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7章 第7章

靜影在桓府能活動的範圍很小,但也並非完全沒了自由,桓槊不在府中時,靜影還是能在花園這些地方走動走動的。

但也僅限於這些地方。

調養了這麼些日子,可是靜影的身子仍算不上好,站在風口中時難免還會咳嗽一兩聲。

今日府上來了些花匠,說是大小姐喜歡杜鵑花,大人便從外頭買了許多開得正好的杜鵑送到大小姐的院中,可是大小姐又說自己不喜歡盆栽的杜鵑,便又讓人將杜鵑移栽到花園中。

杜鵑花已被移栽得差不多,遠遠望去,雖未開全,但也有了花海之勢,靜影站在鵝卵石小路上,鵝黃色斗篷裹着一身素色輕羅百合裙,身姿曼妙,不覺已是花園中的一道風景。

她自來美貌,從前在陳宮時便無人不曉,只是那時心境,如今卻再也不復了。

“姑娘快些回去吧,若是大人下朝回來見姑娘不在,恐怕又要不快。”伺候了數日,就連朱漆都摸索出桓槊對她的態度。

靜影沉聲道:“不必了。”

這滿園子的杜鵑今日錯過了,日後又不知何時能再見到呢。

園中花匠都已離去,唯獨一人帶着草帽,蹲在一株杜鵑花旁,從背後望去,只看見那花匠的一截手臂,不像是農人的,看着細膩非常,倒像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靜影心中存了疑惑,便慢慢上前,開口詢問:“旁人都走了,你怎麼還不離開?”

那花匠並未立即回答靜影的話,先是頓了頓。靜影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直到那花匠開口:“小人單名一個璧,小姐不知,這杜鵑尚未培好,此時離開便是不負責任,恐日後擾了小姐和大人的雅興。”聲音也和其他匠人不一樣,竟是異常清潤好聽,就連朱漆也生了好奇之心,想要上前看看。

腦中的弦登時斷裂,靜影忙拉住朱漆,手心的汗忍不住冒出,她穩住幾欲顫抖的雙手和嗓音,使勁將朱漆牽絆在原地。

若是讓桓槊知道他來這裏,豈會輕易放過?

縱然他們之間有太多過往,可靜影還是不願瞧他身陷險境,即便她根本不該再對他生出任何除了恨意之外的感情。

朱漆糾正道:“這位不是我們府上小姐,你莫認錯了人遭人嗤笑,這是大人身邊之人,你一個花匠還是少出現在後宅才是,趕緊收拾收拾離府吧,今日的工錢自有專人結給你們。”

闊別良久,竟不知再見會是在此等境況下,也不知該無地自容的會是誰了。

花匠悶聲答好,靜影卻突然使喚起朱漆來:“我想再看看杜鵑,順便向他討要一盆帶回去,你去將我房中剩下的糕點拿來,算是我給他的謝禮。”

朱漆看着靜影,又看了看花匠,欲言又止,可到底還是從了靜影。

朱漆走後,偌大的花園便只剩下靜影和花匠二人,花匠緩緩摘下草帽,露出一張白皙清瘦的臉來,他眼中似有淚意,本想疾步上前,可最終停在靜影冷漠的目光下。

朗月清風者如他,如今竟憔悴成這幅樣子。

而靜影也並未好到哪裏去,瘦弱得簡直風一吹便會倒。成璧看到她脖子上的掐痕,呼吸急促起來,也顧不得她的冷漠和這府中的眼線,抓住靜影的手,疾言厲色的問道:“桓槊對你用私刑?”

靜影滿不在乎的甩開他的手,言語冰冷:“大人慎言,奴婢賤命一條,能苟且偷生已是萬幸,大人莫說些瘋話叫奴婢在這府中無法立足。”

皓腕之下,亦是一片青紫,成璧幾乎目眥欲裂。

他視若珍寶之人,卻被磋磨至此。

“你還是恨我。”成璧閉上眼,一滴淚滑落而下:“那日我初初發現你在桓府,便知道你過得不好。可你即便過得如此不好,也不願意來找我,你明明知道我在哪兒。”

靜影哂笑:“你在哪兒?總不能是陳國舊址,像我哥哥那樣為國盡忠吧,我忘了,你爹成太傅投向敵國背叛了我父皇,得以加官進爵,你如今已是身份高貴的丞相之子了。”

成璧走向她,直至再無法向前,靜影隱在綉袍之下的手捏緊了衣角,課成璧逼得很緊,靜影再不能欺騙自己,便狠狠摑了他一個耳光:“我和大人,早就兩清了。”那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氣,幾乎將成璧的臉扇得通紅,可靜影力氣本就不大,如今更是虛弱,所以並未給成璧帶來多大的傷害。

“是我欠你的,簌簌。你要殺要剮成璧絕無任何怨言,只是你不能再留在這裏,桓槊心思深沉,又暴戾不堪,幾乎將魏帝都玩弄於股掌之中,就連魏國貴族也無比厭憎他,這點魏國之人皆知曉,你留在他身邊是死路一條。”

靜影冷笑,一步步向前,成璧也被她逼得往後退:“天下之大,早已沒了我的去處,成璧,你不知道嗎?”她手指戳着他胸口,一下下似在訴說他的罪狀,她的目光也是充斥滿了恨意,幾乎刺得成璧心如刀絞。

她的恨意直至現在才顯露出來。

可現在這樣的境況是他所願的嗎?他倒情願和公主一起死在陳國,至少也算是生死相隨,此情不渝了。

然而父親以死相逼,命他不許去找公主,一邊是家國大義和公主,一邊是養育栽培自己的父親。

君恩如流水,父債卻是一世難償。

“你冒險入桓府,不會是為了找我敘舊吧。”靜影不願聽他辯解,也不想看見他的慘狀,更不相信他此刻的傾訴。

從他們成家一門背叛陳國開始,這世上便再沒有靜影沉璧,只有累世的敵對和仇恨,不死不休。

“簌簌,讓我助你離開桓府吧。”

————

夜已深,燈台上的蠟燭發出“嗶啵”一聲聲響,靜影被嚇了一下,思緒回到了現實。

靜影藉著燭光,將衣襟中成璧的手信拿出來又看了一遍。

成家做了投降之臣,可過得卻比在陳國時更快意了,就連成璧用的信紙也是撒了金粉的,他的字一貫瘦弱清雅,筆勢並不遒勁,但依稀可見風骨。

風骨?靜影哂笑了一聲。

叛臣還談何風骨,從前成太傅的字最是剛勁正直,可最後呢,還不是投入魏國。可見字如其人並非一貫正確。

窗口忽地發出一記響動,靜影慌張之下忙將信紙移向蠟燭,火苗肆虐而上,她被猛得燙了一下,可想到此時乃是夜深人靜,外頭還有朱漆看候硬是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窗欞上發出“喵喵”的聲音。

靜影看着腳邊被燒成灰的手信,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門“吱呀”從外面被打開。

靜影的心又被狠狠吊起,她慌張的站起身,一轉頭便看見桓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想到腳邊的信紙灰,靜影的心跳得飛快,她做賊心虛,吹熄了蠟燭,寂靜的夜裏,桓槊輕輕笑了一聲。

他自來耳聰目明,在黑暗的狀態下比旁人更加敏捷。

靜影趁着夜色將信紙灰踢散,隱藏了起來,而做完了這一切,桓槊正好走到她身邊。

“大人——”後頭的話還未脫口,便被人狠狠堵住了唇。

他暴虐的氣息鋪天蓋地的湧來,他的唇齒若攻城掠地,將她逼得無路可退,靜影被吻得發昏,節節後退,桓槊卻一手攬住她的腰,一邊大行“攻城”之勢。

二人難捨難分,桓槊不免情動,待欲更進一步時,冷不丁被人咬住舌頭,口中血腥氣四逸,桓槊猛得退出她的唇齒,分離時還帶着彼此之間的唾液,牽拉成銀絲。

桓槊抹去嘴角的血漬,目光陰晴不定。

“朱漆說你今日在花園和一個花匠說了會話。”他竟直接坐下,靜靜發問。

以桓槊的縝密心思,不知會否發現什麼端倪,靜影只能捏緊衣角,力圖讓自己語調和往常一樣:“奴婢喜歡他種杜鵑,可自己又不會養花,便多問了些時候。”

桓槊端起手邊的釉瓷茶杯,漫不經心道:“以後沒有我的准許,不許和外男說話。”

靜影猛地抬頭,這算什麼?不僅要剝奪她的自由,現如今連說話的權利也要一併剝奪去了嗎?

“奴婢不聽話,可是要被打死的。”他又淺淺啜了一口,說話間彷彿在談論“今日的飯菜合不合胃口,明日的天氣好不好”一樣。

“奴婢......遵命。”終歸是無法抗衡,靜影吃了前幾次的教訓,知道一味悖逆並沒有好處,在這些“小事”上順從一些,或許能給自己帶來些寬待。

“以後在我面前,不必稱奴婢,先前不是告訴過你了。”他懶得抬眼皮,伸手將靜影撈在懷中,作勢又要去親,可見了靜影後退的姿態,一時便也偃旗息鼓,只將頭埋在她頸間,深深吸了一口:“真是馥郁的處子香氣。”

桓槊歇在了她這裏,並未做什麼逾矩之事,可即便是那樣,他對她的侵犯和羞辱也足以令天下的女子羞憤而死的了。

晨起時,靜影是被吻醒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嬌雀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嬌雀
上一章下一章

第7章 第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