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終戰（一）
不一會兒，馮宗異收斂心神，望向腳下的滁州城。
一道凌厲的寒芒在眼中閃爍。
「攻城，殺！」
馮宗異大手一揮，殺氣不減喝道。
「殺！」
六萬黑甲兵勇大喝着，殺向四散逃跑的蒙元大軍。
隨後，就是一場血腥的殺戮，在暗衛高手的帶領下，六萬大軍分為十二隊，屠殺着每一個蒙元士兵。
馮宗異神色漠然，沒有阻止絲毫阻的意思。
當年，死在蒙元大軍刀下的中原百姓可比這要多不知多少倍。
區區異族罷了。
這場殺戮以滁州城為中心，向整個滁州地域擴散而去。
六萬大軍沒有絲毫的憐憫，彷彿就是一把把冰冷的兇器，不斷的殺戮着。
而且他們的氣息，好似一天比一天兇悍、強大。
同時，攻陷滁州城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飛向徽州城。
絲毫不變的大殿之中，虞明目光淡漠的看完馮宗異彙報。
其實暗衛傳遞迴來的情報要比之更快更詳細。
一絲漠然的笑意輕輕揚起。
殺戮～
「傳令，讓馮宗異等人繼續向整個集慶路推進。
想要殺戮，那我就給他們殺戮的機會。」
虞明冷淡的聲音響起。
「是。」
應聲過後，虞明明凈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廣闊的穹天。
那饑渴的神情，流淌的涎液，彷彿在享用着什麼頂尖的美味。
閣樓中燭火依舊閃爍，將屋內朗照的明亮光潔。
獸首銅爐中的麝香散發著裊裊的煙氣。
這一幕，詭異非常。
幻境，還是幻境！
看着眼前啃食人腿身影，元顧道人的內心忽然湧起了一陣難言的噁心和煩躁。
他手中的劍刃陡然綻放無匹劍氣，將目光可及範圍內的一切都給一斬兩段。
……
虞明踱步上前，緩緩推開了閣樓的大門。
一股子夾雜着熏香味道的暖意，鋪面而來，讓人十分舒服。
虞明走到了吳天德和元顧喝酒的桌子邊上。
吳天德面如枯槁，身上見不到一絲生命的光彩，整個人猶如一具屍體。
而元顧則汗如雨下，雖然緊閉着雙眼，但還是能見到其眼珠子在四下滾動着，似乎情緒的變化極大。
只見其面對如同驚濤駭浪般傾覆而下的劍光，落座的身形居然絲毫不動。
冷笑地任由那鋒銳的劍光抹向自己的咽喉要害！
直至劍光臨身之際，才驟然而動。
下頷一低，便在毫釐之間將足以穿金裂石利劍之鋒咬在牙齒間。
劍光渙散，劍尖好似抵住一面鐵牆，不得一絲寸進！
這……這怎麼可能！
雖然明教眾人早就猜到能被那些叛徒派來追殺的人，絕非什麼簡單的角色！
但是當看到了陰狠男子居然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讓自家舵主的凌厲劍招無功而返之時。
還是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而陰狠男子似乎對明教眾人驚駭的神情很是滿意。
在將朱元璋利劍的劍尖咬住之後，竟再無任何多餘的動作，就這麼用戲謔的目光盯着明教眾人。
好似猛獸在玩弄利爪下的獵物。
不過朱元璋到底也是歷經戰場廝殺的人物，心神率先反應過來。
屈指一彈劍脊，劍體劇震，暴漲的劍光宛若一條掙脫束縛的蛟龍，猛然震開緊扣的牙口。
利劍騰空而起。
朱元璋五指牽引。藉著反震之力和騰空之力抽回了自己的長劍。
而後身隨意動，劍隨心動。
劍光伴隨着身形在空中劃過一個透明劍弧，濤聲再起。
劍光更盛更快，橫掃無際。
挾巨浪崩嘯之勢，貫穿空氣，盪開一圈圈透明漣漪，直擊陰狠男子心口而去！
劍如流光，轉瞬即至！
如此劍光即便是一直持以戲謔心態的陰狠男子，也不得不收斂心神，凝神以待。
劍光再次破入陰狠男子周身三尺之內，其這次也不敢託大，再任由劍光臨體！
「青城山的人。」
虞明看着元顧道人懷中抱着的劍鞘以及身上涌動的劍意，心中瞭然。
道門青城山一脈，以劍為自身修持之道，以劍問道求長生，信奉一劍斬開足以所有。
就劍法之道而言，青城可稱天下第一等。
故而，青城山門人的劍法都非常凌厲。
不過他們性情也非常極端，常常一言不合就拔劍廝殺，江湖中很少有人願意招惹這幫劍瘋子。
元顧道人再次睜開了眼睛，他看着四周熟悉的場景，眼中閃過了一絲難以掩蓋的疲憊。
他一次次的打破幻境，每一次都以為能夠從中脫離，但只是機械重複的陷入另一場幻境中罷了。
這種無休止的絕望，讓他的心不斷的沉下去。
不過，與之前幻境不同的是，這一次，場景中多了一個陌生人。
「青城山的人……」
見到元顧道人醒了，虞明的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元顧道人一言不發，雙目中閃過一絲瘋狂之色。
平靜淡漠的聲音再起。
「讓鄧伯顏率領大軍殺向襄陽，朱元璋接應。」
「是。」
下達完命令，虞明又將這一段時間以來暗衛彙報上來的各種事務看了一遍，確認無誤。
然後安靜下來體悟天地萬象，構建最後一部分體內氣脈體系。
這是這兩個多月來，他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經過上一次突破蛻變之後，最後部分的先天氣脈構建進步飛速，完全超過了他的想像。
本來預估需要許久時間才能完成，如今只需再過三天時間便能完成。
在氣脈體系完善的推動下，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實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因為如今就連那位使得少林陷落的蒙元皇叔凌霄，也無法令虞明心生危機感。
突破帶來的蛻變是全方面，對他本人各方面的影響也是很深。
如今虞明麾下部眾在潛移默化中，心靈越發向虞明靠攏，心生親近的同時又有敬畏臣服之感。
他坐在那裏，就足以讓大部分先天境界之人動手都不敢。
那是一雙老人的眼睛，渾濁不堪，哪裏還有半分清澈的模樣。
他真的老了，快要達到宗師境的壽元極限了。
「又過去十多年了……」
無塵老僧開口了，他的聲音很乾澀、嘶啞，彷彿喉嚨里沒有一滴水份，是用了聲帶硬磨出來的聲音。
這一刻，護衛在周圍的三渡都眉頭一皺，臉上浮現擔憂之色。
師祖如今的狀態，還能戰嗎？！
「大元皇叔，劍皇凌霄，你的境界越發高深莫測了。」
「真是天縱奇才！看來，看來即便是宗師境中你的才情悟性依舊如此驚人。」
「你有追趕上武當那個人的可能。」
無塵老僧持續開口說道。
而隨着他持續的開口，他的聲音也逐漸的圓潤了起來，漸漸的恢復成了一個年輕人的嗓音。
驀然！
虞明長嘯一聲，胸腹間湧起赤，青，黑，黃，白，五色光暈。
五色光暈隱隱匯聚成太極輪廓的漩渦，一尊五色交織的晶瑩熔爐在中顯現。
渾然如一的五色光輪環繞周身。
如繁星般的劍光再次襲來，卻只能在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中，凝滯在虞明軀體三寸之外。
在這天衣無縫的防守之中，虞明血氣，真氣，神意匯聚，一道霸道拳印轟出。
浩瀚如天的力量，推動着他的拳頭轟然向前。
全無遲滯的一拳轟飛了劍皇凌霄手中的天元劍。
而後五色交織歸一的琉璃拳印轟向劍皇凌霄。
洶湧浩瀚的拳風直奔劍皇凌霄面門而去。
一股致命的危機感在其心頭湧現。
可惜，虞明的拳鋒距離已經太近。
這樣的情況下，即便其拼盡全力也無法躲開那匯聚天地浩瀚的拳印。
劍皇凌霄看着在自己眼前越發龐大的拳印，眼眸中劃過一絲厲色。
渾身血氣，真氣，劍意***，完全不顧身體的承受極限。
在血肉崩裂，血霧瀰漫中，竟令身軀強行向上偏移幾分，主動以胸口迎上了這一掌。
瞬息間，劍皇凌霄的右邊胸膛，被這一拳轟爆。
背後炸出一個血洞，血色之間似乎有一種銀白色鋒芒與墨色氣霧相互交織的物質，被連帶着轟了出去。
山間清風吹拂而過，盪起素白的衣袍以及蒼青牛角上紅繩牽挂的酒葫蘆。
昏黃的經文書頁，紛紛翻飛，又一頁頁落下，周來往複。
虞明模模糊糊地念叨了幾句道文，經書輕輕滑落，蓋於胸前。
微闔的雙眼緩緩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眸深處是一片虛無空靜。
澄澈的天空，璀璨的大日，風起而動的白雲，優雅飄逸的仙鶴。
這一切鮮活自然的事物都在那空明如鏡的眸光中一一劃過，卻又不留一絲痕迹。
清靈神秀的山野中，白袍仙人倒騎青牛，感悟天地自然，實乃一幅意韻非凡的神仙畫卷。
當然，這是一些不明所以的武當弟子偶遇虞明時自己腦補的畫面。
事實上，虞明躺在大青牛背上的時候，啥也沒想，啥也沒幹，就純發獃。
這段時間以來，虞明每日無所事事。
要不在自己小院裏酣睡半晌。
霎時！
劍皇凌霄臉色一白，生命氣息直接下降了一大截，鬢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色。
血水迸濺向身後極遠處。
銀白與墨色循環流轉的血液忽然凝固成型，化作一柄柄神異血劍悄無聲息地沒入遠處山壁中。
留下如蜂窩般的孔洞。
劍皇凌霄痛哼一聲，鮮血自嘴角不斷溢出。
如山嶽般厚重浩瀚的拳力，使他的身體如同一顆逆飛的流星，從半空中，極速下墜。
「皇叔！」
遠處山崖之上的三皇子穆白一陣驚呼。
渾身籠罩在赤紅衣袍中的羅浮生自山林間飛身而至，攔截下劍皇凌霄的軀體。
那浩瀚的拳力推動軀體橫空如此距離，已然磨損甚多。
但即使如此，全力出手接下劍皇凌霄的羅浮生，也覺得渾身筋骨劇烈顫抖，一下子砸進了廣場地面。
甚至，他那一雙渾濁的眼睛開始清澈了起來，其中有一道道金色的佛光湧現出來，將他眼中的那些渾濁刺破、掃滅，恢復了清明瞳。
他在復蘇，逐漸從沉寂的狀態下醒來。
或許，他早就醒來了，所以才能復蘇。
垂垂老矣的暮年宗師，沉寂在閘血的狀態中，猶如一株枯樹，等待着又一次的逢春之時。
而現在，他復蘇了，準備迎接生命最後一場戰鬥。
嗡！
無塵老僧開始將體內達到了巔峰的氣機釋放出來。
同時釋放的還有磅礴的佛光和氣勢，猶如大日之輝一般普照。
看似年約而立的大元皇叔凌霄默然注視着眼前的一切，伴隨着一襲黑袍，靜靜的佇立，彷彿這夜色虛空之中亘古雋永的高山長風。
一道如煙似風輕盈飄渺，卻彷彿洞徹十方天地的浩蕩劍意衝天而起。
轟！！
瞬息間，無塵老僧與那大元皇叔二者間的佛光和劍意，氣機、氣勢終於撞在了一起，驟然間就爆發了一股無比恐怖的威能和衝擊。
那一刻，無數圍攏在四周的黑衣密衛瞬間瞪大了眼睛。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席捲而出的那一片猶如汪洋一般的氣浪給掀飛、撞飛出去。
剎那之間，佛塔之下就出現了一片由佛光形成的巨大汪洋。
磅礴的佛光流溢於山巔，形成了一片金燦燦的海洋。
籠罩周遭近百丈，映照得這夜空下的後山化作了一片金色的世界，宛如佛陀降臨。
此刻，兩道宗師境的氣機撞在了一起。
轟隆隆！！
一瞬間，整個後山都彷彿在顫慄，無數土石震顫。
轟！！
佛光汪洋中，劍意鋒芒橫沉。
雙方氣機已經化作巨大的風暴撞在了一起。
只見，無塵老僧站了起來，一襲袈裟的他靜靜地站在氣息浩渺的黑衣凌霄的對面。
二者皆保持着靜默佇立的姿勢，一動不動的對視着。
他們彷彿在戰鬥，卻又不完全在戰鬥。
轟！！
轟！！
轟！！
只見，一截透明如水的劍光從佛光中崩碎出去。
煌煌劍意在無塵老僧的佛光壓迫下下四分五裂，化作了一道道碎片。
「……」
「凌霄施主，好生高傲，即便面對同為宗師的貧僧，也要試探一番有沒有資格接你一劍。」
無塵老僧微眯雙眼看着那一道輕易就被點碎的劍意，多年不生波瀾的心境亦不由心生怒意。
這種試探，讓人心生不快！
他把凌霄當成了宗師路途上的同道人。
同時他的心境在這段時日佈局天下，撥動亂世中漸漸多出了新的變化。
心境中多了一份唯我獨尊的霸道，讓他已經徹底不將爭霸天下看的多重了。
或者說，本就沒有太過看重，天下不過是他藉此更進一步的資糧。
如今，唯一需要慎重對待的是蒙元王朝那與氣運有關的謀划。
不過他也並不着急，這個局很快就可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