說道：“知禮夫人，你阻不阻止，諾斯家族都會覆滅。至於你女兒林慎，等我享受夠了，自然會放了她的。”
“顧言玦，你這王八蛋。”聽他把自己最重視的女兒當成玩物，黃知禮失去了她引以為傲的所有的修養。抄起手邊能扔得東西就向他砸去。
聽着身後紛亂的咒罵聲，物體敲擊地面的聲音，他挑眉嘆息。
顧言玦對林慎是上心的。
他就是想看看，黃知禮對她倒是愛還是恨。
出了古堡，他一行人直奔機場，不過不是回林慎去的連城。
他得先回一趟顧家祖宅，把敗家子顧言及的事先解決了。
***
林慎回到國內也有一周的時間，左等右等顧言玦也沒出現。
本來應該和他說一聲再離開他安排的住處，可沒有他的電話，他的人每天都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也說不上話。
她真的有很着急的事，留下一張紙條后，人就偷跑了。
在國內無親無故的她，還好有個意大利高中密友齊嘉妃，在讀了兩年意大利大學后決定回國發展，做她的演員夢。
林慎就暫時在她那落了腳。
今天出門前她特意化了個精緻的妝容，白色長款一字領連衣裙，乍看之下與自己母親年輕的時候有幾分相似。
她懷揣着一本名為《盛筵》的書，有些局促不安地在一家大型知名連鎖書店門口排隊等待與作者近距離接觸索要簽名。
隨着隊伍緩緩移動到店門口的作者巨型海報前，林慎氤氳的目光，停留在這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臉上。
作者本名林啟誠，筆名知禮人。
知禮的人，既然那麼愛母親，為什麼要拋棄我們倆？
沒有給她過多的思想準備的時間，隊伍很快的流動起來。
輪到林慎時，她木訥地站在簽字台前，捧着書，直愣愣地盯着低着頭的林啟誠。
很快中年男子因為一直沒接到書籤名，抬起有些疑惑的眼眸。
倏爾在見到白色連衣裙少女的瞬間，他眼中的疑惑轉為驚詫。
他身旁的經紀人張悅要拉走這個阻礙隊伍流動的女孩，被林啟誠適時地阻止住：“不急。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我給你簽上。”
林啟誠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和她在夢中想像的一樣。
她咬了咬紅唇，雙手捏着書的兩角遞到他的面前。
“林慎。一個心一個真。”她解釋着自己的名字。
林啟誠邊翻開封面邊誇讚道：“好名字。我要有個女兒，也會給她取這個名字。”
他飛速地在白頁上寫下——林慎閱存。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與日期。
將書遞還給她時，林啟誠落在她淺淺的笑容上。時光彷彿迴轉了二十多年。曾有個白衣少女抱着他還未出版的書站在他面前和他大膽表白。
“您的書我都看過，我也在寫小說。”林慎和母親一樣大膽地表明自己的心跡。
“謝謝你的喜歡。”林啟誠客套地回復她。
林慎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接近他，猶豫間，一聲孩子稚嫩的聲音刺穿她脆弱的神經。
“爸爸。”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蹦蹦跳跳地從隊伍遠端飛撲進林啟誠的懷裏。
林啟誠原本公式化的笑容瞬間變得溫柔如水。彎着腰與男孩額頭互抵，輕聲細語道：“你怎麼來了？”
“他說爸爸工作的樣子最帥氣，一定要過來看。”一名三十多歲，容顏俏麗的女子跟在男孩身後。走近林啟誠時，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
“爸爸，我將來也要像你一樣成為大作家。”男孩昂着頭神氣地宣告着自己的夢想。
一時間引來在場眾多讀者的鼓掌聲。
林慎站在他們一家三口面前，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千里迢迢違背母親的意願出賣自己的身體回到陌生的國度，為的就是見個已經重新開始人生的人。
她有什麼理由去破壞別人的幸福。
忍着眼淚，嘴唇微顫：“祝您幸福。”
說完扭頭就跑了。
林啟誠看着少女倉惶離去的背影，心有一瞬間空落落的。
夜晚，林慎在陌生城市的街頭遊盪，自己已經完全失去待在這裏的意義。
沒有月亮的黑夜，車水馬龍的喧囂，她蹲在霓虹廣告牌的公交站台前。湧出的淚水填不滿她內心對親情渴望的空洞。
直到路燈都開始昏黃不明，她被黑暗的恐懼逼到了瀕臨崩潰的境地。只能先逃回到齊嘉妃那再說。
鑰匙還沒插入鎖孔，門就可以被推開。
她有些納悶，加菲怎麼粗心到進屋門也不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