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幫中議事
趙錚打着傘來到盛昌坊的一間大宅前，門口兩個東龍幫幫眾看到趙錚，其中一人便走上前來拱手道：“小趙兄弟，晁老大特地叫我在這等你，請隨我來。”趙錚現在雖然沒有職位，但是誰都知道這位小爺將來的地位肯定不低，而且盛昌坊里誰不知道趙錚是晁天寶的心腹，所以大部分都對趙錚比較恭敬。
這宅子在晁天寶奪下盛昌坊的第一天就買下了，晁天寶可不是孤家寡人，他有三個妻，四房妾，標準的三妻四妾，有兩子一女，所以此前在東升樓內晁天寶跟晁天行說暗中伏殺他們其實是不大可能的，只是晁天行不想賭晁天寶的良心，萬一這貨真是個冷血的傢伙呢？畢竟他可是連老爹都能殺的人。
那名幫眾帶着趙錚走進宅內就看見晁天寶打着哈欠喝着粥，一副睡眼迷離的模樣，廳里沒有看見其他人，可能是天色還太早，其他的人還沒起來。
晁天寶慢悠悠的把粥喝完才準備出發，好像對於他父親的葬禮一點也不上心，事實上，確實如此，這葬禮從頭到尾都是晁萬雄的夫人韓瑤在操辦。不過這種時候，他於情於理都應該到場。
趙錚和晁天寶從總舵的後門進入，頭綁上白巾，身上穿上了麻衣，來到靈堂，堂上夫人韓瑤，二公子晁天行早已到場，晁天寶上去鞠了一躬后，就和二公子跪在了一起，靜靜的等待着。
葬禮的儀式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趙錚站在晁天寶的不遠處，看着中央一個身穿道袍的人拿着一柄桃木劍揮來揮去，嘴裏念念有詞，也不知道他在念些什麼。
前來參加葬禮的人緩緩而入，來得很多都是循州有名的人物，循州的達魯花赤也派了管家前來，知州更是本人親自到場。平時老不正經的晁天寶今天也顯得十分莊嚴肅穆，一板一眼的給客人回禮。
待到了中午，正式起棺，準備埋葬，跨出大門，門外街道兩旁站滿了頭綁白帶的老百姓和一些小商販，還有東龍幫的幫眾，自發前來送行，在淅淅瀝瀝的細雨中伴隨着送葬的隊伍緩緩而行。
老百姓們很清楚，循州城這十幾年來的太平日子背後，這位東龍幫幫主功不可沒，或許他的出發點未必是為了百姓，但是東龍幫這些年的所做所為卻實實在在的給老百姓帶來了許多好處。
安葬的地方並不算遠，就在嶅山上，隆重的儀式之後，就是流水席，街道兩旁也擺了兩排桌子，那是給前來祭拜的百姓們準備的。時至夜深，經歷了一天冗長的程序，這場葬禮緩緩落下帷幕，賓客都已逐漸離去，只剩下東龍幫的內部成員留了下來，對於賓客而言他們此行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但是對於東龍幫的幫眾而言，重要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東龍幫總舵議事堂內，東龍幫的重要人物都端坐其中，共四名分舵主，三名總領航，舵主駐紮碼頭，領航負責船隊。
元以右為尊，舵主和總領坐在左邊的椅子上，而晁天寶和晁天行則坐在右邊椅子上，剩下的手下只能站在各自老大的身後，而夫人則坐在了原來幫主的位置上。
燭火跳動，縱然忙活了一天，但是每個人此刻都神采奕奕，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今夜將會決定新任的幫主之位。
韓夫人看了一眼左邊第一個座位後面的一個人，那人竟是曾經的大總管杜洛，杜洛見韓瑤看向他，微笑着輕輕彎了下腰，拱了一下手。
韓瑤沒有理會杜洛，而是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龍不可無頭，兵不可無將，
先夫萬雄已逝，但東龍幫家業不可就此亡廢，依先夫遺言，讓次子晁天行，接替此位，還望往後各分舵主、總領們能同如以往竭心效命。”
韓瑤話音剛落，左手邊一個席位的人就站了起來拱手道：“慢着！夫人，你說幫主曾留下遺言，不知可有憑證？這空口白牙的，很難讓人相信啊，幫主突然暴斃，死因為何？可有查清？”
此人是東龍幫惠州路河源縣舵主，馬應廉，河源縣分舵承接東龍幫往南的業務，是東龍幫向南擴張的橋頭堡，實力強勁，素有第一分舵之稱。
“放肆！你算哪根蔥？夫人說得話輪得到你來質疑？二公子當幫主，論賢論能，那都是實至名歸，哪裏有你放屁的份？是不是驢糞吃多了？凈說屁話！”馬應廉剛說完，坐在左邊第三席的人站了起來，指着馬應廉就罵。
這人是三大總領之一的賀秋，主管來往贛州路安遠縣的船隊，東龍幫船運出身，所以帶領船隊的總領航總是高分舵主半籌，此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和晁天行來往甚密，是晁天行的鐵杆支持者之一。
馬應廉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我只是就事論事，土包子，一上來就知道罵街，與街邊潑婦有何差別，論賢能？難道宋大哥不行嗎？宋大哥勞苦功高，名望也大，問問江湖上誰人不知混江蛟龍宋易？”馬應廉一身青衫儒袍，看起來文質彬彬，事實上，家中也一直是書香世家，是河源縣裏的大戶，因和宋易交好才加入的東龍幫，所以他一直就不怎麼看得起船工舵手出身的賀秋。
宋易正是坐在左邊首位的人，是幫中元老，跟着晁萬雄一起打天下的左膀右臂，幫中威望不下於幫主，如今總領往返廣州路的船隊，勢力最強。
聽到馬應廉的話，最角落的一名舵主馬上就跳了出來：“好你個吃裏扒外，大逆不道的傢伙，東龍幫是晁幫主建立的東龍幫，必然是父死子繼，不由公子繼承那由誰繼承？荒唐！”這是岩鎮舵主雷牧，岩鎮分舵是新成立的分舵，雷牧也是晁天行一手提拔。
緊接着雷牧旁邊的一人也站起來說道：“老幫主屍骨未寒，你們就想上位奪權？簡直是喪心病狂！”
這位老兄的身份就頗有意思了，他是韓家夫人的陪嫁家丁，名叫韓忠，因武藝不凡被任命為黃石鎮分舵主，不過幫中有很多流言說這位相貌堂堂，五官俊朗的青年男子和美艷動人的韓夫人有着不同尋常的關係，很多人都說老幫主人到中年之後就力不從心了，這韓忠就是韓夫人寂寞夜裏的撫慰者，是韓夫人的姘頭，他這位置也是枕頭風吹來的。
“什麼上位奪權，我看某些人為了奪位不惜殺人才是真的喪心病狂吧，不然，你給我解釋解釋老幫主是怎麼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嗎？要不要我們去找仵作驗驗屍？”馬應廉反唇相譏。
“驗屍？老幫主剛埋下，你現在才說驗屍？我看你分明就是居心不良！”韓忠冷笑道。
“沒錯，你就是居心不良！”雷牧應聲贊同道。
“笑話，我們遠道而來，什麼時候有機會接觸屍體，如今草草下葬，我看是有人想掩蓋事實吧，有種我們現在就去開棺，如果晁幫主不是死因有異，驚擾了幫主，我就拿我項上人頭來賠。你敢賭嗎？”馬應廉看了一眼宋易身後的杜洛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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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你來我往吵的不可開交，馬應廉到底是儒生，一人舌戰三人竟不落下風，哦，不對，應該說是舌戰兩個半人，因為大老粗的賀秋總共就沒說幾句話，就被馬應廉噎得說不出話來，憋得滿臉通紅，站在那抓手撓腮，好幾次氣得握拳想動手，而且他來來去去也就一句，那就是：你放屁！
趙錚站在晁天寶背後看着自家老大正在那裏若無其事的喝茶，喝得那是個津津有味，好像喝的是無上珍品一樣。
聽着場中的爭吵，趙錚有點明白晁天寶為什麼要放棄爭奪幫主之位，合著在場這麼幾位舵主總領，沒一個是支持他的。就算是那三個沒吭聲的人，也一樣不是他的支持者，這只是保持中立而已，這幾位估計是老幫主的人。
就算他幹掉了晁天行，坐上了幫主之位，也會是光桿元帥，其實仔細想想也正常，畢竟前十幾年來他可是一直扮演着紈絝子弟，有聲望才怪，真的有，估計也不是好的。
紈絝這種事情，別人又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的，就算聽說晁天寶最近轉了性，但那又如何，你寸功未立，拿下一個小小的盛昌坊，並無法證明你真的有本事，別人怎麼可能服你？
不過，趙錚細想覺得有些許不對，如果不是晁萬雄死得蹊蹺，沒有韓夫人為子奪位，毒殺丈夫的傳聞在，好像晁天行真的可以眾望所歸，至少現在宋易一伙人就沒有借口，而且老幫主的親信也不會保持沉默，應該會支持晁天行。
趙錚隱隱覺得這件事的背後和眼前這個正在喝茶的傢伙有關，不會是自家老大弒父然後嫁禍給別人吧？
“好啦，都住口，都只坐鎮一方的話事人，這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這麼多弟兄在這看着，也不怕被手下笑話，宋老弟，既然馬應廉推舉你，你也說說這事怎麼算？”宋易旁邊一直不吭聲的總領晁正海開口道。
晁正海今年年過六旬，舵主總領之中他年紀最大，他是晁萬雄的遠房表叔，東龍幫初創之際就是他二人一起建立的，只是自覺能力武功不如宋易，所以把第一總領的位置讓給了宋易。
聽到晁正海開口，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宋易不得不重視，但他沒有直接回復晁正海的話，而是睜開眼睛，目光灼灼看向韓瑤：“我無心覬覦幫主之位，但我與幫主情同手足，他慘遭橫死，我必然要為他報仇雪恨！”然後伸手指向身後的杜洛：“夫人，我身後這位，你還認得是誰嗎?他可是親眼看見你毒死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