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陳塘關坐落於朝歌城東北方,城高六丈,護城河寬十丈,橫攔關霧與竇團兩座大山之間,乃是殷商王都朝歌城至關重要的一處關卡。
負責此處關口的總兵李靖,曾拜西崑崙拜渡厄真人為師,學成了五行遁術,有幾分能耐,不似一般凡人。
只因渡厄真人告之他與仙道無緣,李靖這才放棄求仙問道之心,憑藉身上幾分本事下山輔佐紂王,謀了個總兵之位,受用人間富貴,又娶賢妻殷氏素知,與其育有兩子,長子喚做金吒,次子喚做木吒,一家四口倒也其樂融融。
戊寅年九月初,臨近佳節重陽,李靖卻是空前憂心——
一則是紂王無道,致使天下諸侯反了四百;二則是他家夫人腹中的那個孩子,足足懷了三年零六個月還不肯呱呱落地。
李靖每日間在演武場上操練人馬,隨時提防叛軍兵馬。
九月初六那日,李靖覺有微弱妖煞之氣在陳塘關顯現,心下頓生疑慮,臨出門前指着他家夫人圓勝蹴鞠的肚子說道:“夫人孕育此胎足有三載六月之功,他尚未有半分出世之意,我今天又察覺到些妖氣,恐怕此子不是善來。”
殷夫人摸着肚子甚是憂愁:“妾身亦是日夜憂心,坐卧難安睡難寧。”
當日夜間,殷夫人酣睡之時,夢見一個不甚慈眉善目的老道士,她剛想斥責這道士不懂禮數,不料那人徑將手中一顆混沌未分的珠子塞進她懷裏,神色頗為不舍地告訴她麟兒將至,隨之散作一陣白光消失不見。
殷夫人不通修行,見此異象,當即驚醒過來,還未曾徹底想起夢中見聞,便覺得腹痛難忍,忙將一旁尚還熟睡的李靖喚醒,忍痛將夢中那老道所行所言一一告知。
李靖聞言,心裏雖然知道此事有異,還是急急起身招呼家僕們燒水伺候,小心着夫人。
此一夜,李府眾人好似陀螺一般,忙了個團團轉。
李靖聽着殷夫人的痛呼聲,心想着事情若真是如殷夫人夢中一般,這孩子該是仙人臨凡才對。
一夜過去,丫鬟們往轉反覆端盆換水,一盆盆清水進去,一盆盆血水端出。
李靖抓住一個行色匆匆的丫鬟問道:“夫人生了嗎?”
“稟老爺的話,還沒有呢。”丫鬟搖頭應了一聲,端着水盆又急慌慌衝進房中。
李靖想,若是仙人托生,卻不該叫自家夫人受這等苦楚。
隨着時間的流逝,整整三日過去,直至九月初九重陽佳節,殷夫人尚未成功生產,更有難產之兆。
陳塘關的天色也相當配合李靖焦灼等待的心境,東邊日出西邊雨,這邊艷陽高照,那邊風雨飄搖,風狂雨驟之中,烏雲擴散的極快。
待到午時,在天際延綿不絕的烏雲遮天蔽日地環繞在正天中的熾陽周圍,試圖將其吞噬卻不敢完全靠近,凄厲不絕的鬼哭神號之聲在天邊張狂嘯叫。
李靖又想,事出反常必有妖,天現險象,藏匿妖物,必有大魔之物現世。
待到晚間子時,李靖頭一抬便瞧見一團團黑壓壓的烏雲哭嚎着聚在李府上方,就像是餓極了的猛獸想要張牙舞爪的撲將而來,然後一口這座宅屋吞吃入腹。
他戰兢兢地握着長劍守在殷夫人房門前頭與這些奇怪的東西對峙半晌過後,才發現天上的月光殷紅如血,不似往常銀白。
兩方的僵持像是個笑話,攻方來勢洶洶,造成勢若千鈞的無盡視覺壓力,然而只敢無能怒吼;守方色厲內荏,臉上寫的是一臉正氣,卻也不敢上前一步。
直到李靖力軟筋麻之時,忽聞得一陣異香,自門窗縫隙中穿透出來,同時映出一團似霞似霧的紅氣。
天邊的烏雲中登時傳來一聲貌似不甘的厲吼聲,驀然散去,將那輪血色的月亮放了出來。
李靖見狀,心中才松下一口氣,便見兩個丫鬟慌不擇路地撞開房門,跌倒在他腳下與他奏報:“老爺,夫人她她她她她……夫人她生了個妖怪。”
丫鬟話音方落,李靖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像是懸了一塊巨石般的提起。不過沒了天邊的視覺威壓,他的膽色壯了不少,提劍踏進房門,只見房中一個圓溜溜的肉球,好似滑輪一般的四處打轉,而殷夫人因用力太過,暫時暈了過去。
“夫人!”李靖見狀,心下大驚,隨即怒上心頭,大喝一聲:“妖孽敢爾!”
怒壯慫人膽,李靖提劍便沖那肉球亂揮亂砍,毫無章法。
那肉球滴溜溜的滿屋飛轉,卻是靈活的很,沒叫他傷着分毫。
半晌過後,肉球尚還遊刃有餘,李靖倒是氣喘吁吁,但也看出這肉球無傷人之意,遂放下寶劍,採用起了懷柔政策。
奈何肉球像是能洞悉人心似的,壓根兒不吃他這一套,只是自顧自的轉着,有時還去蹭蹭尚在昏睡中的殷夫人,唯獨不肯靠近他。
一旁的小廝壓低了聲音說:“老爺,這怪物滑的很,您何不運起上方神通將它斬殺?”
小廝話音未落,肉球便像是聽懂了他的言語一般,猛地衝撞過去,將其撞了個人仰馬翻。
李靖心有所感,遂用土遁術潛進地底,趁肉球疑惑之際,嗎,倏地現身將其一把抱住,將其抱了個嚴實,隨後扔進了麻袋裏,任其上躥下跳。
“李三,李四”李靖隨手點了兩個小廝,沉着臉說,“你們兩個給我把這個東西帶出去扔了,扔的越遠越好!”
兩個小廝猶豫了一下問道:“倘若夫人問起這小......,小的們該如何回答?”
不知何時醒轉過來的殷夫人虛弱問道:“你們想把我的孩......孩子帶去哪裏?”
李靖踏步至床邊,嚴詞道:“這孽障此番出世陣仗如此之大,攪得陳塘關天地變色日月不寧,朝歌城內必然已經知道此事,若將天下諸侯造反之事怪將在這禍胎頭上,你我安能活命?夫人但凡替金吒木吒考慮分毫,也該知道留不得這禍胎。”
殷夫人默然片刻,掙扎着起身去至書案旁邊扯下一根竹簡,刻上‘戊寅年九月初九丑時生人’幾個字,將其丟進抱着麻袋的小廝手裏,看也不曾看那麻袋一眼,隨後轉身上榻,翻了個身,合眼睡了,全當不曾有過此事。
李三李四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李靖劈手從小廝手裏拿過竹簡將其丟進麻袋裏頭,讓他們帶着麻袋裏的東西快些走,別留在此處礙眼。
二小廝抱着麻袋出了府,匆匆忙忙出了關。
李四問道:“咱往哪個方向去?”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李三四下里望一眼,很快就選定了方向,“你跟我走。”
抱着麻袋的李四不服氣地問道:“我怎麼就笨了?”
“老爺不想讓它活,夫人不想教它死,左右咱是哪個也得罪不起,自然是往人少又不人跡罕至的地方去,”李三嘴裏嫌棄,還是認真解釋了。
二人邊走邊聊,不知覺已走完走過兩條大路,翻過一座荒山。
次日正午,李四抱着麻袋,先是指指前方一處重巒疊嶂的山峰,又扯扯李三的袖子說道:“你看前頭那座像是和尚坐禪的山峰,是不是傳說中那座人見懼鬼見愁的佛老嶺?”
李三說:“我聽家裏的老人說,佛老嶺上有迷霧妖瘴終年不散,你看那山青翠如碧,連山澗瀑布都能瞧個清楚,肯定不是那幾十年沒現世的佛老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