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燕窩八寶鴨
看顧羨那卧房裏的東西實在匱乏，木槿本來是打算多給他買些日用品，但無奈如今身體不適，也拿不了許多，便只大略記下了小孩的身形，託人到鎮上的布莊買了幾件料子好的中衣內襯。
她和奶奶打過招呼了，今晚應該就住在祖宅了，要不然以她如今的身體，還真受不住一天兩趟的折騰。
等木槿到了長綺殿，沒見到屋內有人，卻聽到了外面傳來了真真破風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習武。
木槿慢慢地拖着身體移到了門邊，悄悄將門退開一條小縫兒，卻見外面小院的一角，顧羨正拿着一把木劍在舞劍。雖然他身形尚小，但舞劍的力道卻絲毫不弱，一招一式迅速有力，手中的木劍隨着他的動作嘶嘶破風，頗有些凌厲迫人的氣勢。
他一個相當於被放棄的皇子是不可能有專門的武師的，而且木槿從初見他起，便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小孩的敏銳和聰穎，當時她就覺得這小孩必定是受過高人指教的。
她沒有猜錯，看過那本書後，她發現了一個非常神秘的人。此人武藝高強，能躲過皇宮內眾多侍衛禁軍的眼線，自由出入長綺殿，且應當也是飽讀詩書胸有溝壑之人。
顧羨四歲時被徹底拋棄在長綺殿，在宮內的存在感不斷降低，一年後，宮內的貴人們在皇帝面前絕口不提這七殿下，怕是新進的宮人甚至都不知曉這冰冷荒蕪的長綺殿內還住着一位小皇子。那位神秘的男子便是一年後顧羨五歲那年出現，直到顧羨八歲，整整三年裏，對顧羨如親兒一般厚待，將他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那三年，也是顧羨少年時期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縱那男再厲害，也總有疏漏或運氣不好的時候，大內侍衛還是發現了一些他的蛛絲馬跡，漸漸地，那人來的頻率不斷降低，直到有一天，就再也沒來過了。
木槿覺得，就僅從書中那寥寥幾百字地敘述，她也能感覺到這男子對顧羨的看重。雖然書中對着男子的身份沒有點名，但是從那些描述來看，木槿有了一個猜想。
那人對顧羨視如親子，還時時看着顧羨入神，似乎在透着他思念另一個人……
顧羨母親那個青梅竹馬的愛人，高知喻。
但是以他對顧羨母親的情意，又怎麼會忍心將顧羨一個人留在這個吃人的皇宮呢？那麼兩年前這人的失聯，怕是多半是被宮內的侍衛拿住了，甚至……可能是被皇帝知道了他的存在，以皇帝對這個情敵的痛恨程度，他還能好嗎？
木槿止住自己發散到了天邊的思緒，或許他只是在外邊遇到什麼事情阻礙了他回來的腳步呢？
木槿看向那邊正舞劍的顧羨，這些假設，她能想到，這個心智分外早熟的小孩又怎麼可能想不到，他如今又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留在這個皇宮裏艱難成長的呢？
早在木槿一打開那扇門的時候，顧羨就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視，本欲作出反應，但知曉是木槿后，便不再管，只自己練劍。帶發現木槿好一段時間都不做聲，只看着他，顧羨這才感覺到有些不自在，於是停下了動作，向木槿走過去。
木槿方才一直在想那個高知喻，等顧羨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怔怔地抬頭。
往日她都是站着或半蹲着和他說話，而這次她坐着，他站着。她倒是第一次以仰視地角度看這個小孩，才發現這小孩雖然一直被他人凌辱，艱難求生，但他站得比誰都直。
小小的腰板顯得挺拔而堅韌，還有那雙俯視着她的眼睛……木槿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小看着凄慘，但還真是有股子皇家的氣勢在身上的。
世人都在猜疑顧羨的真實身世，甚至大多數人都默認顧羨是秦慧和高知喻的孩子，因此皇帝才不待見他。
但木槿看過書，她站在上帝的視角上，她知道，顧羨就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這一點，皇帝他自己也知道。而其他人，在幾年後等顧羨張開了，那張肖似皇帝的臉也會讓他們知曉顧羨確是龍子。
看木槿抱腿坐在地上發獃，顧羨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你來了。”
“啊？哦，對。”木槿回過神，將門從里拉開，讓顧羨進去，“你練完劍啦？累嗎？”
顧羨沒動，木槿知道他在等她站起來。待木槿艱難地起身後，看他額頭上有些薄汗，取出帕子給他擦了擦，“你衣服濕了沒？要不擦擦身子換套衣服吧，我給你帶了幾套中衣，看看合不合身？”
木槿說著，就要伸手去摸小孩的，這都是她照顧小侄子的管用動作，他哪想到面前這個小孩和她現代那個錦衣玉食的小侄子完全不一樣啊，所以當她伸出的手被鉗住的時候，她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
顧羨鬆開了鉗住木槿的手，又伸手取下了木槿給他擦額頭的帕子，當看到哪一方粉嫩粉嫩的帕子時，他的動作頓了頓，倏爾又恢復過來，將那帕子攥在了手裏。
木槿這才反應過來，“抱歉啊，我……”
“無事。”
好吧。木槿心想，她以後一定會分清現代和古代，想清楚這個十歲的顧羨不是她家那個混世魔王。
看顧羨坐到桌子前，木槿趕緊把門關上，慢慢走到了桌旁，坐到了另一張椅子上，把食盒拿出來，邊開食盒邊說，“今天我就把之前那兩個食盒拿回去吧，放這兒也佔位置。”
前兩次帶過來的飯菜都沒能好好吃，這次正好沒人打擾，可得讓小孩好好吃上一頓。木槿細細將飯食擺好，燕窩八寶鴨、紅潮八鮮湯、醋溜土豆絲、鮮桂浮翠絲，葷素搭配，還有一盤水果拼盤，看着好不豐盛。
木槿像獻寶一樣將這些菜盤推到顧羨面前，又特意點了點那盤水果拼盤，裏頭有香蕉、草莓、番茄、桑葚、琵琶等一應春季鮮果，擺成了兩朵小花的形狀，是木槿親手擺的。
顧羨的目光果然被那盤新鮮物什吸引，木槿等着他誇讚，卻聽他說：“你身上有傷，還是在那邊好好修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