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雨傘
“長官,我們找到了一個可疑目標。”
“給我看!”摩羯飛快的走了過去,她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一半是因為興奮,一半是因為工作真的很忙。
那名監控者調出錄像,錄像是由帶在隼鷹脖子上的錄像機拍攝的,那隻隼鷹站在高高的樹枝上,俯視地面,錄像機也因此有了很好的視角。
灰白的畫面中,出現了一個可疑的目標,他一身灰白的衣服雙手帶着手套,身邊還跟着一個黑頭髮的白岩族的小女孩,他們正走在林間雨後泥濘的小路上。
“用他的樣子比對巫族的成員庫。”摩羯有條不紊的下令。
地球人的外貌特徵基本與巫族人一致,這就導致他們必須通過比對巫族成員庫才能確定地球人的身份。如果比對結果顯示存在,那麼就能排除嫌疑;顯示無,那就可以確定源星上沒有這個巫族人,這個就只能是地球人。
“報告,顯示結果——存在。”
“存在?”摩羯覺得可疑,“調出他的資料。”
屏幕上出現了一行紅字,“權限不足”。
“什麼?博物館的權限都不夠?”摩羯覺得更可疑了,“會不會是我們巫族的內部成員,越過我們先與地球人接觸過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接觸者在族內的地位必然不低。”
“要不要先抓起來問問,不管他是誰,他必須給咱這個面子。”蘇薩克建議。
“不,先繼續監視,他跑不了的。”摩羯拒絕了這個建議,“我們沒有足夠證據,而且地球人數量不止一個,貿然行動會打草驚蛇的。”
“現在,還是給我們和地球人之間一些距離感吧。”
夏銘帶着彌爾走到了一條林間的寬敞公路上。
公路建在山間,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邊,下過雨的路面,雖然乾淨但是有積水。每每有噴着黑煙,引擎轟鳴聲巨大可跑的卻不快的四輪車駛過,總會激起一片水花精準的打在夏銘和彌爾的身上。幾乎渾身濕透的夏銘,透過車的玻璃,還能看見那些白毛長角的白石人戲謔的笑。
這太氣人了,要是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可每次都這樣就太過分了,就算你們是外星人也不行!
夏銘從路邊撿起一塊顯眼的石頭,明明晃晃的抓在左手上,他不一定會把石頭砸那些四輪車的玻璃上,但是他必須得抓在手裏,就像我們可以不用核武器,但是我們不能沒有!在地球上還流行的這種四輪車的時候,維修一次可是很貴的!!!
還好,這樣做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不再有那些老爺車激起的水花濺在夏銘的身上了,那些老爺車們都開始繞着他行駛了。
“一群,慫貨。”夏銘用撇腳的語言嘲諷。
不過他突然注意到了,彌爾在他的身後落後了很遠,他停在原地等着小姑娘走到身邊。彌爾已經完全變成落湯雞了,她渾身都濕透了,這讓她嬌小的身體顯得更加單薄。
“蝦米先生......”彌爾蹙着眉,有些委屈的模樣。
“你.....”夏銘想問,你走的怎麼這麼慢?可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累了嗎?”
畢竟彌爾六七歲的年紀,才一米出頭的身高,當然不能跟二十歲,一米八的夏銘比了。
“沒有,先生,我可以的。”彌爾想讓夏銘趕緊走,不然又一輛車駛來激起的水花又會落在他們的身上。
然而已經晚了,行駛在這條道上的一個駕駛員遠遠的就看見了他們,那名駕駛員獰笑一聲,手猛地更換車的檔位,腳死死的踩在油門上,一副在車王爭霸的賽道上要衝線奪冠的氣勢,他的坐下的老爺車像是煥發了新的動力,一陣顫動後排氣管里噴出大量的黑煙,速度也猛然提升一個檔次。那名駕駛員輕巧的波動方向盤,於是右邊的兩個車輪精準的滾過夏銘和彌爾身旁的一處淺淺的水窪,濺起了一片非常巨大的水花。
“吼!吼!吼!吼......”那名駕駛員幾乎就要笑出了聲,他臉上是一副壞事得逞洋洋得意的表情,“變成落湯雞呀!黑毛貝加佬!”然後他怪叫着開着老爺車延長而去。
彌爾已經認命的別過頭去,等待着這波充滿惡意的水花落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預料中濕冷的感覺並沒有出現,她茫然的回頭看去,就發現夏銘在她的身邊撐起了一把透明的傘。那些充滿惡意的水花落在透明的傘面上,摔成了細碎的水珠,在光芒的照射下好像晶瑩的珠寶。
“我背你吧。”夏銘蹲下,示意彌爾趴在自己的背上。
“可是我身上都濕透了......”
“上來。”夏銘不容彌爾拒絕,“我答應要送你回去的,可你走的太慢了,我們會趕不上末班車的。”
“抱歉,先生。”彌爾只得小臉微紅的趴在了夏銘的背上。
夏銘背起了彌爾,但是這樣,他就不能用那塊顯眼的石頭去威脅那些品格低劣的司機了,於是他只好讓彌爾撐上傘,然後他們繼續前進。後來,夏銘在白城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才明白,那些傲慢又頭鐵的本地人不去欺負他,只不過是因為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這些開車的,太壞了。”夏銘好不容易把這句話說的通順了。又有車子駛過,又有充滿惡意的水花落在了透明的傘面上,摔成了晶瑩的珠寶。
那些無端的惡意,總是讓我們不得不在那些沒有雨的日子裏,為自己撐起一把透明的傘。
彌爾大着膽子將冰涼的小臉貼在夏銘溫熱的脖頸上,她都想好了,只要蝦米先生覺得不舒服她就立刻把臉移開,不過蝦米先生只是微微縮了縮脖子,並沒表示拒絕和討厭彌爾的行為,彌爾不由的喜上心頭,有些生氣和難過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不過還好啊,在漫長也短暫的生命中,總有些好的人或事會出現在下一個拐角。
“彌爾......”夏銘背着彌爾,邊走邊問:“你們為什麼,來這麼遠的地方玩捉迷藏?”
“本來我們是說好去找隕石的。”彌爾解釋道:“就是幾天前,電視上播出了一條有關墜落的新聞,上面說就落在禁壁森林裏......”
夏銘覺得,那個隕石指的應該是他們墜毀的飛船。
“我們一早就坐着公交車來到了森林公園。”彌爾繼續說:“我們穿過鐵柵欄,去到森林的深處,但是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那個隕石,於是就臨時改玩捉迷藏了,平時都是我來捉的,這次也一樣,但是森林太大了,我找不到他們......”
“您說,他們會不會還在森林裏等我去找呢?”彌爾說到這裏,聲音里似乎帶着點擔憂。
“我猜他們早就回家了。”夏銘不假思索的回答。
“希望是這樣吧。”
“你有沒有覺得,他們,並不喜歡你。”
“......”彌爾沉默了一會,然後默默的說,“是的,有些小夥伴們,確實不喜歡我。”
“這是因為我血統的原因。”彌爾解釋到,“我有一半的貝加血統,這就導致我的頭髮是黑色的,我跟別的白髮的小朋們友都不一樣......”
說到這裏,彌爾開始觀察夏銘的反應,她擔心蝦米先生也會因此討厭她。
“就,因為這個?”生活在人人平等,不以發色和膚色論高低的人類社會的夏銘並不能理解,“我的頭髮,也是黑色的。”
“不,您不會被他們討厭,他們只討厭有貝加血統的白石人,而您是一個巫族人。”
“這樣嗎?”夏銘覺得這種情況應該和人類歷史中的的黑人和白人的關係很像,於是他想安慰一下彌爾,他腦袋裏閃過一堆的大道理和心靈雞湯,但是他不覺得有哪一句話可以真正的幫助到彌爾,讓這個小姑娘不再那麼難過。
他欲言又止的閉了嘴,然後沉默良久又笨拙的開口,“別擔心,我不會討厭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