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胡喬

第四十六章 胡喬

卻說宋讓入了香殿,望見青光道人,見他雖然還是前rì那般打扮模樣,細處卻有說不出的妙處。卻見他如青絲,星目炯炯,渾身上下清氣縈繞,細看去,冰肌玉骨,血氣清芳,卻似從裏到外清泉洗過一遍一般,那裏是個中年道士?卻全然不似人間之人。

這一看,宋讓便知這青光道人已非從前,道:“道長今rì氣象,卻不尋常?”

青光道人見宋讓看出異象,也不相瞞,只道:“卻是昨rì夜裏,恩師託夢,傳授神通,窺到大道的門徑,如今方才覺得玄妙,從前冥思苦想、少鉛打汞、採補鍛煉,雖稱修鍊,卻是白做,落了下乘。”

言罷,便也不瞞,將那童子如何接引,那祖師如何收徒傳道,一一說了。宋讓聞聽,既奇且羨,道:“不想道長卻有這般奇緣,實在令人艷羨。”

青光道人聽得宋讓言語中的羨慕之意,倒也不好過多賣弄,只笑道:“若非道友相邀,貧道枯坐山中,卻哪裏能有這般仙緣,怕不壽元一至,化為塵土,實在可悲。”

宋讓聽了這話,怎不知這道人在安慰於他,道:“道長此番得了機緣,好比盡鰲脫卻金鉤去,自此便無俗世羈絆,是回山參悟,還是他處雲遊?”

宋讓見這道人有了仙緣,神通見長,自己雖有金陽索在手,卻也實在無力拘束於他,便說出此話來,也是留個皮面,好將來相見。

那青光是個靈通的人,自然聽出宋讓話語中的意思,只是他卻道:“我那山門已毀,合當是要出去雲遊的。既然前番應了道友,卻不好半途抽身,正好那西山鬼媼十分刁鑽,只怕道友應對匆忙時,也有個幫手。”

宋讓不意這道人竟還願與他同去,不由大喜,道:“卻是承情了。”

道人道:“無妨,無妨。”

兩個一番言語,天邊卻已大亮,那挫矮道人上得前來,冷聲對二人道:“兩位,時候不早,若要趕路時,也正是時候。不然這時節白rì短促,拖延久了,只怕要誤了兩位形成。”

宋讓聽聞此話,心中大怒,暗罵道:“這刁奴好無禮!”

便要作,旁邊青光見了,連忙拉住,道:“確是叨擾。”

行了一禮,便拖着宋讓出了山門。

不說二人一路往高亭軍中去,卻說那高亭軍中,此刻卻有些慘淡。

原來那高亭軍王漁,自年前領着高亭湖水寨眾人起兵,數月之內連戰連捷,攻到了牛縣,本yù一舉將這門戶拿下,逼迫天城。不料卻被阻在這裏,已有數月時光,眼見得圍城rì久,糧草接濟不上,軍心動搖,依然有了敗像。

這高亭軍不比那些世代高門大閥的私兵,養得忠心,他們乃是出自草莽,自來慣於疏慢,初時得勝還好,現如今困在這裏,那些綠林好漢,心中便不由生出計較來。

手下謀士之中,自有那短淺的提出後撤的計策來,只是那王漁不是蠢人,如何肯依?此時所以還能鎮住那些綠林大豪,乃是自己挾前面的軍功,若此圍城數月,無功而返,那些心思不一的人,只怕立刻分家散夥,浩蕩大軍頃刻散去,倒要落個兵敗身亡收場。

只是這般兩難之境,也實不能長久。這幾rì牛縣之中邀戰甚急,王漁不好示弱,只得派人迎戰,連敗了五場,傷亡幾個大將,面上十分難過。

“報!”

正與幾個心腹謀划之時,門外令官闖了進來,跪報道:“營門外有兩個道俗,說是洮江府來,求見將軍。”

王漁面上一愣,旁邊的金蟾子忙道:“莫非是前番所說的宋讓?”

便問那令官:“二人是甚模樣?”

令官道:“一個粗莽壯漢,一個白面道人。”

“那定是宋讓無疑,只不過那道人卻是什麼來歷?”

王漁一聽,道:“我聽聞那個宋讓,身有千鈞之力,善能陷陣?”

金蟾道:“前番天城之中,孤身刺賊者,便是這宋讓。且前rì燒了牛縣糧草,也是他擊殺兩個妖人,方才得手。”

王漁聞了,喜道:“好壯士!好壯士!快些請進來。”

金蟾一聽,連忙拉住王漁,道:“遠道之朋,合當郊迎。”

王漁聽了,忙道:“軍師所言甚是,本將親自去迎。”

說罷,站起身來,領着眾人便出了營帳。

出了營門,卻見一道一俗站在一箭之外,王漁一看,那道人雖然道骨仙風,也還罷了。那壯漢卻尤其雄壯,身長約有一丈,着着短衫,筋肉虯結,站在那裏,腳下便似生了根,穩穩噹噹,如同鐵塔相似。

“這般壯士,好生驚人!”

王漁乃是綠林出身,又領過兵,見過好漢不少,卻哪裏看過這樣的壯士,也是吃驚不小,忙令塔樓上收了弓箭,自上前來,道:“來的可是宋壯士?”

宋讓一看這王漁,倒也高大,闊口獅鼻,鐵面虯髯,一身黑鐵麒麟鎖甲,獅蠻寶帶,虎皮披風,懸着寶劍,行走之間,虎步生風,倒是十分威武。

“并州宋讓,見過將軍。”

宋讓見他來到面前,拱手為禮,那王漁連忙拉住,道:“漁聞壯士之名久矣,往rì里只恨不能相見,今rì方才了卻心愿,實讓我喜歡。”

又往旁邊一看,道:“這位道長,卻不知仙號?”

青光道人打了個揖,道:“將軍有禮,貧道青光子。”

王漁點頭,道:“仙長與壯士,裏面說話。”

側身將二人迎入,宋讓怎肯走在前面,忙推讓,王漁卻是不以為意,拉着他同入帥帳。一旁眾將見得,多有不豫,只是礙於宋讓這般雄壯,倒也無人敢來多話。

入得帳中,金蟾子倒也識得真人,將青光迎入左第一。

王漁拉着宋讓,指着右第一,道:“壯士這般人物,本該與本將同坐,奈何軍中規矩,只有一帥,便屈就此位罷。”

宋讓笑道:“將軍何出此言,讓既來軍中,合該受將軍節制,並無他話。”

說罷便要落座,旁邊卻有一人上前道:“壯士可是天城之中,孤身刺賊的宋壯士么?”

宋讓抬頭,卻見一個將官,三十來歲,白面微須,眉星目月,素衣白甲,十分清俊,只是面sè有些蒼白,眉中有黑氣,似乎大傷未愈,便問道:“正是宋讓,不知將軍是何人?”

那白面將軍傲然道:“虞州胡喬便是某。”

宋讓點點頭,道:“胡將軍何以教我?”

他原本就從那金蟾子口中聽說過這個胡喬,這胡喬也是道門弟子,善用金磚法,乃是王漁手下第一員大將。宋讓這個位子,本是他的,如今讓宋讓坐了,叫他如何甘心,這便出言挑釁。

只是宋讓也不是個肯與人為善的,見到這胡喬鼓噪起來,心中不驚,反倒有喜,暗道:“這些驕兵悍將,欺我初來乍到,要給我臉sè,不如便拿這個胡喬做個模樣,讓他們知道厲害,好過將來受他鳥氣。”

心思打定,宋讓便也裝作不知。那胡喬聽了,只當他輕視他,便道:“壯士孤身刺賊雖壯,然不過匹夫之勇也。勇悍之輩,雖能力斗百人,萬軍之中,卻不一定能施展得開。”

宋讓聞了此話,冷笑道:“將軍此意,乃是說宋讓不如?”

胡喬道:“還未比較,不敢妄言。”

宋讓本是個一點便着的人,聽了此話,心中火起,道:“倒要領教一下將軍的金磚法!”

說吧,起身便要出帳,胡喬也是冷笑一聲,待要出去。金蟾見狀,慌忙攔住,道:“兩位皆是人中之龍,本該相惜,何苦相鬥?”

王漁也道:“胡將軍重傷方愈,正是調養的時候,修休要輕動刀兵,牽動舊傷。宋壯士也是遠道而來,風塵未洗。不若先各自休息,來rì戰場之上,卻作比較?”

宋讓聽了,笑道:“原來胡將軍戰場上被人傷了?”

胡喬一聽,面sè鐵青,旁邊金蟾子慌忙圓場,道:“那西山鬼媼刁毒,實在難防,胡將軍得勝心切,方吃她賺了,非戰之過。”

宋讓笑道:“一個妖婦,量也無甚本領,待我明rì出陣,將她擒來,與胡將軍泄憤。”

胡喬聽了此言,面sè變了幾變,牙縫中迸出幾個字,道:“壯士若能擒那妖婦,便算某今rì冒犯虎威,他rì某負荊帳前,任憑處置。”

說吧,轉身便走。

金蟾去攔,那裏攔得住?

王漁見那胡喬負氣而去,忙讓金蟾隨後寬慰,自己卻將宋讓拉住,道:“胡將軍是個清傲的人,難免說話直些,修休要怪罪。”

說話中舉杯相邀,宋讓也只位坐下,喝起酒來。

眾將本待觀望,見走了胡喬,也覺無趣,只是他們不如胡喬本事,倒不敢當面給宋讓臉sè,都吃了幾杯酒,方才告辭而去。

待得眾人都走了,宋讓與青光便也離席。

王漁倒是不攔,對二人道:“今rì二位且休一rì,明rì里本將派人罵陣。”

宋讓點頭,自有親兵將二人領到帳中歇息。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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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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