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愛人錯過
“她就這樣走了?”
“對。”
張典笑,生子也笑。
他們都清楚,這個笑里藏着淚。也許生子現在確實有點開心的成分,“失蹤”了這麼久的人突然以這樣的方式出現。悲傷的血液里注射了一些乙酰膽鹼(興奮性神經遞質)。
“這麼多年沒見,你去哪裏流浪了。”
“看我,我把紋身洗乾淨了。”
“我知道,你發過朋友圈了。”
“我高考沒用考中本科。我花了時間去考專升本。本科裏面你知道嗎,我當時為了背那個馬哲,我手機壁紙都是馬哲內容。之後我考了部隊文職,算是了了心愿。”“你找到了你該有的航道。”“有些人永遠掌錮着自己的命運。”“你還記得。”
生子帶着張典回了家,茶几上像是羅曼底登陸后般的慘狀。撕碎的紙屑,傾倒的杯花,被悲傷刺碎了的高腳杯在一片片枯萎中默默哭泣。
“這幾年,你去了哪?”“知道燕子巷嗎,知道櫻花街嗎,街東頭的路口,一家咖啡館便是我開的。”“叫什麼名字,你的咖啡館。”“獅子座流星雨”生子笑了,兩人都笑了。
然後生子才知道,櫻花街的咖啡館賣了。
“叔叔得了什麼病?”生子問。
“癌。”
“所以,你把咖啡館賣了。”
“我得讓我爸活着。”
多少年前,張典被一群人圍在不知名的巷子裏,對面六人全帶着黑色純色的帽子,張典面前的不是六個人那簡直是六座小山,單單就是站着不動着,幾乎都會讓人窒息。張典不會描述當時發生了什麼,他只會告訴你,那天他的鼻樑骨斷了,背上被縫了三針。那天他的父親與他本相聚兩百公里,父親打來的電話,被他不小心接聽。電話那頭絕對聽得清楚,毆打聲與聲嘶力竭的吶喊聲。然後父親一路超速,狂飆至張典租下的小區,四處找尋,在小區灰暗的巷子裏,年近五十的男人抱着自己十八歲的孩子,站在醫院門口,哭得像是五六歲的小孩。
然後父親的腰病發作,在床榻上休息了將近一年。
一年後,張典洗掉了所有的紋身。在自己所有的書的封面記下“愛與家人”,他嘗試戒煙,剋制自己的怒火,那一天後,獅子座的流星雨,找到了光的方向。
如今,他賣掉自己的店面,只求愛他的人活得久一點。
“你不去醫院陪你爸爸?來桌球廳做什麼?”
“來不及了。沒有借到足夠的錢,延誤了最好的治療時間。”
“所以?”
“去了天上。”
……
“這樣我就可以永遠看清路了,他永遠在我前方,為我指明方向。”
此時夜中月如明鏡高懸,時針指向十二點的靜謐。弊目是對街的聲色犬馬,孤獨的風應和着兩人卑微的心跳。
生子與李可期相遇在高中的文理科分班,生子記不清是什麼把他們的關係拉近。像是帶電粒子之間本就存在的庫侖力。大學畢業,兩人闊別已久的相遇讓他們成功確定了關係。之後他們在櫻花樹下仰望星河,在落雨的街頭高歌,李可期會一遍遍扶着喝醉了的生子一遍遍地走過三年來兩人一遍遍走過的路,生子開了“記念館”,給她買了房。連老天都會以為他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好,但是酒館裏的人來得越來越少,來得大多都是生子的朋友。但生子卻從來不收他們分毫,李可期開始埋怨,生子卻強烈地堅持着愛情不應當建立在物質上,即使是路遙馬亡,也要相互依附。意見的分歧捅開了愛情的大壩,兩人都沒有發覺,他們間早就存在着這麼大的隔閡。不一樣的生活態度,不一樣的生活理想,不一樣的熱愛。只好在兩人的關係中打上死結,他們試圖解開,然後越解越亂。最後他選擇堅持他的抱負,她選擇她自己的離開。然後有了今晚。
生子打開音響,這個音響是自己高中畢業雯靜送的禮物,這麼多年了,生子將它視如珍寶。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
只是你忘了
我也沒記起”
來自自己高中時代的音響唱着屬於自己高中年華的歌,這首歌叫做“愛人錯過”。
如果真的只是向前走,那麼別忘了走好你接下來的每一步,別再讓你愛的人,別再讓愛你的人——與你錯過。
“本來今天好好的
愛人就錯過
愛人就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