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副皇帝
現在朝廷最大的事,便是來年正月的南郊祭禮,此事隨着郭榮入宮侍候皇帝,便轉到郭宗誼的手上,而當務之急,是該選出祭禮諸職掌官。
依制,郊社、酒樂等事都由太常寺負責,但太常卿都是虛授,作寄定階之用,如今在位的太常卿根本沒有掄此大典的能力。
思來想去,郭宗誼大筆一揮,寫下國子監祭酒田敏的名字,這老學究通曉九經,博學廣獵,心眼又實,請他權判太常寺,具體負責郊祭禮樂之事再合適不過。
接着,便是郊祭大禮五使,依前朝慣例,郭宗誼決定以首相馮道為南郊大禮使,開封尹、晉王榮為舟橋頓遞使,權兵部尚書王易為鹵簿使,御史中丞邊歸讜為儀仗使,權判太常田敏為禮儀使。
五使人選擬定,往後的南郊祭祀事便由他們操持,郭宗誼不再多管,繼續翻看下一張奏表。
這是充刑部侍郎徐台符的奏表,言因唐末籓鎮殊風,久歷歲時,未能厘革,京兆、鳳翔府、同、華、邠、延、鄜、耀等州所管州縣軍鎮,常遣軍將下縣,主糾補,涉爭訟。
但婚田爭訟、賦稅丁徭,合是令左之職,擒奸捕盜、庇護部民,合是軍鎮警察之職。
政途不一,無以教民,當各守職分,專切提撕。
郭宗誼閱畢,覺得極有道理,早該收收中原諸藩鎮的權了,總管軍機大事不夠,還要干涉刺史、知州、縣令的政務,在地方不是一手遮天又是什麼?
未及多想,郭宗誼便批了個“允”字。
今時不同往日,郭威先前多次移鎮,中原諸節度使之權已削弱不少,於治下鎮兵的掌握力已不復當初。
而在荊州大都督府治下的南境,節度使更是風光不再,軍令都出不了鎮所所在的州城,且除軍事外,治下民政賦稅、甲仗錢糧、監察巡按等事,節度使根本插不上手。
威風百年的節度使,在南境只不過是一領兵將軍矣。
桉上摞成小山的奏表漸消,政事堂跑退的舍人頻頻出入,呈上遞下,入夜不止。
郭宗誼由早至晚,也整整批了一天的奏章,但文牘仍舊源源不斷送來,中書門下政事堂,及西府樞密院諸官,見皇長孫都如此勤勉,皆不敢下值,各自點上燈油,陪着這小殿下熬夜苦戰。
最終還是首相馮道熬不住了,來到滋德殿,見郭宗誼伏桉埋頭的身影,會心一笑,顫巍巍地行禮:“殿下。”
郭宗誼擱下奏表,見是馮道,忙起身執弟子禮:“馮相有禮。”
接着便要差人看座,馮道連忙擺手:“殿下客氣了,臣來說幾句話就走。”
郭宗誼見他神色扭捏,乾脆道:“馮相有事,但說無妨。”
“那老臣就直言相告了。”馮道又一拱手,以指桉上文牘:“大周坐擁四海五嶽七百州,這奏章文書,是永遠簽不完的,殿下不必急於一時。”
郭宗誼恍然,原來是自己耽誤諸臣僚下班了,再看桉上待閱文牘,數量與來時無二,殿中的小黃門也都是一臉倦怠,眼神幽怨。
他當下愧笑一聲,起身道:“我明白了,明日再批便是。”
言罷擱下筆,與馮道一起,離了滋德殿。
走出宮門時,郭宗誼始覺疲憊,臂酸腰僵,頭重腳輕,整個人都不舒坦,並不比在外打仗輕鬆。
回到晉王府,簡單吃了些膳食,便和衣而睡。
次日一早,晨練畢,便又至滋德殿辦公,如此月余,時節入夏,朝廷政務竟為之一清。
兼郭威身體稍有好轉,皇朝同時存在三個“皇帝”,輔有三個宰相,由是郭宗誼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每日只需在滋德殿呆上半天功夫便可,下午或是陪伴郭威游庄射箭,或是上街與李未翰、李俞等人玩耍。
這一日,剛陪郭威吃過午膳,正要出宮,卻在啟運門外,被李榖堵了個正着。
自王峻被貶,李榖便加集賢殿大學士,為皇朝三相,仍判三司,平日裏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雖與郭宗誼同在宮城內辦公,但往往數日都不得一見,今日不知怎麼有空,專程在宮門外等他。
郭宗誼見了李榖,忙小跑過去,執晚輩禮下拜:“李相有禮。”
李榖生受了,上下打量他幾眼,感慨道:“殿下近日清瘦了許多,政務還是交一部分給臣下吧。”
“宗誼省得。”
李榖頷首,邁開步子,往皇城門走去,郭宗誼察覺此老心情不佳,陪着小心,亦步亦趨地跟着。
走出數十步,四下已無人,李榖側頭問道:“殿下,你可曾對俞兒許諾過,平了荊南就去老臣家提親。”
郭宗誼心道果然,是為此事而來,當下忙不迭點頭:“不錯,但自歸京后……”
郭宗誼欲言又止,李榖已經明白,正聲道:“可是因為陛下龍體有恙,遂不敢提?”
“正是!”郭宗誼輕一擊掌。
“陛下前幾日還就此事問過老臣,私以為,陛下是希望殿下能早些成親的。”
李榖漫不經心提了一句,郭宗誼大喜:“當真?”
“廢話!”李榖兩眼一瞪,輕罵了一聲。
“我這便去找阿耶!過幾日就有媒婆去李相家提親!”郭宗誼喜道,轉身便要往大內跑。
李榖,一把扯住他:“你是皇家子嗣!儀軌與常人不同,找什麼媒婆?”
郭宗誼止步,疑惑道:“那都是些什麼流程?”
皇子皇孫納妃成親,儀軌共有十三步,這不僅是皇帝一家的喜事,也是天下人的喜事,尤其郭宗誼這類嫡長子孫,未來的皇帝,更是馬虎不得。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野果閱讀,yeguoyuedu.安裝最新版。】
李榖一時也想不起詳細儀制,當下便道:“此事自然由有司操心,你只管去稟告陛下便可!”
“善。”郭宗誼頷首,與李榖拜別:“那便請李相在此,等宗誼的好消息。”
言罷,深深一躬,扭頭往禁中闊步而去。
李榖目送一陣,搖頭自語:“這後生,得意忘形,難道要老夫在此地枯等嗎?”
說著,轉身上了馬車,哼着小曲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