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六公主
攝政王目光微沉,渾身似有怒氣洶湧而來,嚇得顧宛惜縮了縮脖子,連忙道:“二姐姐,我突然想起,我落了東西在屋子裏。”
說罷逃一般的走了。
四周一時寂靜無聲。
“你什麼意思?”攝政王一雙黑眸翻湧,似有無數情緒在其中。
顧宛寧十分無辜的說道:“王爺從前不是與我說,想要一位王妃嗎?”
他聞言一愣,一開口,語氣中儘是苦澀,攥緊顧宛寧的手腕說道:“本王想要的王妃,自始至終都只有你顧宛寧一個人,明白了嗎?”
懊惱於自己從前未曾與她表明心跡,造成她這般誤會,又忐忑於她聽聞這話之後的反應。
她會接受他的愛意嗎?
顧宛寧印證了心中的猜測,略有怔忪,“我這樣一個人,王爺喜歡我什麼呢?”
他目光灼熱的看向她,終究未曾忍住本能的衝動,將她攬入懷中,“在本王眼中,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是本王想要捧於手心、護於懷中的珍寶。”
眼眶似有溫熱涌動,顧宛寧吸了吸鼻子,感動於這隻言片語所帶來的溫暖。
面前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在顧家被滿門抄斬之後,唯一一個替顧家平反之人。
是她在被蘇家欺凌之際,拯救她於水火之人。
他這般好,可惜她不配。
“我這樣一個人,或許在世俗眼中連婚配的權力都不曾有,我不想拖累王爺。”她忍住更咽道:“況我如今尚且顧不得尋思愛與不愛之事,我只想將軟軟好好的養大。”
“雖然如此,但我依舊很感動王爺對我的這一腔愛慕,讓我明白,我並不是那般不堪。”
她後退一步,向攝政王躬身行了一禮,隨即轉身欲離開。
卻被他從背後扯住衣角。
他艱澀的開口,“我心知,今日終究是我唐突了,你可以慢慢想,再給我答覆,哪怕這答覆是拒絕,也請容我可以繼續與你做朋友。”
那個看似高高在上、無堅不摧之人,甚至用着懇求的語氣。
心中似乎有什麼轟然倒塌。
他是她兩世的恩人,她於心中將他奉若神明,神明因她而卑微。
顧宛寧略有傷感,但依舊道:“好。”
他和她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終有一日要離開,他會有一個足以與他身份相匹敵的夫人,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她。
她也絕不會允許恩人因她的緣故而被眾人非議。
顧宛寧回到房中,思緒漸漸平穩。
軟軟放學回來,對顧宛寧說道:“娘親,王爺叔叔已經走了嗎?”
“嗯,”顧宛寧笑容較之尋常有些敷衍,“王爺平日裏很忙,若非必要,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蘇軟軟有些傷感,這樣的話外祖母也同她說過,她是個懂事的孩子,確實應該聽話,故而她道:“好吧。”
入夜裏,顧宛寧將軟軟給哄睡着,自己卻是怎麼也睡不着。
她無法忽視當攝政王說出那樣的話時,除了感動,她內心深處還有一絲悸動。
心中多少有些不明白,但凡情愛,總有起源。
攝政王的起源在哪裏?
他們初見,她那般狼狽,是個人都不會喜歡那樣滿身污泥的她。
她在不幸福的婚姻中累累傷痕,縱使那人是攝政王,她也無法再度將自己的命運去交由另一個男人的手中。
想得再多也是徒然。
顧宛寧熄燈入睡,只是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安穩,夢裏又回到了上一世,她死去的第三年裏。
那時,她附身在扳指上的靈魂已經很弱很弱了。
皇帝胞妹六公主請求賜婚她與攝政王,然而攝政王當庭抗旨。
六公主用盡了法子,最終於一個深夜裏來到了攝政王的面前,質問攝政王為何要抗拒她。
皇帝唯一的胞妹,身份又是何等尊榮,更不要說六公主模樣艷麗無雙,也是極好看的。
然攝政王答:“本王曾經有過心上人,只是本王無能,未能護得住她,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再不復燃。”
六公主不信邪,年少的女子總是充滿鬥志。
然而自此之後,六公主想近攝政王身,都是很難。
從前鬥志,盡數消退,活人哪裏能爭得過死人呢?
不甘心的六公主又問到了攝政王的跟前,“本宮答應,不再糾纏你,只是本宮想問問你,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誰,究竟是何模樣,本宮又有哪裏不如她?”
那是顧宛寧第一次見到攝政王笑,笑意溫良,“公主哪裏都不如她。”
只是到底也沒說,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誰。
顧宛寧從夢中醒來,她後知後覺的想到,或許是因為她的面容有些像攝政王已經去世的心上人,讓攝政王產生了某種錯覺。
這樣一來,一切便都能說得通了。
從夢中徹底清醒,睜開雙眼,面前是一道欣長的背影。
顧宛寧一窒,立馬抽出壓在枕頭底下的匕首,“你是誰?”
裴遇豁然轉頭,“多日不見,你便忘了我了?”
不同於往常慣常不正經的模樣,今日的裴遇似乎格外的消沉,“你告訴我,你究竟哪裏不喜歡我?”
顧宛寧被嚇到了,“你在說什麼?”
他自嘲一笑,“阿寧,我好歹也算是為你死了一回,那你喜歡我嗎?”
顧宛寧搖了搖頭,將匕首握得緊緊的,她似乎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她曾見過府中二叔喝醉酒之後,會時常發酒瘋,私心裏對喝醉酒的男人,戒備心滿滿。
熟料這人一時間竟然哭了。
“我就知道。”
她不喜歡他作攝政王時的模樣,也不喜歡他作裴遇時的模樣。
她不喜歡的單單純純就是他這個人。
“咚”的一聲,他赫然醉倒在顧宛寧的跟前。
顧宛寧豁然起身,卻發覺這人竟是睡著了。
她一陣無語。
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出現在她的閨房裏,她該怎麼辦?
她努力想將他給扶起來,卻被她一把給拉到了地上,頭剛好撞上她的胸膛。
“阿寧,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嘴裏不斷咕噥着這句話。
一天之內被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表白,顧宛寧心中湧起一股一樣的感覺。
尤其這兩個人還是認識的。
且這兩個人的感情多少有些無厘頭。
前者估摸着是將她當成某個人的替身,至於後者,後者就更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既是摸不着頭腦,索性不要去想。
她搖搖頭,將張媽媽給喚過來,兩個人艱難的將裴遇給扶着到了顧府後宅一座荒廢的院落里。
且讓他吹吹冷風,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