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歸來
人生何必轟轟烈烈精精彩彩,哪有那麼多的紫霞仙子會等着大聖歸來。
深秋的清晨竟然錯亂得讓生子吃驚,太陽是暖熏熏的,風是涼颼颼的。搖晃着的不只是你顫抖的立毛肌還有裸體的老樹的枝丫,耳邊迴響着的不僅僅是車輛發動機的嗡鳴還有鳥兒輕而悠揚的低吟。在這流暢的旋律里,太陽開始從東方升起,車輛開始在城市的血管里川息,我們從沉睡里蘇醒,在新一天的行程里寫下繼續。
記念館開了門,關陽和生子打掃衛生。郭婉茳在和柴柴聊微表情心理學。“媽的,她把這裏人都教會了,我騙個人都不好騙了。”生子輕聲地向關陽抱怨。關陽傻笑。三子和凡哥去找人為紀念館設計新的裝修,不過生子仍然在等鶴年。然後有人悄悄走進館裏,來的不是別人。
是豪今。
無數次少年誤打誤撞進陰霾里,無數次在陰霾里哭,然後又無數次從陰霾里走出。
“忘了嗎?”關陽哪壺不提開哪壺。
“再別說了。”豪今極其不耐煩道。
“我們就等你呢!”生子過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看看誰來了!”
豪今抬頭四處掃過,最後還是看到了坐在吧枱的郭婉茳。“她怎麼被你騙過來了。”“你自己自願過來的。”生子狡辯。“哦吼,你什麼時候還有了這麼大魅力了。”豪今假裝驚訝,“今天不迎接迎接我嗎?”
前者話還沒說完,郭婉茳就從吧枱提來一箱烏蘇。“來,我陪你喝。”郭婉茳熱情地招呼他。“鐺!”郭婉茳說話間便打開了瓶蓋。“咣當。”兩人不約而同地把一大口酒下肚。“沒想到你是這樣鍾情的男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郭婉茳笑得相當放肆。“快別說了。”豪今又喝下一口啤酒,這一口沒有着急咽下而是含在口中,微微等了那麼一會才咽進嘴裏。
兩個人喝得相當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進行喝酒比賽。
“那你愛她嗎?”郭婉茳問。
“不愛。”
“你確定不愛她嗎?”
“好吧我愛。”
“你確定確定你愛她嗎?”
“確定確定。”豪今解釋。
“你確定?”
“啊,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比任何人都愛她。我比任何人都想和她在一起。我比任何任何人都愛她。比任何任何人都想給她開心。”豪今聲嘶力竭,“我比任何任何人都想讓她快樂,我我我我我,我太愛她了。但是在她心裏我卻比不上任何人。”
“那你不去賭一下?”郭婉茳問。
“不賭,賭對了那是愛情嗎?”
“那必然。”這是省略句,郭婉茳省去了句末尾的不是兩個字。
“那你真的不賭了?”郭婉茳追問。
“不賭了。”豪今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就這樣看着她,看着她愛上別人,媽的,爽!我我我我我我,我就在這看着吧。”
豪今終於是把要說的話說出了口。
人生不必要太多挽留與太多強求,一切坦然面對過去,這樣的人生才叫順風順水。
“你呢?沒找到合適的人愛嗎?”豪今直接了當地問。
“呵。”郭婉茳就單純回答了這麼一句。
然後靜默無聲,兩人只是舉起杯子喝酒。
“男人無非是時間長了以後的迴光返照,再次和好的話,時間長了一樣的結果,男人死了好了,
他們道歉只是在乎自己而已。”
“額,
大哥?”豪今說,“那個,我也是男生。”
“哎呀,你們不一樣。你們是我兄弟。”
“是兄弟那就再喝一個。”
“來嘛。”然後兩個人就又舉杯。還好記念館裏忙活,沒人有空餘的時間去搭理他們,不然非得把別人氣死不可。
郭婉茳因為長得蠻好看,所以在哪裏都有着追捧她的人。但這種建立在顏值上的追求往往是最膚淺的,但她渴望深刻。然後那麼多男孩子被她拒絕。現在兩個境遇完全相反的人喝得情投意合。
館裏今天只有三子在做駐唱,然後豪今突然上台,一把搶過三子的麥。
當時三子唱得是《白山茶》,然後豪今就直接接着他的唱。
“我不是在等你
我只是在等愛你的心死
在某年在某月在某個波瀾不驚日子裏
可但世間風景千般萬般熙攘過後
字裏行間人我兩忘相對無言
大概是他恰好鑽進了你的心裏
堵住了那片空白
才發現沒有他
生命變得如此煎熬
你認真的說你喜歡白山茶
怡然自得的收起別的紅玫瑰
你溫柔的說你眷戀我
然後迫不及待的愛別人”
那一晚豪今說他在分別後做了一個夢。夢裏面我們走在一個黃沙古道上,我們之間有說有笑,然後天就突然黑了,黑得那麼突然。“你去找個住處吧,今天走回家是不可能的了。”李哲拍着豪今的肩膀建議。“嗯,好嘞。”說著豪今就衝上前去,一個箭步踩在一塊突兀在黃沙里的岩石上,回頭衝著餘下的人大喊:“我先去,你們就在這石頭邊上等着我。”“快快快!”剩下的人異口同聲地喊。
黑夜自私地吞噬起光明,豪今放快腳步。腳步激起大塊大塊的沙塵,豪今一邊向前一邊回頭望去,他們的身影依然依稀看得到。然後他突然間就走到了一個鎮子裏面,鎮子的名字叫作“豪津”,他感到奇怪為什麼這個名字和他名字相似。夜晚的狂風吹動着眼前的街景如同旌旗一般晃動。豪今回頭,但是他們卻消失了在視野里,他向回跑。但是跑不動,然後他感覺身體不由自主地傾斜,一種墜落的眩暈感。像是千萬隻蟲子從心口泵出,大腦像是放在工作的滾筒洗衣機裏面,天旋地轉。
然後他的眼睛終於定住神,但心裏的恐懼絲毫不減,身體裏的血液都在顫抖。他繼續向回跑,一邊揉着沒風沙吹弄的眼睛一邊聲聲呼喚着我們的名字。跑着跑着,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他四處周望卻什麼也看不到。然後他陷入流沙,身體在下沉。
熟悉的聲音若隱若現,像是隔着一層薄薄的膜,可以聽見卻觸摸不到。他瘋一般地向上爬,一邊向上一邊吶喊。終於他爬了上去,他睜開眼,看到我們。
“你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但是在這過程中我們會永遠陪着你。”生子說。
“不,我們會永遠陪着你,但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李湛說。
然後,豪今流淚。
他睡醒,發現這是夢。但這個夢雕刻了他的心。
夢終究會歸降給現實,勇士沒有理由一直沉睡,從挫折里走出,那是英雄的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