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145章
當下又生怕趙思憐瞧出端倪來,只能似笑非笑抬起頭,無奈地攤手道:“我瞧見你就想吐,實在控制不住!我也沒法子!”
“你!”趙思憐氣得直哆嗦,雙手握拳,恨不能楊手狠狠在她臉上甩上一巴掌,忍了半晌,麵皮都氣的青紫了,卻也只能強顏歡笑招手喚來丫鬟:“這些菜不合夫人胃口,讓廚房再做一些來。”
“沒想到妹妹的‘忍’功比起從前更勝一籌。這般能屈能伸,真讓姐姐我刮目相看。”宋研竹譏諷道。
屋子外的傳來一聲又一聲巴掌甩臉的聲音,過了片刻,聲音停了,有丫鬟戰戰兢兢站在門口道:“奶奶,付柳她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綁起來掛在院子裏,讓下人們都長長記性。”趙思憐低聲囑咐,拿了帕子假做端莊地擦擦鼻子,似笑非笑問宋研竹道:“姐姐瞧見我,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醜人多作怪,禍害遺千年。如妹妹這樣的,長命百歲又有什麼稀奇。”宋研竹嗤笑道。
“姐姐舌燦蓮花,也只有嘴皮子利索。”趙思憐冷哼了一聲,起身道:“日子還長,姐姐您且得意片刻,我就不信那姓柳的會一直在莊子裏……到時候,我只怕姐姐你笑不出來。”
到最後,幾乎咬牙切齒。
“且看着。”宋研竹雲淡風輕笑着。
待廚房再上菜,宋研竹隨意扒拉了兩口米飯,又開始犯噁心。再看看桌上的肉菜,越發沒了胃口,揚揚手讓寶禪將菜撤下去,囑咐道:“若是柳管家問起來,就說我有些水土不服,讓廚房盡量做些清淡的菜。還有,我悶得慌,讓柳管事替我抓只半大的小狗陪我吧。”
寶禪低聲應着,宋研竹囑咐二人看好門,躺回床上,心仍普通通跳着,雖則不確定,手摸着肚子卻又覺得大約就是那麼一回事,只覺得又驚又喜又害怕,越發想念起陶墨言來。
一整夜裏翻來覆去,到了後半夜迷迷糊糊睡著了,在夢裏還聽見隱約有人在啜泣。她翻了個身驚醒,外頭已經天光大亮。
她低聲喚了句“寶禪“,寶禪應了聲“誒”,眉開眼笑地跑過來,懷裏裝着只半大的小狗,一身毛雪白雪白的,遠遠的眼睛滴溜溜地轉。
“柳管事一早讓人送來的,真是可愛極了。夫人您看看。”寶禪往前一送,宋研竹一摸它的下巴,它便湊上來舔她的手指,很是乖巧。
玩了一會,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寶禪忙道:“早飯已經為您備下了。大奶奶早早便來了,見您不醒,當著柳管事的面把菜嘗了一遍,氣鼓鼓地走了。”
宋研竹瞧桌上,果然是清粥小菜,拿了小碗盛了些放在地上,小狗聞着味兒過來,唏哩呼嚕把粥喝完,過了好一會,等宋研竹梳洗完畢,它依舊是活蹦亂跳的。宋研竹這才安心地將那一大碗粥喝個乾淨。
“寶娟呢?”一早便不見寶娟的身影,宋研竹隨意問道。
“柳管事有事兒找她,叫人喚她出去了。”寶禪答道,逗了一會小狗,望望日頭忽而覺得不對,“她去了半個時辰了,怎得還沒回來。”
宋研竹心下一涼,拔腳就往外走。寶禪也是臉色一變,緊跟在宋研竹後頭,路上瞧見莊子裏的人便問,那些人默不作聲直搖頭,宋研竹定神道:“周大奶奶的院子在哪兒?”
讓寶禪去找柳管事,自個兒緊趕慢趕,剛走到趙思憐的院子口,就見不遠處的老槐樹下寶娟被人頭朝下倒吊著,趙思憐悠閑地坐在一旁喝茶,不時揚聲罵道:“打,給我狠狠打!扒了她的皮也得問出我的金釵在哪兒!”
“給我停手!”宋研竹厲聲喝道。走近了,只見寶娟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衫裙都破了,翻出綻開的嫩肉來。
“這是我的丫鬟,妹妹要打,怎麼也要問問我的意見吧?”宋研竹沉聲道。
趙思憐笑道:“這個小丫鬟手腳不幹凈,進出我的院子不到一刻鐘,我就少了根金簪子,讓人搜了身,果然就在她身上。人證物證俱全,姐姐總要給我個說法?”
手裏捻着根金簪子,隨意扔在桌上,挑釁地望着宋研竹,輕笑道:“柳管事和爺上城裏辦事兒去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不能為我做主,我這心頭怒氣難消,總得想想法子去去火不是?”
話音剛落,寶禪去而復返,帶了哭腔在宋研竹的耳旁道:“夫人,柳管事和周大爺都不在莊子裏……”
“你這是早有準備?”宋研竹怒道,“你給我放她下來!”
“不放又怎樣?”趙思憐微揚着下巴,哂笑道:“不過就是個丫鬟,打死了又能如何?我動不了你,我還動不了她不成?打,給我接着打!”
話音落,一旁的丫鬟揚起鞭子還要再打。寶娟奄奄一息,仍不忘低聲求道:“夫人救我。”
宋研竹心下一緊,彷彿又看到那日初夏奄奄一息的模樣,血液一下衝上腦子,轟地一聲巨響。她下意識衝到那丫鬟身邊,劈手奪下她手中的鞭子,回身一揚便抽在趙思憐身上。
趙思憐往後退了一步,眼裏閃過一絲得意,就在宋研竹怒火難消時,她忽而揚聲嚶嚶哭道:“快來人啊!有人要殺我!快來人啊!”
趙思憐的神色變得如此之快,宋研竹覺察不對時,院子四面八方忽而湧出幾個壯碩的男子。趙思憐捂着手臂,驚慌失措道:“快替我抓住她,她要殺我!”
“誰敢動我!”宋研竹冷聲道。
趙思憐嚶嚶哭道:“你是爺的貴客,我不敢對你如何。可是你這樣打我,縱然爺回來,定然也饒不了你!你們愣着做什麼,快奪下她的鞭子!記住了,可不許傷着她!”
幾個男子得令,還要上前,宋研竹身後忽而冒出個清越的女聲,帶着股戲謔道:“鞭子不是你這麼用的!”
宋研竹還未反應過來,身後的人已經劈手奪下她的鞭子,一道紅色的身影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只見那姑娘洒脫地一甩手,那鞭子力道十足打在趙思憐身上。
趙思憐痛苦地“嗷”了一聲,急急往後退,身旁的男子急急叫道:“二姑娘,不可以!”
那人也不管,誰上前攔她,她便狠抽過去,鞭鞭都用盡全力。那幾個男子不敢再上前,趙思憐避無可避,生生受了她好幾鞭,抱着頭蹲在一旁,只露出一張臉來,低聲哀求道:“玉娘!別打了!”
“你打死我的貼身婢女,我打死你,這很公平啊!”女子笑道。
“我什麼時候打死了你的貼身婢女!”趙思憐尖叫道。
“被你丟到井裏的那一個!”女子回道,又是一鞭子抽在趙思憐身上。
這變故實在太快,宋研竹也有發怔,恍惚了片刻,使了眼色趕忙讓寶禪將寶娟放下來。寶禪一邊救寶娟,一邊低聲對宋研竹道:“那個紅衣服的姑娘是周大爺的妹妹,周大爺平常都喚她玉娘,其他人都叫她二姑娘。她不常在莊子裏,好幾天才能見到她一回。聽說她與周大奶奶素來不合,每每見面都要打上一架,周大爺也拿她無可奈何。”
趙思憐又“嗷”了一聲,玉娘許是打累了,將鞭子丟在一旁,對趙思憐道:“你大可向我大哥告狀去!對,我打得就是你!我就是瞧你不順眼!”
趙思憐抱着頭,氣若遊絲地咒罵:“你這個瘋子……”
“我就是瘋子!”玉娘咧嘴一笑,忽而風情萬總,媚眼如絲地蹲下身子,一字一句道:“反正大哥也不是我親大哥。我就是想睡他,可惜他不肯,非要睡你!我瞧你不順眼,也怨不得我,你得怨我大哥!”
利落地丟了鞭子,看一旁呆若木雞的宋研竹,不由“咦”了一聲,兩眼放光道:“誒,怎麼是你!”
宋研竹一怔,疑惑道:“姑娘認得我?”
“我啊!”玉娘指着自己的臉道:“那回你在蘇州,被一個瘸子甩了,哭得跟什麼似的,還是我替你撐得傘!怎得,你把那顆擋路的石頭剷平沒?”
“額……”宋研竹絞盡腦汁,忽而一拍腦袋:這不就是當日在蘇州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茶座老闆娘么!當日陶墨言執意要離開,她還勸她“不過是個男人,沒了就沒了。何苦作踐自己”,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竟在此山中……
宋研竹苦澀笑笑,道:“那石頭我沒去鏟,我嫁給他了。”
“喲!”玉娘來了興趣,“就那個長得挺漂亮的瘸子?”
宋研竹點點頭,玉娘挽起她的手道:“我可最愛聽這種分分合合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了,來來你跟我說說,我帶你去看風景喝茶。”一壁說著一壁回頭吩咐呆若木雞的眾男道,“請莊子裏的大夫給那小丫鬟治治傷,誰要再敢動這丫鬟,我一鞭子抽死他!”
說著話,當真就強拉着宋研竹往外走。宋研竹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只挑着和陶墨言兩人之間的曲折提了兩句,玉娘聽得噓唏不已,到最後才後知後覺道:“所以,你就是那個嫁了人又被九王爺拐走,金屋藏嬌的那個女子?前幾日還聽我大哥提起過你,沒想到竟是老相識。你還是趙毒花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