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晚上十點,502實驗室,有個穿着白大衣的身影在忙碌。
果然像李嘉渡白天說的,蘇靜塵得忙到半夜才能做完實驗。
時間早晚,她倒不在意。只要能出結果,做到多晚都不是問題。
現在正在進行轉膜,準備好了下一步實驗需要的試劑和耗材,中間有段時間可以回休息室。
這間休息室呈“U”型排布着一圈深藍色的辦公桌,辦公桌上放在到屋頂的四層書架,進來這間實驗室的新人,從剩下的書桌里選擇。
蘇靜塵的座位在挨着門的那排辦公桌靠窗的位置,這半平米見方的地方是她的小天地。
打開手機,選了一個播放列表,裏面全是輕音樂,休息室就她一個人,就選了外放。拿出實驗記錄本,寫今天的實驗記錄。
五首輕音樂放完,實驗記錄寫完。實驗室的計時器還沒響。
書架第二排立着一排淺藍色文件夾,從中抽出一個,翻了幾頁,內頁里取出一張夾着的A4紙。
看了眼,放下,椅子朝後傾斜,腳撐在地面上,靠着椅背,身體稍微下滑,頭擱在椅背上,雙臂自然下垂於身體兩側,望着天花板。
這張兩個月前被徐志平拒簽的申請轉碩士的表格一直被擱淺着,孟建川教授還沒回國,她找不到人簽字。
這段時間,她想早點畢業的念頭一直在腦中盤旋着,伴隨着那句“你沒有做科研的天賦”。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會過多糾結某句話或某件事。
其實是假象,只是之前沒有遇到足夠戳心窩子的話,沒有聽過半夜醒來想到就會淚流滿面的話。
不能繼續想,不然又要哭了。讀研這兩年,她流了太多眼淚,這些淚被黑夜掩埋,被枕頭吸收,被風吹乾,被無數個醒來的清晨看見。
以前還會把這些不好的情緒跟許萌萌宣洩,現在她越來越不願意開口了。自己深陷泥潭,不想拉着其他人一起。
實驗室計時器響起,催着她去做下一步實驗。這是她喜歡做實驗的原因之一,一旦忙起來,胡思亂想的時間就少了。
晚上十一點多,她還在做實驗。這會前面做完實驗留下的一堆器皿需要清洗。站在水池前,木着一張疲憊不堪的臉,頭頂白熾燈,彎腰,雙手不停忙活着。
水流聲被寂靜的夜晚放大,機械性的體力勞動是阻斷亂如麻的思緒的好辦法。
左眼餘光有人闖入,扭頭看了眼,剛剛微彎的脊背瞬間挺直,愣了下,朝他點頭。隨即繼續清洗。
剛洗完,計時器又響了,無縫銜接地做今天最後一步實驗。
不過狀態不如之前,可能是夜深了,太過疲乏,也可能是突然出現一個讓她不自在的人,分散了一點注意力。
她在實驗室,他在裏間的休息室。雖然隔着三排實驗架、一堵牆,但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氣息繞過這些阻礙。
是錯覺,她告誡自己,晃了晃頭,清除一切雜念,做好最後一步關鍵實驗,這是明天的希望,是劈開這半年經歷地阻礙的利刃。
眼下沒什麼比這個重要。
快到凌晨一點,做完實驗,關好冰箱門,收拾好實驗台,脫下白大衣,洗手,走進休息室,準備拿上包回去休息。
踏進休息室,看見了坐着打字的溫瀚清。他的工位跟她之間隔着李嘉渡的座位。
她不知道怎麼打破只有兩個人相處的尷尬,但動作沒停,走到自己工位前,看到桌面上放着的轉碩士申請表,下意識扭頭看了眼溫瀚清。
剛才以為這麼晚不會有人來實驗室,就沒急着把申請表收起來。
應該沒被他看到吧?
看到了又能怎麼樣?
蘇靜塵收好文件,開始收拾包。
“做完實驗了?”
“嗯。”蘇靜塵聽見聲音,應了聲,手上收着包的動作沒停。
休息室再次陷入沉寂,只剩黑夜在流淌,帶着一種微妙抑或小心翼翼的尷尬。
兩分鐘后,蘇靜塵收拾好東西,關了電腦。
“我先回去了。”蘇靜塵打招呼,意思是等會他走的時候需要鎖門。
“一起。”溫瀚清保存好文件,關了電腦。
“嗯?”蘇靜塵疑惑。
“我沒有實驗室鑰匙,沒法鎖門。”溫瀚清說著起身。
兩人走到實驗室外,蘇靜塵拿出包里的鑰匙,插入鑰匙孔,順時針擰時,卡住了。這個門鎖經常會這樣。有時候就得來回擰動碰運氣。
拔出鑰匙,再次嘗試,還是不行。
“我試試。”溫瀚清上前一步,攤開手,示意蘇靜塵把鑰匙給他。
蘇靜塵無奈,只得把鑰匙放到他掌心,白皙修長的骨節,有力又悅目。
溫瀚清接過鑰匙,試了下,同樣被卡住,按下門把手,在門裏側檢查鎖。
“鎖裏面應該有點生鏽。”溫瀚清按着門把手說。
“現在怎麼辦?要不明天再弄吧?門口有監控,一晚上不鎖門,應該沒事。之前也這樣過。”蘇靜塵這會困得渾身無力,只想趕快爬上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