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行進內室,祁懿美下意識的朝着那床幔間望去,那張寬大精緻的床榻上卻整齊如新,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怔了下,她調轉了視線望向屋內。
許是身子好了些,這一日燕辭雲下了床,在屋內紅木雕花的靠背椅前面立着,邊上是雕着同樣花紋的紅木茶几,上面擺了一套蓮紋紫砂茶具,還有幾樣用白玉碟盛着的精緻小糕。
燕辭雲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衣衫上用金線綉着繁複的紋路,腰間也系了玉帶,身形雖有些單薄,背脊卻挺得筆直。
大抵是被這金玉貴氣顯得,那張白得透明的俊面也添了幾許生氣。
從前見他那幾次,燕辭雲不是坐在榻上就是躺在榻上,祁懿美只覺得這六皇子當真生了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容貌,這會兒見他端正的立着,才發現這孩子除了臉生得漂亮,竟是身材的比例也十分完美。
這一雙大長腿,真是令人好生羨慕。
祁懿美比燕辭雲大一歲,又是健康的孩子,論理應比他要高上一些,可真站在一處,兩人竟是差不多。
身高差不多,但論起腿長,她卻只能嘆息一聲自愧不如了。
小小年紀就如此妖孽,可以想見將來會是何等絕色。若是原文裏他健康的長大了,估計就沒有男主祁公子什麼事了。
燕辭雲一雙眼裏平靜無波,彷彿世間萬物於他都不相干一般的淡漠,朝着祁懿美望過來,伸出了手。
祁懿美依舊是記着規矩,認真的行了禮,這才幾步行過去,雙手將那本手札奉了上去。
許是離那紅木茶几近了些,腹中空空而分外敏感的鼻尖敏銳的嗅到了幾縷淡淡的杏仁香氣。
祁懿美低着頭,悄悄瞥了眼茶几上那幾隻白玉碟。
白玉通透細膩,一碟上面盛着淡黃色的圓形小餅,另一碟則是水潤光澤的白色方糕,祁懿美堪堪瞥了這兩樣一眼,便覺得腹中飢餓感猶甚,連忙調回了目光,未再往後面幾碟望去。
燕辭雲修長的手指將手札翻了開來,剛掃了一眼,好看的秀眉便擰了緊,復又抬眼瞥了她一下,沉默半晌,道:“你這是鬼畫符呢?”
祁懿美笑了下,帶了些許的羞赧,道:“我都說了,字不好看。”
她這說的倒是實話,前世科技發達,用筆的時候本來就少,而這個年代裏卻是在用極考驗書法能力的毛筆,她自是用不慣,字嘛,也確實潦草了些。
燕辭雲不悅的冷下目光,將手札攤開在她面前,道:“那你自己念念,這段寫的是什麼。”
畢竟是自己寫的,又剛過了沒多久,祁懿美接過看了看,倒是能認得出這些略顯不羈的字都是什麼。
輕聲讀了幾句,祁懿美的肚子忽的叫了起來,這一聲並不大,只是屋內十分安靜,只有她讀手札的聲音,這不合時宜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兩人的耳朵。
早知道就聽小紅的,吃點東西好了,真是丟人丟到家,找條地縫鑽進去的心都有了。
燕辭雲並未有多大反應,看了看微顯窘迫的祁懿美,想到她午間剛回來什麼都沒用便被自己喚來了,面色雖依舊冷然,目光卻瞄了眼桌上的幾碟點心,道:“既是餓了,便坐下來吃一些吧。”
祁懿美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接着餓下去待會兒怕是還會再鬧出什麼尷尬,兩人雖是君臣,卻也是表兄弟的關係,自己還要與他相處上許久,若是過於生分了也不好。
於是她在邊上的雕花紅木椅上坐了下來,木椅上墊着不知是什麼材質的軟墊,軟綿舒適,祁懿美在這上面坐着,伸手取了塊圓形小餅。
入口是淡淡的杏仁香氣,脆而不硬,甜而不膩,燕辭雲吃的東西,自然都是些珍品。
將小餅三兩下吃了下去,祁懿美鼓着腮幫子道:“殿下,既然這字實在不好辨認,不然就算了吧,您和三皇子說說借他的手札?啊,唐小姐的也成,我瞧她的字優美整齊,人也是個仔細的。”
燕辭雲正翻着她的手札,努力的辨認着上面的字跡,聞言動作一頓,側頭望向了她。
“從前你與她並無什麼交集,如何得知她字體優美,人也仔細的?”
這……自然從今天一事上得出來的結論了。
祁懿美正想着要不要把今天發生的事和燕辭雲講,就見他手中那本手札里緩緩的滑出了一張紙條。
似是察覺到了祁懿美的目光,燕辭雲抬手將手中的手札湊近了些。
紙條本就懸在手札的邊緣,如此一來便徹底落了出來。
那紙條在空中飄着,祁懿美可不想讓他人看見自己傳的小紙條,立即條件反射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伸手便去空中撈那張紙條。
燕辭雲微蹙着眉看着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在她接往紙條穩住了身形后,才緩聲道:“這是什麼?”
祁懿美乾乾的笑了下,道:“哦,我聽學時走神畫的小烏龜。”
一隻細手緩緩伸至面前,掌心白皙如凝脂,祁懿美聽着面前的人復又道:“我瞧瞧。”
望着那隻養尊處優下秀美白潤的細手,祁懿美眉頭都快皺在了一處,打着哈哈道:“小烏龜,難登大雅之堂,殿下就別看了吧。”
雖說她和唐詩韻也沒說什麼,不過小紙條這樣私隱的東西,她還是不願意讓別人看的。
燕辭雲面色卻並不輕鬆,一張俊面略顯蒼白,他目光複雜的瞧了眼她手中的紙條,顯然是對她有所懷疑。
祁懿美盡量讓自己顯得真誠,望着他的雙眼道:“六殿下,這上面真的沒什麼,貴妃娘娘是我姑姑,您和貴妃娘娘與我們祁家都是連在一處的,我是斷不會做什麼有害於您的事的。”
話才說到一半,許是站了太久的緣故,亦或是方才與祁懿美一番對話耗了心神,燕辭雲身形微晃,臉色愈加蒼白,祁懿美方才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來,對方已然軟軟的向後倒了去。
祁懿美心中警鈴大作,哪裏還顧得上什麼紙條,匆匆忙忙上前一步攬住他軟下來的身子,防止他倒在後面的桌几木椅上磕到。
好在燕辭雲如今只是個孩子,又比尋常的孩子單薄,祁懿美雖有些吃力,倒也還是將人勉力抱住了。
兩人身量差不多,燕辭雲這一下忽的暈了,全身的重量都由祁懿美擔著,不過一瞬,她便有些踉蹌,眼見着兩人就要一同摔倒,祁懿美乾脆順着力道,緩緩的坐在了地上。
人家是金尊玉貴的皇子,當然不能給他扔地上不管,更何況對着這樣一張漂亮而脆弱的臉,祁懿美也不忍心。
無奈之下,祁懿美只好將他暫時安置在了自己的懷裏。
抬起頭來,她剛要扯起嗓子喊外面的人進來,懷裏的人微動,手腕上覆上一陣冰涼的觸感。
燕辭雲醒了,他靜靜的躺在她的懷裏,一手輕扶在祁懿美的手腕上,那雙美麗的眼瞳平靜的望着她,聲音微弱的道:“不用喚他們……我到床頭的柜子,內里……有個白玉小瓶,裏面有葯。”
祁懿美點點頭,抬眼望了那床頭的柜子,復又看向半躺在自己懷裏的小皇子,低頭道:“六殿下,您現在可有力氣,我扶您坐到椅子上吧。”
燕辭雲極輕的應了一聲,祁懿美於是抬手將他的手臂繞過脖頸攬着自己,讓他倚着自己的身子,一同動作,花了好一番力氣,才勉強從地上起來。
許是兩人挨的極近,燕辭雲甚至能聞到祁懿美身上淡淡的香氣,那是不屬於任何一種香料的味道,乾淨而恬靜,是屬於祁懿美的味道。
祁懿美安置好了燕辭雲,過去取了丹藥過來帶他服下,依舊有些不放心,道:“殿下,不然還是讓御醫來瞧瞧吧。”
燕辭雲吃過了葯,閉目休養了片刻,面色已然好了許多。
緩緩搖了搖頭,他虛弱的倚在椅背上,半合著雙目,輕道:“他們來了又要小題大做,惹得母妃擔心。”
說著,他復又閉上了雙目,似在靜靜的調息。
燕辭雲的容貌肖似寧貴妃,本就極為漂亮,如今配着這副柔弱的神情,愈加顯得楚楚可憐。
想到他暈倒后初醒時的模樣,這個年僅九歲的孩子是那樣的平靜,祁懿美心下不由也跟着有些難過。
燕辭雲越是漂亮,越是聰慧,祁懿美便越是難以接受他BE的結局,就好像看了篇虐文,心裏面堵的慌。
燕辭雲靜坐了會兒,待得剛剛那陣暈眩感過去了,才復又睜開雙目。
“你扶我到榻上躺一會兒吧。”
祁懿美伸手扶住他的手臂,燕辭雲借了她的力氣起了身,兩人緩慢的走向了床榻。
祁懿美將人好好的放在床頭倚着,又躬身幫他解了靴子,蓋好了被子,打理好了一切,一抬頭,床上的人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目光中帶了幾許探究。
祁懿美也瞧着他,道:“殿下這般看着我做甚?”
燕辭雲仔細的瞧了他良久,方道:“你和從前很不一樣了。”
祁懿美倒並未心慌,只笑了笑,道:“你我都長大了,自然都和從前有些不同。何況殿下上回見我,怕是好久前的事了。”
燕辭雲收回了目光,靜靜的靠向床頭,回憶道:“確實是很久前的事了,好像你我才五六歲的時候,在一處玩了會兒,後來還弄了一身臟,一同洗了個澡。”
“這便是了,這麼多年過去,我自然不一樣了。”
“不是的,祁懿美,我既知曉你將入住我見雲殿,自然尋了人問了許多你的事。你似乎和我了解的,有些不同。”
這個早熟的九歲孩子,似乎十分敏感。
祁懿美點點頭,復又坐至那紅木椅上,執起一碟糕點,一邊吃着,一邊一派輕鬆的道:“你既着人調查過,也應該知曉我染了瘟疫差點沒了命,如今都是死裏逃生過一次的人了,當然有些變化了。”
作者有話說:
男主現在還是清冷小正太,再過段時間就是軟萌粘人小糯米糰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