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轉機
徐刺邪從柴房出來,才走到院門下面,抬眼正瞥見陳萍在不遠處的迴廊下與李子昂說話,這兩人一個掐着蠻腰不住搖頭冷笑,一個雙臂抱胸橫眉怒目相對,雖然聽不清談話內容,但也能看出來不算投機。
“奇怪,他倆怎麼還攀扯上了?”他正在納悶着,只聽對面“喀拉拉”地一陣亂響,那李子昂竟然拔出腰間的九環鬼頭刀,銳利的刀鋒就架在了陳萍的脖頸之下。
徐刺邪趕忙跑了過去,握住他的刀鐔問道:“李兄,這是為何?”
李子昂並不搭理他,刀背上的九個鐵環被他抖得山響,有陽光順着西面的院牆斜照在刀環上面,泛起一層凜冽的寒氣,問道:“不躲?”
“你的刀法如此高深,我這三腳貓兒的功夫如何能躲得開呢?”陳萍低下眉目看着肩頭上寒光閃閃的刀鋒,驚奇道:“李大人怎麼又佩上鋼刀了,不玩洋槍啦?”
徐刺邪低頭看了一眼李子昂腰間的刀鞘,也跟着陳萍一塊作怪道:“哎,對呀。你怎麼又佩上鋼刀了,玩洋槍它不香嗎?”
“嗯?”李子昂這才悻悻地收了鋼刀,淡淡地說道:“哦,我這不是入鄉隨俗嘛。你們都是江湖兒女,最是推崇祖宗成法的。我又怎麼好帶着這些洋人們的奇技淫巧之物在這裏招搖,惹祖宗們的嫌棄呢?”
徐刺邪對此並不多說什麼,只問他道:“子昂兄,你在府上可曾探查到兇手的蹤跡沒有?”
李子昂嘆口氣,說道:“這清風閣四門我都帶人仔細察訪了一下,並不曾發現兇手的線索,說不得這兇手還藏在府上,我已經叫人傳令下去,今晚全府戒嚴,清風閣及各門派上下人等一律不得外出。依我來看,此事若不是司馬兄弟二人主使,這個賊凶斷然不可能在如此森嚴的戒備之下躲過官府的搜捕。咱們不如就把清風閣里的這一群蟲豸都捉了去,挨着個兒的審一下,不怕他們不說實話。”
徐刺邪搖頭道:“此事不可!如此一來,那些皂吏一定會對下獄之人嚴刑拷打,無辜清白之人要是被屈打成招而造成冤假錯案,這可就是我的罪過了。將來,我被這些無辜受戮之人的父母妻兒戳着脊梁骨兒罵倒還在其次,倘若其中有一二個愣頭青要為他們無辜受難的親人報仇雪恨,我豈不是要有性命之憂了?”
李子昂看他說得如此不容置疑,自覺得無趣,便轉了話題說道:“為防止賊凶從府上逃脫,今晚清風閣全府戒嚴。我已經吩咐幾位差官,遇有不遵法令擅自外出者一律格殺勿論。所以,我說二位今晚還是老實在各自房間內待着吧,刀槍無眼誤傷了二位可就不好了。”說罷又是再三嘆息,搖着頭緩緩地去了。
徐刺邪目送着李子昂漸漸走遠,問陳萍:“剛才這個李子昂跟你都聊了一些什麼?”
陳萍道:“啊,他跟我打探昨晚命案經過來着,但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哪裏能告訴他什麼呢?”
徐刺邪想起方才李子昂拔刀的情景,又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難道他在懷疑你?”
陳萍抬起眼來望着天,說道:“啊,這個可就不好說了,也許他只是單純的例行公事而已。”
徐刺邪有點不快道:“既然是例行公事,何必搞得這麼劍拔弩張的?這個李子昂真是莫名其妙!當初,他跟老爺一起替皇上辦差的時候就是頭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懶驢,也不見這麼古怪的脾氣。”
陳萍哼哼唧唧地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丘小乙肯定是被他殺死的。
不然的話,他怎麼會上午還別著洋槍到處賣弄,到了下午就換了鋼刀,什麼顧及祖宗成法,那又不是他祖宗,真是見鬼了。”
徐刺邪道:“嗯,我也覺得蹊蹺。能在森嚴戒備下殺死丘小乙,又可以成功遮掩殺人蹤跡的,確乎只有他能辦到。而且他擅長的劈山刀刀勢剛猛,很符合丘小乙的死狀。”
陳萍也說道:“剛才他拔刀想試探我的根底,我從他的刀上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肯定是才見了血不久的。”
“狗鼻子!”徐刺邪笑道,“如果李子昂真是殺人兇手的話,他把滿屋子弄的都是血,唯獨身上不見一點血跡,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陳萍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聽說有一種喚作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就能達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神奇境界。興許李子昂是練了這樣的功夫了。”
徐刺邪道:“他都有洋槍了,還練這勞什子做什麼?怕不是用了什麼瞞天過海的法子。他來這裏要協助我查案的時候,我還作怪平日裏這麼一個庸官怎麼變得如此勤快了,原來是別有隱情啊。”
陳萍覷着眼睛罵他道,“李子昂一定是已經從丘小乙口中得知了藏寶之處,然後才殺人滅口,不讓別人知道,好獨佔這破案的大功。這傢伙好不講信義,明裡是幫你查案,背地裏卻給你拆台!”
徐刺邪不為所動,說道:“唉,那又有什麼法子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還是隨他去吧。”
陳萍訝然道:“你就眼睜睜看着煮熟的鴨子給別人搶了去,一點挽救的法子都不想嗎?”
徐刺邪淡然一笑,反問道:“那你有什麼好法子,說來聽聽?”
“你這傢伙真是朽木難雕!”陳萍罵他道,“你便是用腳趾頭想一想也能知道司馬長風還有司馬修之他們肯定有問題啊。他們身為家主對自家走狗奴才做的這一等醜事毫無覺察,-那才是見鬼了哩。現在唯一挽救的法子,就是把清風閣的人都拘捕起來,嚴加審訊獲取劫案實情,然後趕在李子昂之前取走贓物!”
徐刺邪笑道:“可我聽司馬長風說,那個方誠同你們陳家也有關係。”
“哼,司馬長風怎麼還有臉提這一檔子事兒呢?”陳萍冷笑道,“當初,方誠當我家奴僕的時候違犯了家法,畏罪潛逃到清風閣躲藏。我帶人來這裏索人,那司馬兄弟卻對我避而不見。他們門下的那些個徒子徒孫們更是過分,不但對我惡言相向,還把陳三他們打了一頓,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如今,他們清風閣因為這個狗奴才遭了難,這才叫天道好輪迴呢。”說到這裏,她心裏一激靈,就問:“你這是話裏有話呀,要把我也當疑犯一併索拿了嗎?”
徐刺邪笑道:“依着你方才的主意,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三清宗內所有與方誠有牽扯的人都倒吊起來拿着皮鞭挨着個兒地抽,你不得也有一份么?”
“狗東西,你敢……”陳萍抬起右臂作勢要教訓他,右肩上面的傷口又痛個不停,只得悻悻地收了手。
徐刺邪說道:“是的呢,沒有真憑實據怎麼就可以胡亂抓人呢?畢竟人命關天呀。人呀都是拳頭不砸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的。”
“人命關天,人命關天!”陳萍氣呼呼地說道,“你就等着自個兒被李子昂倒吊著拿皮鞭抽吧!到時候啊,你可不要狗搶骨頭亂咬一通,再把我牽扯進去了。不行,不行,以後我可得離着你這榆木疙瘩遠一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