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會不會總是幻想。

幻想自己哪天真得成為了自己想要的那個樣子。

事業、愛情、忠貞、浪漫、安康……

年少的幻夢，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帶來快樂呢。

連虛幻的快樂都沒有，只有沒來由的痛。

我們不明所以地在這個名為現實的海洋里浮潛，看到的卻不是年少美好的夢

而是易寒的玻璃心，而是批判性的真相。

好在生活總歸是生活，

我們逼迫自己冷靜的同時，

陽光總會照着我們，然後在地上灑下自己長長的黑影。

它在告訴你，

不要怕，

時年浮潛，易寒長陽。

——2022年7月25日橙杏市——

“行年九歲，序屬三秋……”“你這背的什麼呀，全亂了！”嘰嘰喳喳的嬉鬧聲，在橙杏市這樣酷熱的夏日裏，隨水蒸氣散在空中。

兩個女孩挽着手在街上走着，她們撐着同一把太陽傘，戴着一模一樣的墨鏡，都穿着純白的防晒服，在橙杏市中心漫無目的地逛着。其中一個女孩遠望着街的盡頭，眼底浮現出一絲漣漪，指着那裏，轉頭對拉着的好友喃喃：“阿淬你看，我們的青春啊。”那個被喚做阿淬的女孩順着她的手望去，嘴角扯出一個笑：“我們都畢業了。”她轉瞬低下了頭，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你剛剛背的，應該是‘行年四歲，舅奪母志’才對。”

“我以為你要說‘時維九月，序屬三秋’”女孩嗔怪地笑着，走到剛剛指着的橙杏一中大門，擋着頭頂張牙舞爪的太陽火焰向里望着，看到裏面密密麻麻的蒲扇形銀杏樹葉，禁不住懷念起來。這片銀杏路倒是為橙杏一中帶來了蔭涼，新高三的孩子們趁着下午體育課自由活動，來到這裏的蔭地大聲背誦着《岳陽樓記》，頗有進入高三爭分奪秒的鬥志，卻時不時被隔壁轟隆隆的施工聲打斷，煩悶地撩撩後腦勺散落的毛髮。

“這個樓，怎麼這麼熱還在施工。”陽淬笑着看着這群專心學習的孩子，“工人們也會吵到他們的。”她的眼底流動着無盡的溫柔，像是看到幾個月前專註的自己，也像是看到那個理想中，純粹為明天而奮鬥的自己。夏日的光刺眼，天上的雲彩卻飄散了，只留烈焰在天空中手舞足蹈，帶給大地一片灼人的金黃，油柏馬路也擋不住這樣的攻勢，散發出微妙的味道。陽淬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心裏一沉，拉拉身邊的姑娘，“璨年，走吧。”林璨年諾諾地跟着，看着眼前的車裏正在抽煙的司機，不知何來一絲不安。她拉着陽淬的胳膊，向那作施工樓走去，不忘嘟囔：“這天氣真是見了鬼了…我下次……”

“轟！！！………”

不知是不是從天頂傳來的一聲巨響，蓋住了她的后話。一陣灼人的火焰帶着顫抖的氣流猛地撲出來，不知不天上那位讓人感到心焦多少。橙杏一中銀杏道上的孩子嚇壞了，他們拿着課本向教學樓逃去，又躲在大廳里驚恐地看着不離自己有多遠的施工大樓，正被火焰一點點的吞噬着。濃煙同天叫囂着，叫囂留下的唾沫星子，卻是剛剛被工人搭上的鋼筋水泥。陽淬愣愣地呆在那裏，不可置信地看着剛剛過去的那幾秒，手裏的遮陽傘因為無力而掉到了地上，另一隻胳膊上，兀地留下了來自另一個女孩的指甲印，通紅而生疼。“璨年……璨年……我們快走！”陽淬的聲線顫抖着，卻看見林璨年眼裏轉瞬湧上了恐懼的淚水。尖叫聲從那裏傳出來，那個叼着煙的司機目瞪口呆，看着反光鏡里一塊一塊掉下來的房屋鋼架，和尖叫着無能無力的工人。

“轟隆隆！！……”

氣焰和濃煙躥着，咄咄逼人地，靠近着施工樓旁邊的市政府辦公大樓，政府官員們從會議市的窗前往外看，交頭接耳着議論紛紛，卻絲毫不覺得這與自己有關。消防車急促的聲音穿過大大的玻璃窗在整個辦公大樓回蕩，伴隨着警笛衝擊着頂層辦公樓里的男人。他用手扶額，因油水而挺起的大肚頂着桌子，被桌上的手機來電振動帶着一起顫抖。男人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又是一陣尖利的聲線。嘈嘈雜雜。

唇齒閉合之間，又是一個工人，倒在殷紅的血泊中。血氣頓時氤氳。

“璨年……璨年……”陽淬喊着，胳膊上明明有女孩留下的指痕，可是卻聽不到一點女孩的回應。

陽淬不只覺得喘不過氣。她的意識浮浮沉沉，飄飄潛潛。一陣白光從她眼底抽過，她霎時覺得身體一墜，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念時！！！——”

幾乎喊破了我們所有的幻夢，幾乎哭落了我們不捨得分享的啟明星。

我們年少一言即行的夢想，好像也要哭喊着回首了吧。

時年浮潛，易寒長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