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天際泛起魚肚白時,爐里成功煉出了四顆丹藥。
疾雪心說這也不怎麼難,一邊拾起一粒沖商人晃了晃。對方冷淡地點頭,沒誇。
她只好回頭把丹藥全揀起來用匣子裝上。
因為數量不多,這次只叫了當康和其他兩個魔將過來。
“吃吃看。”她坐在椅子上把丹藥遞過去。
“?”三魔將不懂她的意圖但魔族腦子天生缺根筋,主子說什麼當然就是什麼,一人一顆便把丹藥咽下肚。
疾雪等了一會才問:“有什麼感覺沒?”
三個魔將你看我我看你,茫然搖頭:“好像……沒有。”
這丹藥疾雪吃下去之後沒多久就開始控制不住嘴,這都過去半個多時辰了,魔將們毫無反應。
“你們再說幾句話來聽聽呢。”
魔將們便又開口,語調平常,沒什麼古怪。
奇了怪了,難道失敗了?
疾雪不信邪,拿過桌上的匣子,將最後一顆倒進自己嘴裏。
“尊上!”魔將想阻止已經晚了:“我們正想說,也許這丹藥對魔族不起作用……您想,您是魔修,不是魔族,可能……”
疾雪:“……你們怎麼不早說?”
吃了的東西雖然不能再吐出來,但起碼讓她知道了這玩意兒對魔族無效。
從魔將那邊回來,她逕自往商人的院子去,想把這件重大發現告訴他,結果正好撞見他關了房門似乎要走。
她一步上前攔在道上,本來想問“你去哪兒?”脫口而出卻成了:“我不准你離開這裏。”
商人像沒聽見她說話:“魔將們有什麼反應?”
疾雪也服了自己這張霸道總裁味兒的嘴,乾脆搖頭。
“那正好。”他道:“材料耗盡,我打算去山上采些回來,總得想辦法再試試功效。”
疾雪這回不嘴瓢了:“我跟你一起。”
“不必。”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勞煩尊上。”
“我要跟你一起去。”
商人:“……”
他抬眼,疾雪伸手沖他比劃,意思就是這嘴不受控制又不是她想的。
“……所以尊上又吃那個丹藥了?”他覺得疾雪腦子有點問題。
疾雪心道不愧是我推,真是聰明絕頂,一邊點了點頭。
商人便不再拒絕她想跟來的要求,也沒問這事的前因後果,越過她逕自而去。
魔域不像修真界,植被茂密還沒什麼人打理,各類建築擠在枝葉里夾縫求生,很野生,很自然,和人類社會文明這幾個字搭不上邊。
魔域的靈植和其他靈植一樣,喜歡太陽,一般長在山上。疾雪本來想給商人帶帶路,可惜遊戲的視角主要聚焦在仙門,她對魔域也沒那麼熟。二人就近挑個座不高的山頭去。
一路上疾雪沒少被圍觀,有魔族跟她熱情打招呼,也有魔修激動地問她有沒有打爆天之驕子陸鳴之。
很遺憾,被打爆的是她。
上山的途中,疾雪沒走太快,落後商人半步,本想提醒他魔域的山林生猛,很多靈植包括小型妖獸都會傷人,剛開口的前半句還很正常,她以為藥效這麼快就過了,誰想最後不受控制地添了一句:“要是你不小心受傷,我也可以抱你下山。正好之前在樹上……”
“我是個男子。”商人淡淡地說。
“所以?”
“所以男女授受不親。”
疾雪:……
“尊上倒不如趁機將我的乾坤袋拿走,這樣也省了您試藥的功夫。”商人接着笑了下。
“我要你的乾坤袋幹什麼。”疾雪訂正自己從不幹強盜行徑:“我劫色不劫財。”
話音落下,商人腳步一頓,側過臉看她。
疾雪也順勢和他對視,表情儼然是一個正直好人。
於是,本想說點什麼的商人又懶得再說,無視她,轉回頭去。
這一瞬間,雖然看不見遊戲數值,但疾雪總感覺好感度似乎從0降為了負數。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忍不住就暴躁,他大爺的奶奶,她沒想這麼說來着,這張嘴怎麼就這麼欠呢?
但疾雪不好在商人面前泄憤,只好一邊暴躁一邊在心裏決定之後當個啞巴。
二人走了一會兒,發現山林里的妖獸和靈植確實不少。她雖然受着內傷,但解決這些低階妖物不過抬抬手指的事。
好幾次在商人發現之前,她就已經將妖獸打退,有些想張嘴咬人的靈植也被她一腳踩回泥土媽媽懷裏面壁思過。
終於走到山頂的時候,正是太陽當頭的正午。
天氣是有點熱,爬山也是個體力活,但還好,沒到要氣喘吁吁的地步。
扭頭一看旁邊的商人,他雖然身姿如玉地站着,但細看會發現他胸口正微微起伏,面簾往下低着,被風吹得搖曳。
這座山不算高,對有點修為的人來說應該都輕輕鬆鬆才對。
“你沒事吧?”她靠近他比了個手勢:“要不坐下歇歇?”
商人頓了一下才道:“不用。”
語氣冷如止水,但還是能從語調里聽出一點點氣音。
疾雪很識時務,不再提這事。
略站了一會,商人從乾坤袋內摸出兩個竹筐,一言不發把其中一個扔到疾雪腳邊。
意思就是要她幫忙采,懂了。就算商人不說她也打算幫忙,順勢撿起來后,跟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去左邊的山頭。
商人像是這才想起沒說客套話,彎腰行了個禮:“那便勞煩尊上了。”
疾雪:“……”
丹藥的丹方她已經倒背如流,來到左邊的山頭,蹲下身開始一株一株往竹筐里扔。雖然商人沒說具體要多少,反正能采多少採多少吧。
他人不在這邊,她也不怕再讓他聽見掉好感,張嘴開始讓藥效自由發揮。
“商人原來不擅長運動啊,可愛,想讓他去跑馬拉松。”
“不過也可能是身體不好。”
“想給他喂葯。”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知道他的名字。一直叫商人也太怪了。”
“得想個辦法。”
“……”
小半個時辰過去,嘴竟然一直不帶停,疾雪也懶得管自己在說什麼,等竹筐裝滿才站起身來。
她好像已經知道這葯的功效是什麼了。
回到山道,商人等在那裏。腳邊的竹筐塞滿靈植,他正微微仰頭看着遠處的天際。疾雪能感覺到他身周縈繞着一股深沉冰冷的氛圍,和平時他給人的感覺不大一樣。
她故意踢了下草叢弄出聲響,商人看過來,那氛圍頃刻間散去,語氣如常,沖她行了個禮:“辛苦尊上了。”
“這畢竟是你拜託的,我辛苦點沒事兒。”
藥效已經變弱,她說得很順暢。商人沒理會這句邀功:“那就下山吧。”
“等等。”疾雪道:“我應該知道這丹藥有什麼功效了。”
商人停下腳步,回首示意她接著說。
正要開口,她突然眼尖瞥到他身後的草叢,一條大黑蛇正緩緩探出頭來。
這隻畜生似乎最近才生出神智,正在為修鍊化形儲備能量。
顯然,商人就是一個恰到好處的食物。
疾雪在它露出尖牙朝他襲去前,一個跨步過去摁住商人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右手一抬,從正面抓住大黑蛇的頭。
要是沒受內傷,她早在遠處就用靈力捏碎這隻畜生了。
“沒事吧?”她趕緊問身下的人。
商人整個人被她的陰影籠罩着,唯一一隻向上微微彎曲的手臂暴露在陽光底下,被日頭照着,白得像是一種名貴的瓷器,彷彿一折就碎。
疾雪覺得奇怪,稍微有點修為的修士都不會像這樣輕易被人鉗制,當然也不會對妖獸的氣息毫無察覺。
“你……”
“所以,藥效是什麼?”商人淡淡地問,好像根本不在意如今正被人壓倒在身下。
疾雪被他跨度過大的問題問得懵了一下,但他沒說要起來,乾脆維持着這個姿勢答:“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
“你說。”
“這是能照出人心中慾望的丹藥。”她低頭看着他:“魔族本身就是慾望的結晶,從來只會被本能慾望驅使,所以這葯反而對他們沒效。吃與不吃都是正常態罷了。”
“……原來如此。”
“你就不懷疑我猜得不對嗎?”
商人淡笑:“尊上這麼聰明,想必不會幹這種蠢事。”
疾雪:……
我怎麼感覺他在罵我?
“那,你答應我的要求可以兌現了嗎?”黑蛇還在她手裏掙扎,疾雪視而不見。
“可以。”商人抬手,在她肩上推了下:“但你是不是得先從我身上起來?”
他不知為何沒對她用敬稱,疾雪聽得心痒痒,突然就不想起來了:“可以是可以,但你能不能再答應我一個要求?”
商人動作一頓,聲音低下去:“哦?”
這像是表示否定的字眼,但疾雪不管:“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手上用力,大黑蛇被她掐得滋哇亂叫。
“你看,我相當於救了你一命。別人要以身相許來報答,我不用,只要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就行了。是不是很划算?”
疾雪一臉“你是商人,你肯定比我懂得利弊”的表情。
“……”他沉默,像是在思考什麼,雖然看不見臉,但能感覺到這種氛圍。
就在疾雪盯着他的面簾看了約莫一分鐘后,商人終於開口:“為什麼,你要執着於我的名字?”
疾雪的回答當然只有一個。
“因為我喜歡你。”
“……”商人再次沉默。
以為他是不信,她正想說“我吃了丹藥也說過類似的話,你不用懷疑”,身下就傳來青年淡淡的聲音:“桂雲扶。”
疾雪一頓,他偏過臉接着道:“我的名字。”
然後,桂雲扶便感覺身上的女人停滯住了,側過頭,女人正看着自己。
她的雙目很亮,越來越亮,眼底深處好像燒起一團灼灼的火焰,俯下身湊近他時險些燙到了他。
“桂雲扶。”她重複了一遍:“這就是,你的名字?”
“對。怎麼?”桂雲扶不懂她的聲音為何有點磕絆。
“我很高興。”疾雪此刻的心情也許用爆炸來形容比較準確:“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知道你的名字。”
打遊戲的時候沒想過,買周邊的時候沒想過,甚至第一次和商人面對面的時候都沒想過。
她真的知道了他的名字。
這是對着電腦屏幕的自己永遠做不到的事。
她的表情雖然還算鎮定,但興奮的情緒已經通過語氣毫不顧忌地透了出來。
不等她再說點什麼,肩膀突然被桂雲扶抓住,推了她一下,疾雪不及防地往後退開,他慢條斯理地坐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
“名字對我而言只是一種稱呼,尊上倒也不用這麼喜悅吧?”他抬了下頭,似乎在看她,聲音突然帶上點揶揄的笑:“而且,您說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任何人。”
“我只喜歡錢。”
他問疾雪:“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