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地野兔

他們兩個像掙脫了牢籠的困獸，在這偌大的白皚皚的天地間，自由自在地走走停停，盡情地釋放着孩子對漫天大雪與生俱來的熱情。

從他們村到學校，要經過一大片田地，只有一條羊腸小道穿梭其間。經過了一整夜大雪的侵襲，這條通往學校的道路已經與田地融為一體。

即便是沒有大雪覆蓋，對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來說，他們也熱衷不走尋常路。通常為了爭取時間，確切地說，是為了尋找更多的玩耍樂趣，他們會選擇從田地斜跨而過。伴隨着四季的更迭變化，時間在他們的腳下無聲地流淌，他們兩個一起跨過了麥苗地、紅薯地、玉米地、大豆地。然而時常因為這些破壞莊稼的行為，他們被告狀到父母那裏，然後就是一頓訓斥或責罵。

但這樣的寒冬，麥苗也剛剛發芽不久，尤其是積雪覆蓋，即使在麥田裏打滾也不會被發現，所以他們斜跨莊稼地的熱情在這樣冰天雪地里被點燃，熊熊而燒。

此刻，雖然雪映照着四周微亮，但畢竟時間尚早，周圍還是黑乎乎的一片，沒有任何行人。

他們繼續深一腳淺一腳，並肩行走，還未被人踩過的雪地，像鋪滿銀子的海面，平整而廣闊，徐徐而行，有一種天地之間捨我其誰的英雄感，彷彿兩個壯士，奔赴向遠處的戰場，前面目標不清，一片朦朧，但方向清晰，目標堅定，偶爾飄下一絲半點的雪花，奏響了前行的號角。那兩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從家中將一直串聯到學校，緊湊又堅定。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大雪，比以往來得更晚一些，時隔一年才見的雪景，也吸引着小毛不禁感嘆，“這雪好大呀”。他們時慢時快地走着，順便把雪搓在手裏，把雪放進嘴裏，然後吞下去。

“咱們放學回來搞一個雪人吧”，瓦蛋邊說，邊把一個雪球塞進嘴裏。

“好呀，這雪這麼大，肯定可以堆一個很大的雪人，而且還能放很久不會化”小毛附和着。

“放學之後，叫上大狗、二狗他們一起打雪仗吧，去年都沒分出勝負。今年咱們一定把他們打趴下。”瓦蛋彎身抓起一把雪，重重地丟了出去。

“去年都沒打過癮，雪就沒了，今年得好好打幾次”。小毛也隨手吃了一把雪。

“這麼大的雪，應該有野兔子吧”，瓦蛋四處張望。

“肯定有，它們要出來找吃的，不然會被餓死的”，小毛也跟着環顧四周。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從他們的面前一閃而過，小毛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瓦蛋喊道“快，野兔子”，隨機就跟着黑影跑過去了。小毛也拔腿就跟上去，拚命跟在後面。

忽然，瓦蛋一個踉蹌摔倒了，整個人趴在雪地里，臉也埋在雪裏。黑色的皮帽子也被甩落在一邊。

瓦蛋爬起來，喘着粗氣，臉上沾滿了雪。小毛也停了下來，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把他的帽子撿過來，拍拍上面的雪，遞給瓦蛋，說道，“算了，你還能跑得過兔子呀，我們兩個人肯定逮不着，回頭叫上大狗、二狗一起逮吧”。

瓦蛋嘴裏罵罵咧咧，“這兔子比狗跑得還快，老子捉到肯定把它烤着吃不可”。然後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接過帽子，“不戴了，跑得有點熱”。

小毛也感覺得暖意從腳底往上竄，渾身發熱。順勢把手套取下來，塞進口袋裏。“走吧，別遲到了”。

瓦蛋說，“不會遲到，才幾點啊。我估計我們是第一名到班裏的，教室里又沒有燈泡，又得點煤油燈。”當初學校上學時段是分早上6點30開始晨讀，8點放學，上午9點上課，12點放學，下午2點上課，6點放學。因為經濟條件太差，小學教室里沒有通電，所有的學生早讀課，都必須自己點上從家裏帶去的煤油燈。燈光搖曳，星星點點，小毛時常會對着煤油燈發獃，對着影影綽綽的背影瞎想。晨讀課結束后，大家會陸續把煤油燈吹滅，之後整個教室里就會彌散着濃重的煤油味，久久不能散去。

小毛說，“那也比在這野地里獃著強啊！走吧。這好像離那邊的墳地沒多遠，怪嚇人的！”。

在小毛的催促和恐嚇下，瓦蛋不情不願地跟着小毛，走到了學校附近。

這是一所沒有院子沒有大門的小學，6間校舍並排而立，其中5間是1-5年級的教室，1間是老師們的辦公室，門口栽種4棵柏樹，周圍一條水溝環繞，靠一道被土堆起來的小橋與大路相連，遠遠望去，顯得孤零而獨立。

他們穿過土橋，靠近教室門口，瓦蛋“呀”地一聲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