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娘娘,陛下走了?”宇文溫說完話便離開了,並未過多停留,不過走的時候倒不見他心情有不好的樣子,靜影總覺得怪怪的,可是細想之下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晚間桓槊又翻窗進來。
其實他本可以走大門進來的,反正整個宮殿裏都是他安插的眼線,且阿香和陳章都是靜影自己的人,不會出賣自己,畢竟此事若是捅出去,靜影可是死罪,阿香和陳章自然不會有任何心思透露出去。
靜影見桓槊大搖大擺地坐在榻上,氣不打一處來,奈何只能忍着,她走到窗邊將桓槊翻來時打開的窗子闔上,轉頭望見桓槊妖嬈地側卧着,對她勾了勾手指:“貴妃娘娘過來呀。”好似青樓楚館中的清白小倌。
靜影沒給他任何眼色,只是乖覺地走過去,等到走到桓槊邊上的時候,他一把攬過她的腰,將她帶到床榻上,低頭便像狗一樣咬住靜影的脖子,語氣低沉而帶了些蠱惑:“還請貴妃娘娘垂憐。”
靜影小心地撐着腰,也不知這懷孕一月能否……但轉念一想,若是這孩子能被弄掉了也是好事一件,省的她心煩,更何況若是桓槊自己弄掉了他心心念念期盼的孩子,不知道到時候他會是什麼表情。
正失神,臉頰被桓槊咬了一口,他咬的不輕不重,但也不是毫無力氣,靜影“嘶”一聲,斥道:“大人是狗嗎?”
桓槊語氣危險,掰正她的臉,冷笑道:“又在想哪個野男人?是不是宇文溫?”
靜影賭氣道:“是他如何,不是他又如何。陛下是我名義上的夫君,我有何想不得他的?”
誰料桓槊聽了這話更氣惱了,雷霆驟雨般壓在靜影身上,冷厲地看着她,道:“你也知道,宇文溫只是你名義上的男人?”他捏着靜影的下巴,小心問道:“這些日子宇文溫有沒有碰過你。”
靜影本想氣一氣他,說宇文溫和自己日日纏綿,但緊接着桓槊的話讓靜影改變了主意:“他若是敢對你不軌,我要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一遭。”
這個人,是無藥可救了!
狂悖至此!靜影心中不寒而慄,連皇權亦奈何不得他,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制約桓槊?
雲雨初歇,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靜影踩着波斯毯想將蠟燭熄了,卻被桓槊攔腰抱住:“上哪兒去?”和方才的表情截然不同,吃飽饜足后的桓槊儼然一幅得意的樣子,指腹在靜影小腹上打了個圈,笑嘻嘻道:“怎麼進了宮反而胖了,這肚子裏可是有本大人的種了,日日辛勤播種,倒也不見效果,是不是——”他這般說著,再度扯下靜影身上的薄紗。
他肆意笑道:“山巒起伏,形狀頗佳,是不是得益於本大人的□□?”他所指什麼,昭然若揭。
只是若這是一年之前,也許靜影會羞憤欲死,但一年之後,對上如此無恥的桓槊,靜影平靜了不少,她認命地躺在桓槊的懷中,任由他親吻自己的雙唇,先是淺淺的,而後風捲殘雲般瘋狂地……
真希望這孩子就此沒了。
靜影自私又惡劣的想着。
今次桓槊停留的時間比以往都長,直到報時官唱了三遍,桓槊才依依不捨地從靜影胸脯上抬起頭來,又索了一個極長的吻,憤憤道:“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的。”而後從窗子裏跳到窗子外。
也不知他是從何處來的,怎麼次次都能準確無誤地避開那些人。
“娘娘,今日這湯還喝嗎?”阿香看着靜影,她並不知道自己有孕,手中端着避子湯,如往常那般看着自己。
靜影搖了搖頭。
她忽然有了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
桓槊不是想要獨霸大魏江山么,他不是對宇文溫遲遲沒有繼承人而感到沾沾自喜么?
他今日說的那番話究竟暗示了什麼?宇文溫素來身體孱弱,就連經驗老道的御醫也道他天不假年,活不過三十歲,是以明明他從來都不曾和自己有過什麼,也堅信自己腹中孩子是他酒醉而留,可見他有多麼渴望一個後嗣。
既然桓槊想要,那麼她便便不給,就將這孩子當作是宇文溫的又如何,反正亦無人知曉內情,只要宇文溫認定這孩子是他的,那麼這孩子便會是大魏江山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讓桓槊的孩子與自己的老子搶江山,贏的生,輸的死,若桓槊真要和自己的孩子搶江山,那麼等到桓槊殺了自己親手骨肉的那一日,自己還可以告訴他真相。
這不失為一種最好的報復方法。
“不喝了。”靜影突然笑起來:“我發現一件好玩的事。”
阿香滿頭霧水,心道怎麼貴妃一覺起來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懵然道:“娘娘,是什麼好玩的事呀?”
靜影笑了笑,沖她道:“從今天起,將避子湯換成坐胎葯,以後陛下會常來的。”
自然,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他當然要上心。
靜影所料不假,自宇文溫知道自己懷孕后,流水的補品和珍寶奇玩都被宇文溫送進燕華殿,中間桓槊來過幾次,次次都厲聲詢問靜影宇文溫是不是寵幸了自己,可每次都被靜影糊弄過去。
他越是想要什麼,自己就偏不給他什麼。
他想要佔有自己整個人的身心,她便將這幅身子給宇文溫也用上一用,哪怕宇文溫病得越來越重,根本不能人道。
但,外頭的人不曉得內情,還以為宇文溫仍然生龍活虎。
宇文溫越病越重了,幾乎已經是到了彌留之際,只不過他還是強撐着,想要見到靜影的孩子出世。
一個月後,宇文溫向天下昭告,他最寵愛的靜貴妃有喜,大魏江山的皇太子要出世了。
朝臣們紛紛勸諫:“陛下,靜貴妃腹中孩兒才不過一個月大,且男女未知,就這樣封作太子未免太過草率。”但宇文溫充耳不聞。
他真的太需要一個繼承人了。
“咳咳咳。”摘星樓中,宇文溫病懨懨地躺在狐裘榻上,沈貴妃畫像被挪到了他眼前。
就快要去見阿菀了,怎麼反而有些猶豫和躊躇呢。
“王內侍,你說朕怎麼反而越來越害怕去見她了呢?”
王內侍悄悄抹了抹眼淚:“大約是近鄉情更怯吧,您和沈貴妃娘娘分別得太久了。”是啊,有多久了呢,大約快七八年了吧。
“阿菀。”他夠不着阿菀了,於是求助似的看向王內侍,這會子比任何時候都像個孩子,王內侍將沈貴妃畫像挪到他手邊,看着陛下宛如孩童般綻放出開心的笑容,有些釋然。
人世間,太苦了,無論陛下還是沈貴妃都不是凡間能留得住的。
也許離開才是最好的歸宿。
“阿菀,朕苦心期盼的,終於要得償所願了。”今日並非清空萬里,往外瞧去反而霧蒙蒙的,看不見什麼風景,倒是宇文溫頗愛這煙霧迷濛的景緻,有些景緻眼睛看不見,但用心一定能瞧見。
他的目光透過重重的霧靄,不知落在了遠處的哪裏,忽然他露出一個得逞似的,狐狸一樣的微笑:“朕想做的事情,都一定會做成的對不對。”
王內侍附和道:“陛下是奴見過最聰慧之人,運籌帷幄,殺伐果斷。”
宇文溫笑了:“這話不假,若是多予我些時日,定叫桓槊後悔將靜影拱手讓人。”他頓了頓,又繼續道:“不過沒有關係,朕挑人的眼光還不錯,等到朕百年之後,自然有人會完成朕的遺志,讓咱們的桓大人,得到該有的回報。”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自己得到了應有的報應,桓槊的,也該快了吧。
他強撐着病體,走到窗前,這是一片極為開闊之地,只有檐角的鈴鐺丁零噹啷,四周只有廊柱並無牆壁,環身是清涼的風。
極目遠眺,是天下少有的盛景。
“朕要……等到那個時候,一定要。”他目光堅毅,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與上天爭上一爭。
他期待着能夠全身而退的那一日。
“朕在嘉德殿留了兩道旨意,等到朕百年之後,你帶信得過的大臣去匾額後面取,靜貴妃的孩子便叫……宇文棠,棠棣之華,終也是走到了這個地步。”他又笑了笑,便再不說一句話了,只顧着看眼底的風景。
這風景,如宇文溫先時所言,是看一眼少一眼。
王內侍悄悄退了下去,獨留宇文溫一人在此,其實也不算是一個人,有沈貴妃陪着他呢。
“阿菀,你恨不恨我負了你?”他閉上眼,覺得阿菀就在他身邊,也許是陽氣衰退,總能見到一些不尋常之事,混沌之際,也曾見阿菀衣角一閃而過,每次他都是拼了命的去追,可最後卻總是連阿菀的一片邊角料都不曾摸到。
“阿菀,怎麼不回答我的話?”
“阿菀?阿菀?”阿菀走了,宇文溫有些失望。
雨絲如薄幕,清涼地令人渾身發寒,他卻如感知不到一樣,定定地站在一處,等到站得累了,又坐在畫像面前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