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等日頭一出來,村裏的濃霧便散了不少。
村民背着種田的傢伙陸陸續續從屋裏出來。
或許是宗門的人提前跟他們知會過什麼,沒有人主動上前跟他們說明情況,更別提盛情款待,這幫村民完全拿修士們當空氣。
看來想知道情報只能自己去打聽了。
其他弟子也是這個想法,疾雪剛一轉頭,面前的村民已經被另外一個隊伍的弟子團團包圍,其他的屋前也擠滿人了。
畢竟四個班的人基本都在這,村子又不大,道路瞬間就被堵得人滿為患。
“也不知道在急什麼,真以為自己能找到妖獸呢,區區一群路人n。”柳南低着聲音罵了句,對疾雪說出自己完美的計劃:“村裡應該有村長的,我們不如直搗黃龍。”
“我同意。”懷青道:“正好去看看我今晚睡的地方環境好不好。”
疾雪:“牛棚能好到哪兒去。”
“我以前睡過更差的,牛棚算什麼。”懷青一笑,牽着阿葵先一步往前走去。
疾雪倒沒什麼異議,反正撒網式收集點情報才好知道目前的處境。
一行人穿過熙攘的人群,來到了村落最裏邊,村長的屋子。
這裏還沒被人捷足先登,疾雪上前叩響門扉,但屋內無人應答。她又敲了幾下,還是毫無反應。
“沒人?”庄曉月問。
“有。”疾雪豎起一根食指讓眾人安靜:“你們仔細聽。”
周圍一旦連呼吸聲都變小,屋內的聲音立刻就變得清晰:
“……啊,輕、輕點,痛,好痛。”
“這就痛了?更痛的還在後面呢。”
“別……”
“……”
庄曉月唰一下臉都僵了,懷青捂住阿葵的耳朵咯咯笑起來。
“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壞人家好事了吧?”
“怎、怎、怎、怎麼回事!怎麼可以白日宣Yin!”柳南作為一個21世紀的母胎單身,紅着臉就差沒跳起來,反應很處男。
只有桂雲扶和疾雪無動於衷。
“但要不進去,一會其他隊伍的人就來了。”她推了推門扉,竟然沒鎖,輕易就被她掀開一條縫:“你們想留在外面就別進來,我進去看看。”
“哎哎,別啊!”
一行人只好跟上去。
結果他們衝進院子裏就看見一個年邁的大爺和一個年輕的姑娘,姑娘坐着,臉色蒼白地擰着眉,好像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而大爺蹲在她面前,正舉着鎚子幫她固定腳上的木板。
“……”
好像不是白日宣Yin。
“你們誰啊?”大爺聽見動靜回頭,騰一下站起來,拿着鐵鎚的樣子頗嚇人,柳南趕緊解釋:“你是村長吧,我們是天罡宗的弟子。”
“哦,是你們。”村長臉色和善了些:“我還以為是賊呢,不敲門就闖進來。”
“我們敲了來着……”
他蹲回去繼續擺弄姑娘腿上的木板,很隨意地招呼他們:“坐吧。”
這村子靠近天罡宗,這些村人也早就見過不少修士,比起其他凡人,對他們的態度很平常。
只是,坐……
柳南看了眼周圍,根本就沒有可以被稱為“凳子”的東西。
難不成還要他堂堂修士坐地上?想都別想!
他本想發作幾句,就見疾雪很自然地往村長身邊一蹲,手肘搭在膝蓋上,哪裏像個修士,活脫脫一個街溜子,已經完全融入了村子。
“村長,跟你打聽點事唄。”
“什麼事?”
“不是說鬧妖獸嗎,你們村最近有什麼異變?”
村長一邊釘釘子一邊道:“目前還沒死人,但村裡好些雞鴨都被什麼東西咬死了。”
“黃鼠狼?”
“嘁,什麼黃鼠狼,那是一片一片的死,黃鼠狼還會給你留個種呢,你去看雞圈鴨圈,已經全死完了。”村長道:“還有,我們村最近還瘋了兩個人。現在雖然好了,但瘋的那一晚可嚇人,莫名其妙就瘋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所以你就嚇得找上天罡宗了?”
“是啊,有困難找修士,不是嗎?”
“……”
所以村裏的人其實也沒搞清楚是什麼狀況。
遊戲設定,每一個地域都會有負責管轄治安的宗門,宗門越盡責,那片地域對宗門的信仰就越高,宗門能從地域裏拿到的資源也越多,有點模擬經營要素在裏邊。所以退治這片地方的妖獸確實是天罡宗的分內之事。
但真正幹活的是他們這些廉價勞動力。
“我前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倒是在村子外面發現了點異樣。”一直沉默的那位姑娘忽然開口。
疾雪抬頭看她。
她臉上的痛苦之色已經褪去,輕輕拍拍自己的腿:“村外那片林子,一夜之間化為枯林,不僅樹木沒了,草也沒了。我毫無防備前去打獵,被躁動不安的野獸襲擊,雖然撿回了條命,但腿卻傷了。”
“樹木和草叢都沒了?”
“對……就是葉子都不見了。實在古怪。這一定是妖獸所為。”
疾雪點頭:“懂了。”
姑娘問:“尊者已經知道是什麼妖獸了嗎?”
“現在情報太少,還不確定。”除了藥方,疾雪也熟背遊戲裏的妖獸圖鑑,雜食性的有不少,現在還沒辦法鎖定:“再給我們幾天時間。”
“不急的,尊者們願意幫我們就很好了。”這姑娘說話比村長友善得多:“我叫織桑。馬上就是晌午了,尊者們還沒吃飯吧,要不來我家?”
這是個機會。可以再向這姑娘的家人打聽。
“也好。”疾雪點頭。
“你這幾天呢,就別幹活了,在家讓你那童養夫好好照看你。喏。”村長把拐杖遞給織桑。
織桑乾練的臉上顯出一絲困擾:“村長你別亂說。”
“行行行,我又亂說了。你快帶他們去吧。”
織桑杵着拐杖低頭對疾雪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但村民的飯能好吃嗎?”柳南小聲跟疾雪嘀咕:“還不如自己在外頭抓點野味呢。”
疾雪翻白眼:愛吃吃,不吃滾。
“你不想吃就喝茶。”
“那不行,萬一茶更難喝呢。”
“……”
懷青在這時也追上了眾人的步伐。他剛才早就帶着阿葵摸去看牛棚了,現在才回來,擦了擦額角晶瑩的汗:“他家就養了一頭牛,倒沒我想像中那麼臭。阿葵,我們晚上就睡那兒好不?要是下雨還能遮遮。”
“好。大牛棚!好大!”跟阿葵以前生活的貧民窟比,牛棚確實算不錯的地方了,小姑娘眼睛亮閃閃的。
柳南嫌棄地咂咂舌,自動離這兩兄妹遠點,不然把那股窮酸的臭味都傳給他了。
“喂,疾雪。”懷青走到她身邊:“你想好過夜怎麼辦了沒?”
“我?”疾雪道:“我不睡,我得趁夜找找妖獸。”
他拖長聲音輕哼:“……你也太想贏了吧?”
“廢話,誰不想贏啊?”
“我本來還說,你如果要淪落荒野,我可以把牛棚借給你睡一晚的。”他假模假樣地沖她眨眨眼睛。
疾雪:“不用管我。”
懷青:“……”
這人怎麼就聽不懂暗示?
他也說不出自己幹嘛總跟她搭腔,大概是這隊人里,除了阿葵,他也就跟疾雪熟一點。
以前做小倌時,只需要伺候客人,等第二天早上看他驚恐憤怒的表情,按時領俸祿就行。他做慣了的。
而現在,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他的那點勾引人的伎倆和美貌完全不起作用的時候,要說懷青心裏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熟人就成了他的依仗。
但事到如今再像之前那樣明晃晃地勾引她,疾雪肯定不會有所動容。
那隻能暗搓搓地勾引了。
但事實證明,效果依舊不太好。
懷青難免犯了愁。
疾雪壓根不知道小倌心裏在想這些有的沒的,湊到桂雲扶旁邊問:“你看出什麼了嗎?”
“起碼村長和這個姑娘不是妖獸。”他道:“但妖獸肯定潛藏在這座村裡。”
“嗯。”疾雪道:“再看看吧。”
眾人跟着織桑到了她家,推開有些破舊的木門,一道飛快的腳步聲忽然從院子裏傳來,幾下就竄到了眾人面前。
“織桑姐!你回來了!”
十七八歲的少年拎着一隻缺了腦袋的兔子,顧不得滿手是血,抱了織桑一個滿懷,她衣裳上完美地落下兩個血手印。
織桑臉都黑了:“我跟你說過什麼?”
“啊……”少年垂下眉毛,趕緊把手往後一背:“對不起,我看你受了傷,應該不方便,就想幫你……”
“兔腦袋呢?”
“被我削了,我想着腦袋應該不好吃?”
“……”
織桑撫了撫額頭轉頭對疾雪道:“抱歉,讓尊者見笑了。”
“尊者?”
“對,這些是天罡宗派來的修士們。把兔子給我吧,你快請人家進屋喝水。”
少年表情不知為何畏縮了一下才勉強咧開嘴角露出虎牙:“尊者們跟我來。”
穿過院子前的一塊小空地就是房屋。
屋子窄小,看柳南正嫌棄地皺着眉頭罵“一股霉味!”,就知道居住條件不太好。
少年把血隨便往衣服上擦了擦就趕緊給他們倒水喝,柳南見了又罵罵咧咧,水端上來也沒碰一下。
“這屋裏就你們兩個人?”疾雪問。
少年點頭,聲音高昂地答:“我可是織桑姐的童養夫!當然是兩個人住在一起。”
在場眾人不禁沉默。
阿葵年幼,不解地問懷青:“童養夫是什麼意思?”
饒是一向在性事方面頗為奔放的懷青也不知怎麼解釋。
疾雪跟她比喻:“就是……養大了就吃掉,的東西。”
“唔……阿葵不懂……”阿葵很困惑:“雞鴨牛不都是養大了就吃掉嗎?”
“這個吃掉跟那個吃掉不是一個意……痛痛痛!”
懷青笑眼彎彎地鬆開揪她的手:“再教我妹妹奇怪的東西我可就不客氣了。”
疾雪:“……當我沒說。”
織桑家的午飯沒有預料中的那麼簡陋,看少年吹噓的意思,織桑不禁會種田還會箭術,有時候會出去打些野味豐富伙食。
今天這頓的就是吃的兔子。
為了防止阿葵哭哭,懷青沒告訴她這是兔肉。倒是柳南,剛才還不屑一顧,現在吃的比誰都香。
“不過我現在腿傷了,以後這陣子想吃肉只怕沒那麼容易了。”織桑嘆氣。
“我可以幫你。”疾雪道:“順便你帶我去看看你說有古怪的地方。”
“當真?但這也太麻煩尊者了……”
“沒事兒,我們反正也沒別的事做。”
織桑見她比想像中和善太多,沒有平常修士的那股傲氣,心裏對疾雪也喜歡起來。
“好。”她看了眼桂雲扶:“不過這位……不吃飯嗎?”
他戴面簾對凡人而言就是很古怪的事,現在又不動筷子,難免被問起。
疾雪扯謊:“他已經辟穀了,不吃五穀雜糧。”
織桑點頭:“原來如此。”
“怎麼樣,我這隨機應變好吧。”她側眸壓低聲音對桂雲扶說。
桂雲扶淡淡地笑:“不錯。”
這誇獎非常的高高在上,就差手伸過來摸一摸她的狗頭了。
疾雪雖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但礙於在眾人面前也沒多問。
吃完飯,她基本了解了一些村裏的狀況,也跟織桑問了兩個發瘋的人住在哪裏。
“嗨呀,雖然家裏破破爛爛,這做菜的手藝確實還可以。”柳南拍着肚子誇獎。
庄曉月瘋狂點頭:“好吃啊好吃,比膳堂口味重多了!”
“別回味了,干正事。”疾雪看了眼天色,已經不算早了:“我們分兩路,去找那兩個瘋了的村人問問情況。”
“那就三人一組吧。”
庄曉月:“我要跟阿雪一組。”
柳南:“我、我要跟商人一組!”
疾雪:“我也要跟商人一組。”
懷青挑眉:“……那你們不就四個人了?”
“那怎麼辦?反正我就要和商人一組!”柳南道。
桂雲扶瞥了眼疾雪緊緊凝視着這邊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很想和自己一起,他從乾坤袋裏摸出一個抽籤桶。
“抽籤吧。”
“抽籤?”
“也不是不行。”
“那就抽吧。”
疾雪靠近他:“抽哪根能跟你一起?”
“你為什麼非得和我一起?”
“我要保護你啊。”
“我倒覺得不需要。”反正某隻豬在他袖子裏睡得正歡。
他在面簾下彎了彎眼睛,疾雪當然看不見他眼尾染着的一點惡劣。
眾人一起舉起手,只見簽子底部被塗抹了不同的顏色。
庄曉月是黑色,懷青也是黑的,疾雪……也是黑色。
而柳南和桂雲扶還有阿葵則是白色。
疾雪本來信誓旦旦桂雲扶肯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秘手法會讓她和他抽到一起。但完全不是這樣。看着手裏的簽,她臉上連表情都沒有了。
柳南欣喜若狂:“商人,咱們是一起的!”又裝模作樣地拍拍疾雪的肩膀:“這就是抽籤的結果,你就接受吧。”
“你們兩個一起是無所謂,但阿葵能不能和我一起?”懷青在一旁問。
桂雲扶點頭:“無妨。”
“不行,我不服。”疾雪一拍柵欄:“這簽不對勁,我要重抽。”
“不是簽不對勁,是有人的心不對勁吧。”懷青沒好氣地在心裏哼了一句。
“這是公平公正的結果。”桂雲扶很冷漠地忽視她的訴求,拍拍剛才被她揪了一下揪得有些皺的衣角:“我們去東邊那家,日落之後在這集合。走吧。”
柳南趕緊追上去。
疾雪看着桂雲扶無情的背影,知道這下真沒辦法,垮下肩膀大大嘆了口氣。
“和我們一起你有什麼不滿嗎?”懷青問。
“……沒。走吧。”她認清現實,招招手讓三人跟上。
離得差不多有些距離了以後,柳南才問桂雲扶:“哎,商人,那簽你真沒動手腳嗎?怎麼這麼巧,剛好就是梅班和梅班,蓮班和蓮班分在一起。”
午時的日頭正大,不少修士都出村給自己弄食物去了,周圍沒有之前那麼擁擠。
他熱得頻頻冒汗,桂雲扶卻一如既往的從容。
“我當然做了手腳。”
“真的?”他根本沒看出來:“為什麼?”
“為了贏啊。”他紅的唇角一翹,一雙眼睛像貓似的帶着些許危險的味道:“雖然一起行動,但最後能贏的只有一組。我們這邊有優勢,為什麼要將勝利拱手讓人?”
對哦。
……好像有點道理。
他們這邊不說實力,就說智力,感覺都比蓮班的人強了一大截。他們幹嘛讓蓮班的人撿這個便宜?
“我懂了。難怪那個疾雪剛才一副那麼想贏的樣子,搞了半天,原來是為了利用咱們兩個!”
桂雲扶不置可否:“走吧。再晚一些,他們就要抓住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