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戰

第六章 血戰

宋讓背着母親王氏衝出宅門之外,卻見兩邊街頭皆是火光衝天,人聲嘈雜,卻是太尉府的援兵到來,將去路皆都封死。

“宋讓,你已窮途末路,何不早降!”

卻見當頭一匹烏雲騅,上坐一個銀甲將領,面如冠玉,唇似塗丹,身長八尺,虎背熊腰,馬上掛着一柄朱紅大槍,長有丈余,通體鋥亮,卻是個一表人才,正是那太尉府的衛士統領孫留。

宋讓聞言,勃然大怒,將頭上簪一拉,披散頭,雙鐧一揮,向著那烏雲騅便衝過來。宋讓雖然背着母親,身手卻不受絲毫影響,雙腳連踏,啪啪作響,每一步都是丈余距離。那邊弓箭手shè了一輪,大多都被宋讓雙鐧格開,偶爾一兩根shè在身上,卻被鼓起的筋肉夾住,兩寸而止,宋讓也似渾然不覺一般,只是雙目圓瞪,衝上前來。

這宋讓**上身,披頭散,嘴銜一縷蒼白頭,銀牙咬出血來,衝過來時狀若瘋魔,不避刀矢,眾軍一時被他氣勢懾住,皆是兩股戰戰,哪裏還搭得起第二輪箭?眨眼功夫便讓他沖亂前邊長槍陣與弓弩陣,衝到烏雲騅前,縱身一躍,跳出丈余高,雙鐧齊下,攪出風雷之聲,好似巨山壓頂一般,向著那孫留頭臉砸去。

“喝!”

孫留見這雙鐧來得兇惡,不敢輕慢,朱紅長槍一橫,擋住當空而下的雙鐧。

只聽得噹啷一聲,金鐵交鳴,槍鐧砸在一起。

孫留倒是招架住,那烏雲騅卻是一聲哀鳴,整個被砸得跪倒在地,雙膝磕在地上,白骨頓時支出來,已是廢掉。孫留趕忙斜地竄出,就地一滾,方才化去力道,沒有讓烏雲騅壓着。

那宋讓也是一聲悶哼,沒有張嘴,卻從鼻子牙縫中飆出數條血線來,胸前背後的傷口也同時崩裂,鮮血頓時chao涌般流出。

但饒是這般,宋讓卻銀牙緊咬,竟硬生生藉著這股力道翻飛而起,越過三丈有餘,跳入眾軍從中,雙鐧亂打,頓時生斃十數人,殺出一片血場來。

宋讓披頭散,渾身浴血,恍若惡鬼一般,手上雙鐧又沉又快,槍碰槍折,人碰人亡,斷無倖免,眾軍驚懼,不敢上前阻攔,頓時如同沸湯潑雪,讓那宋讓殺出一條血路來,衝出包圍。

“大奉軍令,後退者死!爾等還不去追!”

後邊孫留方才吃宋讓雙鐧,雖然並沒有受傷,卻十分狼狽。此刻見自己數百人的圍攻居然便讓這宋讓一舉便殺了出去,連烏雲騅也廢了,一時面sè鐵青,提起朱紅大槍,自排過眾軍,當先向著宋讓追去。

宋讓衝出眾軍,頓時牙縫中又是一口血滲出來,只覺得肺脈之中火辣辣,如同千刀萬剮一般,低頭一看,布衣竟已勒不住傷口,黑紅的膏血不住往外滲,腥臭無比,中間竟還雜着絲絲青氣,冷冽逼人。

“那小劍不知是何寶物,傷口竟是止血不住!”

宋讓將布衣勒緊一些,忍住劇痛,長吸一口氣,向著皇宮奔去。

宋讓知道,此時城門定然已經關閉,且有重兵把守,若是衝過去,便好似自投羅網一般。

倒是往皇宮外圍,很有些高牆大院,王公貴族之類,呂太尉雖然強梁霸道,卻也不敢深夜就這般持械沖入搜查。宋讓躲進去,尋着空隙,休息一番,整理傷勢,待到天明之後,再一鼓作氣,衝出城門去,奪路而逃,機會反倒要大一些。

宋讓不顧傷勢,腳下力,忽然間好似十數匹奔馬一齊狂一般,雙鐧揮動之中,捲起風聲如同悶雷,尋常之人,挨着便死,那路上有些軍兵捕快衝上來想要阻攔,卻哪裏擋得住,只被擦掛着些,便是一聲哀嚎,倒地斃命。

漸漸地,前邊捕快官兵不敢抵擋,身後追兵越追越遠,唯有那孫留提着一桿朱紅大槍,緊緊隨在後面,一直往皇宮追去。

眼看面前漸漸高門大院,隱隱可見假山樓閣,雖然已是夜半已過,卻仍聽得到絲竹之聲,遠遠燈籠明紅的火光映照天際,好一派盛世佳節模樣。

一條玄帶靜靜繞過牆院,卻正是那穿過天城,匯入夏河的明河。這明河自天城外五百里的九塊山松然泉,九曲而入天城,皇宮便跨過這條河而修建。

明河原本乃是自東北而西南,過了皇宮之後卻陡然一轉,變作自西北而東南,最後流入夏河。而居住重臣與王族的內城正被這條從皇宮中出來明河繞着,中間修有石橋七座溝通,石橋座座jīng美絕倫,號稱七淑。

明河繞着內城,正是一個天然的護城河,七座石橋平rì里座座有軍士把守,十分森嚴。宋讓走的最中間一座,喚作金明橋,沿着這橋直走便是皇宮朱雀門。

宋讓待到得橋前,定睛一看,卻是空空蕩蕩一人也沒有,正奇怪間,眼角瞥見河邊大樹后一點寒星閃爍而過,心中頓時一驚,待要後退,卻是不及。只聽一聲鑼響,三五百弓弩手一齊現出橋旁河邊,頓時羽箭紛紛,兜頭向宋讓shè去。

“哼!”

宋讓牙縫裏憋出一聲悶吼,雙鐧齊撥,護住胸前要害和身後當得王氏,雙腳力,一瞬間退出十幾丈,這才躲開那羽箭的shè殺,頓時只覺得渾身上下一陣冰冷,頭暈目眩。宋讓低頭一看,渾身上下,手腳之上,怕不插了七八根羽箭,血流如注,壓指不住。

原來那shè來的羽箭,竟是三棱箭頭,shè進皮肉里只顧放血,卻哪裏止得住,連忙忍痛拔出,帶出一團血肉,卻是成了一個個黑魆魆的血洞。

正在此時,卻聽耳後傳來一聲暴叱,忽然間風聲尖嘯,向著后心而來。宋讓頸后寒毛倒立,因後面背有王氏,不敢前撲,只能身子一扭,轉過身來,雙鐧成剪,猛地一架。

只聽哐啷一聲,宋讓只覺手中傳來巨力,頓時崩裂傷口,鮮血如注。宋讓一時頭腦暈眩,雙腳一軟,竟是站立不住,被壓得單膝跪倒在地。

抬頭一看,一柄朱紅大槍閃着寒光,直指眉心,槍桿握在一名銀甲將領手中,卻不是那孫留是誰?

“賊子!險些讓你走脫,看槍!”

那孫留一聲暴喝,雙手一扭,長槍掙開宋讓雙鐧夾持,宛若一條紅龍向著宋讓眉心刺來。宋讓將頭一扭,長槍劃過臉頰,深入寸余,帶出一條傷口來,好似張開了一張嘴,白骨森森,卻過了片刻才流出血來,蓋因前番失血已多也。

宋讓吃這一槍,劇痛不已,喉嚨中滾出一聲悶吼,腳下一蹲,身子驟然竄起,一鐧將那長槍撥開,另一鐧卻朝那孫留兜頭劈去。

噹啷一聲,孫留長槍一收,橫柄胸前,架住銅鐧,只覺手上一股巨力傳來,居然連人帶槍,被擊得橫移兩尺,虎口一麻,頓時崩裂。

宋讓本待追殺,卻覺身後一聲呼嘯,朝着背心殺來。

宋讓大驚,因為背後便是王氏,躲閃已是不及,宋讓連忙伸手一擋,只覺一陣劇痛,定睛一看,卻是一根羽箭,幾乎齊翎shè入,將手臂shè了個對穿。

回頭看去,原來對岸的弓弩手都已近衝過來,再一看前邊,來路上火光漸明,喊殺之聲傳來,原來是孫留所部已經到了。

宋讓心中大急,這邊孫留卻已經衝過來,手上長槍一抖,jīng鋼的槍桿竟被抖得猛顫,嗚嗚直叫,尖上現出四朵槍花,罩住宋讓。

那孫留知道宋讓天生神力,這一槍只在拖住宋讓,卻不望建功。不想宋讓雙目一瞪,不躲不閃,竟合身竄上來,孫留不料他竟這般捨命,一時失神,槍上一慢,被宋讓一閃,竟失了要害,撲哧一聲刺進宋讓右肩上,頓時便刺了個對穿。

宋讓一聲痛吼,牙齒咬得嘎嘎響,右手上的銅鐧如同一條黃龍,猛地飛出,朝那孫留面上擲去。孫留大駭,將頭一扭,總算是躲過去,手上**,想要拔槍出來,卻吃手上一沉,竟是拔不出。定睛一看,卻是那宋讓右手抓住了槍桿,正望他咧嘴而笑。

這宋讓披頭散,滿面血污,一條傷口由嘴角伸向額頭,皮肉翻開,現出顴骨來,這一笑露出滿嘴血牙,便如那冥獄中的惡鬼一般。孫留一看,神為之奪,正待撤槍而走,卻聽耳旁風聲厲嘯,待要躲時,已是晚矣。

只聽啪嗒一聲,好似破了個寒瓜,那孫留連慘叫都只叫了半聲,便連盔帶頭,一起打得粉碎,紅的白的分不清楚。可憐一個俏將軍,一時竟是做了個無頭之鬼。

便在此時,那數百弓箭手與孫留部下卻俱都衝上來,將宋讓團團圍住。

宋讓推倒那孫留的無頭屍,抽出朱紅大槍,見這jīng鐵長槍又長又重,甚是合用,便索xìng棄了單鐧,單手持長槍,虎目環視周圍。宋讓此時披頭散,狀若惡鬼,兼得方才殺人又多,周圍弓箭手失了主將,被他一看,只覺殺氣撲面,後背冰涼,俱都驚畏,雖然手中握有弓弩,竟一個都不敢稍動。

“爹爹英靈未遠,請佑宋讓逃脫此劫,他年必手刃呂奇,祭於靈前。今rì兇險,恐今後不能祭奠,爹爹陋就此食!”

宋讓取出嘴上宋浦頭,束在槍頭,將槍一抖,長喝一聲:“尚饗!”

這一聲如同暴雷,眾軍俱都一震。

便在此時,四周陡然一黑,忽然平地起了一陣yīn風,冷徹骨髓,將眾軍所舉火把一齊吹滅。

這yīn風來得詭異突然,眾軍一時皆慌,宋讓卻趁機一聲暴喝,沖入眾軍之中,長槍如龍,只撿人多的地方去,頓時戳死十四五人,衝到橋邊。

正待殺過橋,卻聽橋下咕嚕咕嚕之聲傳來,低頭一看,只見橋下明河之水翻騰入沸,兩點紅光shè出來,一瞬間嘩啦水響,中間竟竄出一個水牛般大小的黑影。

宋讓一驚,正要舉槍相刺,那黑影卻吐出一道紅光,將宋讓捲起,扔到背上,往水中跳去。

眾軍見竟有此怪,驚忙之中引弓箭shè之,只聽噹噹之聲如同shè在鐵罐上。眾人方才稍稍遲疑,只聞得撲通一聲,那怪竟落下水去,瞬間沒了蹤影。

太尉府別院中,一抹白光忽然從外面衝進來,不一會,卻聞房中一聲悶哼,然後卻是重物跌落之聲。

不多時玄衣披、滿面蒼白的懷卜喻不顧風度,忽然衝出門來。也不等旁人通告,直接衝到太尉書房,對正坐在塌上閱書的呂奇道:“那麒麟兒竟叫逃脫!”

“哦?”

太尉放下簡書,笑道:“卜喻親自出手,他也能逃?先生面sè卻有些難看?”

懷卜喻此時披頭散,一身玄sè法衣,光着一雙腳,全然沒有往rì那般穩重之氣,只是眉頭緊蹙,道:“我這yīn羅劍乃是師門重器,因着我是輔佐太尉,師父方才肯賜下,出手之時莫有不中。本待今rì他走不脫的,不料那麒麟兒果是懷胎十二月而成,因孕滿周天之數,其先天之氣正是三百六十五銖,德合不漏,陽氣鼎盛。我那yīn羅劍被他鮮血中的陽氣沾染,劍魄受損,靈xìng大減,險些飛不回來,需得重新祭煉。而且他還有旁人相助,否則怎能深夜出城?”

正在此時,一名裝束凌亂的衛士走進來,跪倒在地,正要開口稟告,呂奇卻將手一擺,放下書卷,問道:“損傷幾何?”

那衛士一愣,道:“虎賁營戰死一百五十人,重傷三百餘人,孫將軍、季將軍戰死,杜將軍重傷。並捕快損傷三十人,百姓五人。”

“那宋讓如何逃出城門?”

衛士道:“眾軍本在金明橋圍住宋讓,本待捉拿,只因橋下忽然冒出一陣黑霧,將其攝走,眾軍shè之不入,一時又無有避邪之物,以至於讓其逃脫。”

太尉聞言,眉頭一皺,半晌方才道:“這宋讓倒真箇有萬夫不當之勇,可惜我兩員猛將。”

那懷卜喻卻道:“我料那麒麟兒雖然陽氣鼎盛,但我這yīn羅劍也並不一般,他被刺中胸口,想來xìng命不過在數月之間,倒也不足為懼。”

太尉聽了此話,方才舒眉,道:“如此倒好,那宋讓雖然悍勇,卻也無用。他既逃了,也無需太過在意,只下海捕文書,着各州郡捉拿便是。另着厚葬戰死將士,優恤之。”

衛士聽命下去,呂奇見懷卜喻面sè有些難看,便道:“先生謀劃一夜,想來有些疲累,不若先去歇息吧。”

懷卜喻聞言,躬身一禮,後退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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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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