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聞名遐邇的歌姬
卉笙上前蹲下身子,將手掌輕置於男子胸前,微微使用治癒術,男子終於能喘口氣了。
見他神智清醒一點了,卉笙說道:“這毒是你落在我們勿忘坊的,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我和李老闆略通醫術,能解這個毒。本來想着就替你把毒都解了吧,但一想到你身為下毒之人,自是應該通曉此毒和其解法的,所以也就用不着我和李老闆勞心勞力了。叨擾了,告辭。”說罷便轉身準備離去。
“姑娘,留步。幫我,解毒。”男子虛弱地哀求道。
卉笙側首俯視着他,得意一笑說:“想找我們解毒啊,也不是不行。除非你把你下毒之事,背後是否教唆者,一五一十地寫下來,簽字畫押。否則,你這毒我可解不了。”
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仔細盤算。這二位姑娘不知何方神聖,悄然闖入還能悄然下毒。動靜鬧得這麼大,居然無一人進屋查看,怎麼看這形勢都對自己十分不利。最可怕的是,他投的毒可是無葯可解的劇毒,他可不想死!雖說他對這二位姑娘解毒一事將信將疑,但為了活命總要賭一把。於是男子忍着胸口的劇痛,將攬月坊老闆給錢讓自己投毒一事悉數寫下,簽字畫押。
拿到自白書後,卉笙便給男子解了毒。然後她義正辭嚴地對男子說:“有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今日所幸無人死傷,你自然也不需要賠上這條命。回去轉告你們老闆,若是再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我們便將你的自白書交給官府,你們所乾的勾當,自有律法來制裁。哦對了,你若是想反咬一口說我二人逼迫你寫這自白書,請儘管試試,對簿公堂之時,看看有幾人能真的信你。”
說完卉笙便和李霜芸轉身離去了。男子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心裏嘀咕,以後無論如何也絕不要再去招惹這兩位祖宗了,能輕鬆解劇毒之人,絕非尋常之人。
第二日,卉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剛下樓便見李霜芸連蹦帶跳地迎上來,挽起卉笙的手說道:“卉笙卉笙,今早李喬差人送信來,說兩日後他會親自來勿忘坊賞舞,咱們的機會來了!若是咱們勿忘坊能入了李喬的眼,日後不僅能得到他的出資,就能藉此機會打入太威城了!”李霜芸邊說,眼裏邊閃現出振奮人心的光芒。
卉笙嗤笑一聲:“我看你,如今倒一點也不像個飛仙之人了。”
李霜芸詫異:“那我像什麼?”
“倒像個掉進錢眼裏的老闆娘!”說完卉笙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知日後等我們真能回水晶宮了,你還舍不捨得你的舞坊。”
李霜芸滿臉通紅地道:“就知道笑話我,這舞坊不也有你一半心血,要我說,你也是半個老闆娘。”
“好了,老闆娘。”卉笙嘆了口氣,“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希望我兩日後登台獻唱吧。可我們說好了,我每十日唱一曲的,昨日我已經唱過了。照我說,這勿忘坊里有你李老闆這位招牌舞姬就足夠了。聽說等着一睹你舞姿的看客,都要從我們這泰州城排到太威城了。你哪裏還需要我啊。”
李霜芸嬌滴滴地拉着卉笙的手,來回晃動地說:“哎呀,我的好卉笙,你就別磕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勿忘坊之所以聞名遐邇,你這台柱功不可沒。這勿忘坊沒有我還有一堆舞女,可歌姬唯你一人啊。”
“把我吹捧得那麼高,無非就是想哄騙我唱一曲。”卉笙邊說邊將自己的手,使勁從李霜芸的手裏抽出來。“我也沒說不行,不過這兩日戎界有事我很可能走不開。要不等富陵康來了,我問問他能否幫我頂上兩日吧。”
“這麼說你是答應我了?!”李霜芸不禁大喜。
“我可沒答應啊。”卉笙趕忙打住李霜芸,“最近戎界三國劍拔弩張的,我擔心他們隨時會打起來。一旦打起仗來,必然魔獸四起,到時我必須留在戎界坐鎮。一切等富陵康來了再議吧。”
“等我議何事啊?”聞聲,李霜芸和卉笙都朝門口看去,只見一位儒雅俊美的男子,着一身青色刺繡長袍邁入了勿忘坊。
“富陵御師,你來得正好。”李霜芸快步上前對男子說,“我想讓卉笙這兩日留在夷界給我們舞坊唱幾首曲兒,不知戎界那邊可得空?”
富陵康眉頭緊皺地說:“卉笙身為戎界聲尊使,公務繁忙,怎能總是為了唱曲兒這種小事逗留夷界呢。”然後他轉頭看向卉笙,問道:“尊使,你怎麼說?”
卉笙低頭思索了一番,說:“富陵康,這兩日還是勞煩你幫我守着戎界那邊吧,若是出了事只管傳音於我,我即刻便趕到。”
富陵康原本是來接卉笙回戎界的,沒承想居然聽到卉笙說還想繼續留在夷界。他正準備勸說卉笙返回戎界,卻見到卉笙眼裏的堅毅,瞬間便讀懂了她的神色,不禁嘆了口氣道:“既是尊使之令,我定當奉命行事。”
李霜芸一聽瞬間喜笑顏開:“我這就告知舞樂班子這個好消息,然後把告示張貼出去,就說咱們鼎鼎有名的落言歌姬,願意加唱一場。”說罷,她轉身小跑離去了。
富陵康慢慢走到卉笙身側,輕聲問道:“日後你是準備常來夷界了嗎?”
卉笙輕輕“嗯”了一聲。
富陵康繼續問:“可是為了尋他?”
卉笙愣了一下,又輕“嗯”一聲。
富陵康嘆息道:“五界之大,你要何時才能尋到呢?”
卉笙輕笑一聲,喃喃道:“五界再大,也有我遍尋完的那一日。只要他還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身側的男子微微一震,眼中微有羨慕地說:“二殿下何其有幸,能遇見你這般痴情的女子。”
卉笙並沒有聽出富陵康言語中的苦澀,她眼眸低垂,哀傷地輕語:“錯了,是我何其有幸,能遇見他這般為我奮不顧身,連生死都全然不顧之人。”
富陵康雙唇微顫,幾次欲開口都咽了回去,最後說道:“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二殿下。”
卉笙抬起頭凝望着身側的男子說:“富陵康,我知道這些日子我忙着找涵櫟,戎界很多事情我都顧不上,反而是你們幾位御師一直幫我擔著,其實我有想過,不如我辭去這尊使之位,專心尋找……”
“不必。”富陵康迅速打斷了卉笙,“這些年我們幾人跟着你,對你心服口服。戎界情況複雜,三位國主各懷鬼胎,換個人怕是難以招架。如今水晶宮遭變,神族正需要安定,此時不宜有任何變動。更何況,找尋二殿下是每位神族之人分內之事,也不全然是你一己私事。”
卉笙聽他這麼一說,便感激地說:“富陵康,多謝你。”
男子側目望着卉笙道:“我只想你知道,任何時候我,我是說我們,都會在你身側幫你。”
卉笙莞爾一笑:“嗯。”
兩日後。
已近午時卉笙才起身。卉笙站在二樓凝望着樓下街道的熙熙攘攘,陷入了沉思。今夜便是助勿忘坊進一步聲名遠揚的絕佳機會了,她答應多唱一曲,自然是有她的盤算。
五年前那場變故后,涵櫟生死未卜,杳無音訊。卉笙先是花了整整三年時間遍尋了戎界,無果。既然在戎界找不到,那便去其它界找一找。於是兩年前,卉笙來到夷界這個陌生之地。好在夷界有她的故友李霜芸。
李霜芸逗留夷界期間,甚是無聊。而卉笙滿腦子想的就是該如何打探涵櫟的消息。這時卉笙突然想起李霜芸曾說過,她自夷界飛仙去水晶宮之前,曾經跟着名滿天下的舞女娘親習過舞蹈。於是卉笙靈機一動,慫恿李霜芸開了個舞坊。這舞坊真是個打探消息的絕佳之地,看客熙熙攘攘,消息自然也就來來往往了。為了讓勿忘坊名聲大噪,好將消息網佈滿整個夷界,卉笙便主動提出加入勿忘坊作了一位歌姬,正好也方便了暗中打探消息。天生夜鶯般的歌喉讓卉笙一開口便是一鳴驚人,很快便成為了勿忘坊的台柱。
就這樣,卉笙的絕世歌喉加上李霜芸的獨門舞姿,讓這勿忘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興隆,也讓李霜芸越來越不想放走卉笙這個香餑餑了。
正想着出神呢,忽聞李霜芸的聲音:“卉笙,快下來綵排了。”
卉笙走到堂廳,李霜芸和舞隊已經聚集在高台之上了。台柱重新鼬了紅漆,正上方還吊著一個牡丹月季製成的乾花球,扶欄處繫上了綵帶,看來李霜芸為了今夜這場歌舞真是煞費苦心。
李霜芸見卉笙下來了,迎上前說:“多謝你,願意幫我們多唱一曲。”
“嗨,”卉笙不以為意,“你我之間客氣啥。何況我也有我的私心。”
“哦?說來聽聽。”
“本來當初來勿忘坊唱歌,不過是想潛入進來好向賓客打探消息。但這麼久了,想要的消息一點也沒有。所以我想,既然找不到涵櫟,那我便站到最亮的地方,只要涵櫟在夷界,就一定會聽到我看到我然後來尋我。所以我決定了,從明日起,我會常駐勿忘坊,每三日獻唱一曲。我也真心希望李喬能助勿忘坊聲名遠揚。”
李霜芸滿臉洋溢着笑容,說:“倘若二殿下真的在夷界,一定會來尋你的。”卉笙沒有接話。
綵排了兩次,正中途休息呢,突然卉笙的肚子傳來咕嚕聲。一旁的李霜芸聞此笑道:“我快被你的肚子吵死了。你快去找點吃的吧,一會兒回來繼續。”
卉笙不悅地說:“就知道催我綵排。”
“都是為了聲名遠揚嘛!”
卉笙無奈搖頭。“那我去張記包子鋪買包子好了。”
“嗯嗯,快去吧。唉,順帶給我也買幾個!”
於是卉笙向城北的包子鋪走去。
買完包子,她等不及放涼,一邊吹氣一邊吃起了熱騰騰的包子。
突然,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視線中。一瞬間,卉笙感覺彷彿時間都停止了,忘卻了呼吸,忘卻了心跳,忘卻了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日,楓駿山的懸崖之上,她深愛的男子,對她最後一笑,然後一躍而下。如今那明媚的笑容,又再次出現在她面前。雖然隔着人群,但刻骨銘心之人,哪怕只是一個剪影,你都不會認錯。
卉笙不顧一切地朝那個身影奔過去。就如那一日,即便萬千阻撓橫在她和他之間,她都毫不猶豫地斬破這密佈的荊棘,向他奔去。五年前,他沒有等她,五年後,她不能再錯過他。
當卉笙終於穿越了洶湧人潮,來到他的身邊,她大口喘着粗氣,緊緊抓着他的衣袖,久久說不出話來。說不出話,並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想說得太多,竟不知從何說起了。
卉笙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着,思考着該從那句話開始說。突然一個熟悉卻疏離的聲音響起:“不知姑娘,可是找在下有事?”言語十分禮貌,禮貌到全是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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