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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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着，空氣安靜得有些尷尬。

幾秒后鹿見青緩緩放下手，輕聲問了句：“你怎麼又把它遮上了？”

“習慣了。”楚凈表情和語調都很平靜，“而且，這樣顯得有氣勢一點。”

鹿見青動了動唇瓣，似乎想說什麼，又強行忍住。

“抱歉。”楚凈主動解釋，“公司電梯之前就有點問題，一直說讓人來修，都因為各種原因耽擱了。沒想到今天這麼巧，剛好將你困在裏面。”

“沒關係。”鹿見青搖搖頭，掏出一支煙咬在齒尖，含糊的嗓音帶着點漫不經心，“我在旁邊談事情，看到你在公司，就想來問一聲要不要一起走……”

“我這邊馬上就好。”楚凈說，“麻煩你在車上等我幾分鐘，可以嗎？”

鹿見青點點頭，不再多說，轉身朝外面走去。路過那位前台時，前台猛地避開視線，他頓了頓，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楚凈一直看着他上了自己的車，才轉身上樓。

樓上總裁辦公室的門關着，楚凈敲了敲門。

“進來。”一個冷酷的女聲道。

楚凈推開門，看到一個跟她穿着同款白襯衫黑色闊腿褲的女人正站在百葉窗前，望着樓下。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頭來，露出一張跟楚凈一模一樣的臉，笑道：“楚楚，幹得漂亮！幸好你反應快，鹿見青看起來完全沒懷疑。”

這就是她的雙胞胎姐姐孟靖，楚凈沒回應她的誇讚，微皺着眉頭道：“不是說好這幾天你暫時不要出門嗎？雖說這次是攔下了，可電梯裏畢竟是兩條人命，出事怎麼辦？”

“出不了事，我的好妹妹，不要這麼緊張，電梯有應對突發情況的安全措施。”孟靖走過來，扶住楚凈的肩膀，“別自己嚇唬自己，就當這主意是姐姐出的，有事姐姐擔著。”

楚凈眉頭皺得更緊：“不說誰擔責任的事，只是……”

“只是公司出了問題，我必須來解決，不然損失誰負責？”孟靖語氣不自覺微微下沉，“楚楚，你以為管理一家公司那麼容易嗎？躺在家裏錢就自己飛到口袋裏了？”

楚凈緊緊抿唇，不說話了。

孟靖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又緩和了表情，笑着摸摸她的腦袋，說：“好了，是姐姐考慮不周，嚇到楚楚了，姐姐向你道歉。不過，這事已經完美解決，你就別再想了，免得待會兒身體又不舒服……謝謝你幫姐姐解圍，想要什麼？姐姐給你買。”

楚凈微微扭頭，躲開她的手，心裏隱忍的怒火轉為無力感。

總是這樣，把她當小孩子哄。

明明她已經二十四歲了，明明她們是雙胞胎，出生只差了幾分鐘而已。可在孟靖面前，她永遠是小孩。

孟靖不顧楚凈的抗拒，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熟練地哄道：“姐姐知道，讓你跟鹿見青聯姻委屈你了，可姐姐也是不得已，鹿見青逼得太狠，為了楚家和公司……”

“我知道，可……算了。”楚凈嘆了口氣，回抱孟靖一下，又推開她，“鹿見青還在等我，我先走了。你……明天的婚禮你就別參加了，免得再生事端。”

孟靖微微一頓，還是點頭道：“行，我讓爸媽給我拍視頻。”

“那我走了。”楚凈轉身朝門外走。

“楚楚。”孟靖又喊住她，“我可以不去參加婚禮，但你的新婚禮物我一定要送，你想要什麼？”

楚凈回過頭來，想了想說：“我本來沒什麼想要的，但你既然一直追問，那我就說句實話吧——我已經被迫去聯姻了，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是幸福的，媽媽心裏才能好受一點。所以，我想要你幸福。”

孟靖一呆。

“我走了。”楚凈不再多說，這次真的離開了。

孟靖看着她單薄的背影，下意識想伸手去拉，伸到一半又硬生生頓住。

*

楚凈找到鹿見青的車，敲了敲車窗。

鹿見青回過神來，將手機鎖屏。

“不好意思……”車廂內有淡淡的煙味，楚凈忍下喉間輕微的癢，才繼續道，“讓你久等了。”

“沒事。”鹿見青微微側頭，轉向她，“事情處理好了？”

“嗯。”楚凈沒跟他對視，垂着眼眸系安全帶，“你忙完沒？我們回家嗎？”

鹿見青看她似乎不想談工作，也沒多問：“去吃頓飯？”

“今天就算了吧？”楚凈不是很想出去見人，“明天穿婚紗，我要保持身材。”

鹿見青讓司機直接開車回家，又看了楚凈一眼。

“怎麼？”楚凈笑了下，“我和你想像中不一樣？”

她這個問題問得鹿見青有點難回答。

他從小生活在北城，對南城其實不熟悉，對這邊的一些豪門世家了解就更少。

楚家據說曾經也是鐘鳴鼎食之家，但後來漸漸沒落。

老實講，鹿見青在最初想聯姻的時候，他的圈子裏並沒有楚家的存在。

會給楚家發邀請函，是因為一次酒會上，他聽人背地裏提到楚家大小姐，說他倆很像，都是殺伐果決、要錢不要命的狠角色。

鹿見青接管麓年集團這幾年，遇到的最大困擾一直是人才問題。擁有相同理念和工作方式的夥伴，實在難找。

以他的身家，並不需要一個多有錢或者權勢的妻子來加持什麼，他只是需要一個家庭和睦的已婚身份。

之前在挑選聯姻對象時始終沒方向，那人背地裏對楚家大小姐的評價，倒是讓鹿見青拓寬了思路，不一定要找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他可以找個優秀的事業夥伴。

不過，鹿見青有了這個思路后，也並沒有就將“優秀的事業夥伴”定格在楚大小姐身上。

去年麓年集團周年慶，他給一些世家小姐、優秀的單身事業女性，都發了邀請函。

雖然沒有明說，但也暗示過是變相相親，有聯姻意向的人才會來。

楚凈來了，但她並沒有表現出殺伐果決，只打了個招呼就邊緣化，還挺悠然。不過老實說，那天鹿見青反而因此對楚凈印象最深。

周年慶后，鹿家這邊出了點狀況，聯姻的事情暫時擱淺。

直到差不多一個月前，他才重啟聯姻計劃。但之前見過的那些姑娘大多已經有了新的人選，他剛巧碰到楚凈的父親，雙方聊過後，達成聯姻共識。

事情決定得有些倉促，加上最近特別忙，鹿見青私下裏沒有打聽過楚凈。對她的了解，僅限於她在短短几年時間裏，就將一家瀕臨破產的小公司經營到即將上市。確實有些才能，符合他對事業夥伴的要求。

他對楚凈並沒有生活方面的期待，也就談不上想像，自然便沒有什麼一樣不一樣的說法。

“每個人都有很多面。”鹿見青曲起一條大長腿，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這沒什麼。”

楚凈：“……”

感覺說了一句屁話。

兩人之間確實沒什麼話說，剛好鹿見青手機響了，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倒也沒避着她，涉及到的金額等細節都直接在電話里和人說了。

楚凈聽不懂也沒興趣，轉頭去看窗外越來越濃的夜色。

一片落葉從窗前飄過，她也是百無聊賴，便一直盯着那枚葉片。

葉片分明還是綠色的，雖然那綠並不鮮濃，但至少說明這不是它該飄落的季節。

或許是太陽過烈，也或許是被車剮蹭、被行人摘下……生生被外力摧毀了生命。

葉片從她窗前飛向行人路旁的樹上，可惜它用儘力氣也回不去了，很快便被風帶得往前飛去，最後落在地上，又被人踢進車行道，在車流間起伏……楚凈努力睜大眼睛，終究還是只能眼睜睜看着它消失在車流里。

落葉歸根，它本來是有方向的，最後卻迷失在這茫茫夜色中。

可能是實在太無聊，楚凈竟然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找什麼呢？”鹿見青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楚凈回過神來，扭頭看到他正望着自己，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楚凈頓了頓，還是實話實說：“找一片樹葉。”

她自己都覺得無聊，鹿見青卻變戲法似的將一枚葉片遞到她眼前：“是這片嗎？”

那也是一片不那麼新鮮的綠色葉子，楚凈驚訝極了：“它怎麼會在你那裏？”

“被風吹進來的。”鹿見青說。

“真的假的？”楚凈下意識問道。

剛才明明看到葉片消失在前方的車流里了，難道又吹回來了？

“你覺得是真便是真，你覺得是假就是假。”鹿見青捏着葉片晃了晃，“送你，要嗎？”

楚凈接過來：“謝謝。”

葉片上似乎還帶着他指尖的溫度，她微微有點出神。

又走了沒多久，車子駛入別墅群，在一棟現代簡約風的小別墅前停下來。

別墅里燈火通明，照得牆面遠看有種晶瑩剔透的錯覺，顯得非常乾淨。

“到了。”鹿見青說。

地面車庫在別墅的側面，楚凈解開安全帶下車，發現他這地方裝修得很簡潔。別人家門口都是花團錦簇，他家門前只有一排樹，一朵花都見不到。地面全是草坪，有個佔地面積極大的泳池。

鹿見青替楚凈拿了行李箱，也沒有要介紹一下的意思，直接就朝大門走去。

楚凈卻跑向一棵梧桐樹，將鹿見青送的那枚葉片放在樹下。

聽到動靜，鹿見青回頭看見她的動作，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詞——黛玉葬花。

這麼一看，楚凈那纖細的身材就更顯單薄了些，皮膚也透着病態的蒼白。

鹿見青覺得自己瘋了，竟然看一個殺伐果決的女霸總像林黛玉？

楚凈放好樹葉，抬頭看到鹿見青在看她，主動解釋了一句：“落葉歸根，那才是它追尋的方向。”

“可那棵樹不是它生長的樹。”鹿見青微微挑眉，“那也不是它的家。”

“但它原來的家註定回不去了。”楚凈走到鹿見青面前，微微歪頭問他，“鹿總既然將它帶回來，可不可以給它一個新家？”

一片樹葉，哪來什麼家不家的。鹿見青心裏吐槽自己無聊，可看着楚凈清澈透亮的小鹿眼，終是覺得哄哄她也無傷大雅：“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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