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話 來人

()淼夕在心裏斟酌着合適的話語，該怎麼說才能讓共工放過她呢，她現自己真的完全不了解共工，腦子裏儘是共工平rì被她欺負的模樣，靦腆清純的面孔下是她從來沒看透的深沉，這下勸說的效果要打折不少。

“姐姐？”小雪喜悅中帶着不安地看着淼夕。

淼夕推開小雪扶着她的手：“小雪，你先回去吧，我有話和共工說。”

小雪眼中閃過一絲明了，然後擔憂地看看淼夕，又不甘心地看着共工，咬牙從淼夕身邊走開。

共工皺眉喝道：“別動！”

淼夕及時擋在共工面前，一手將小雪先行推進入口：“共工，你要找的是我，小雪是守護靈獸，你無權制止他進入洪荒之境。”

共工看着淼夕一臉的堅決，和她相處的這幾天，他也知道淼夕對小雪極其疼愛，簡直到了一味寵溺的地步，要不他也不會因為只說了小雪一句壞話就被淼夕趕去做家務，他一點也不懷疑淼夕為了保護小雪會不惜犧牲自己。

不想傷到淼夕，料想一隻小小雪狐回到洪荒之境也不能有多大作為，即使小雪是守護靈獸，妖魔會對他表示一定的尊敬，但這並不意味着小雪能指使妖魔，月食強大的妖魔越是心高氣傲，還很貪婪，他們只服從強者。

看剛才冰巫的另一個意識只和自己說話並沒有攻擊，共工就意識到冰巫並不打算和他動手。她如傳說是個很謹慎的巫女，不會輕易把自己陷入危險，她或許有和他一拼之力，但她沒有自己出來動手，就說明她不希望在兩敗俱傷地時候被旁邊虎視眈眈的妖魔趁火打劫。

“淼夕，你打算做什麼？”

“……貌似是你要留下我，這句話該我問吧。共工閣下，您為什麼要留下我？”

為什麼要留下她嗎？共工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本意是來找冰巫才對的，可是他現在只想留住淼夕，同一個靈魂的兩個意識，為什麼感覺就是不一樣呢？

“你不願意幫冰巫做事的，對吧？”共工問，不管是否同一個身體同一個靈魂，他始終無法把淼夕和冰巫聯繫起來。

淼夕對共工燦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我倒不介意實現她的願望，特別是在看過她地所有記憶之後，我啊，本來就是個隨心所yù生活的人，我對世界並沒有太多地留戀，生也好死也好，最好能把我也一起毀滅掉，活着太累了。輪迴才是最痛苦的懲罰。”

“怎麼會？輪迴是希望啊，活着就能創造奇迹。”

淼夕笑了起來：“共工閣下是這麼認為的嗎？不管是慘淡yù絕，還是前程似錦，人生隨着死亡就結束了，再多的負債或成就都被留在人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走過奈何橋，喝下那一碗渾濁的孟婆湯，前塵舊夢都成了南柯一夢，換上另一副皮囊，再重新開始生命，出生是為了死亡，死亡是為了遺忘，然後再活一次，周而復始。這就是輪迴。再華麗的奇迹也只是夢中起裝飾作用的一個小小片斷罷了，共工。你又是為什麼而成神仙地呢？對了，你是天生的龍神，大概不會懂人類的心思吧？”

成為神仙，就等同越輪迴，擺脫生老病死的循環，生命隨着力量的增長無限延長，共工誕生之初就有不輸神仙的龐大靈氣，他幾乎在能控制自己與生俱來的力量時就已經是人人敬仰的水神了，所以他不懂人類為什麼會去殺人搶劫，為什麼又要有戰爭，他只單純地想守護人類，創造一個和平地世界，所以他才能有極端的仁慈和冷酷。

“龍族天生長壽，生殖能力偏低，所以你們才更加珍惜生命，不過人類不同，短短數十年的人生，還要時刻小心各種可能危害生命的意外生，為了保全自己的xìng命，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大多時候不管多麼厭惡都要對上位者阿諛奉承，有時候連自己也迷失在花花綠綠地世界裏，這樣小心翼翼地活着真的很累，說是受罪也不足為過呢。”淼夕說得雲淡風輕，共工還是聽出她話語中的厭煩。

不過，共工也聽出了淼夕的意思，她是對生命感到厭倦，這很好解決，只要她喝下一口孟婆湯，她就可以忘記今生的疲乏，還有情緒里的無奈。

“這好辦，我可以守護你的，只要你放棄幫助冰巫，我可以成為你的守護神，生生世世給你美好的人生。”

淼夕笑着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共工，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話，唉，畢竟你不是人類，不懂人類地想法……還有，你大概想錯了，我並不是害怕生活地跌宕起伏，生活中有苦有甜是必然的，沒有吃過苦地人永遠不會明白幸福的滋味，不是自己親手獲得的幸福即使填滿一生，人生也一樣是空虛的。”

共工沒現自己的眉毛隨着淼夕的話語越來越皺，他不明白，有一個神仙當守護神不是人類所乞求的嗎？人類經常祈禱他能給他們幸福，為什麼他現在願意給淼夕幸福，她卻不要呢？

“人生始終是人類自己在走，我已經厭倦了。”尤其是在自己不被承認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死了，除了是冰巫的轉世，她淼夕什麼都不是，什麼……也沒有了。

“為什麼會這樣，這個世界不是還有很多地方你沒走過，很多景sè你沒看過，很多東西你沒吃過，你怎麼會就這樣捨棄？你明明是很喜歡漂亮的花朵，喜歡可愛的動物，也會同情弱者，你這樣善良的一個女孩。怎麼忍心看着世界毀滅呢？”共工儘力想說服淼夕。

“喜歡啊，我確實喜歡它們呢，但是也僅僅是喜歡而已，只是喜歡，捨棄時也不會心疼，更沒有不忍心，就像在看一場戲吧。共工，我沒有你認為地善良。我的感情很膚淺，只是遵照自己的心去做罷了，還有，毀滅世界這樣的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我是主魂，但冰巫才是這個靈魂最強的意識，該怎麼做。是她說了算。”

淼夕看着平靜的湖面，冰雪不知什麼時候融化了，小雪打開地通道也已經消失，看來她果然不是個合格的說服家。

“那麼。”共工閉上眼睛，然後猛一張開：“就請冰巫閣下出來吧，我想我有必要和她談談。”

淼夕依舊注視着平靜地湖面，漸漸笑了：“我想，大概不必了吧。”

在無風的情況下。湖水掀起大浪，動搖不已，一個通道漸漸成型。

有人要從洪荒之境出來，共工眯起眼睛注視湖面，他太大意了，看來淼夕剛才放小狐狸先回洪荒之境是去搬救兵。但她應該知道普通的妖怪不能拿他怎麼樣，難道來的是玄王？不可能！玄王是在幽雪國度的宮殿裏，幽雪國度極其寒冷，除了玄人，任何妖怪都無法在裏面生存，雪狐也不可能踏足，那麼是誰呢？

一聲大吼穿透雲霄，無形的壓迫從通道中傳出，周圍的空氣凝結半沉靜，附近膽小一點地妖魔都被嚇跑了。

共工的額頭也禁不住流下一滴冷汗。不是玄王。是什麼怪物？是什麼妖怪能有這麼強烈的壓迫感，令他這個龍族也不得不在這強大的氣勢下打自心底產生敬畏。

眾人期盼的目光中。一個全身蒼藍的男子從通道中走出，柔順的秀無風自動在空氣里搖晃出微小的幅度，潤滑近乎半透明地肌膚宛如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俊美更勝天神的面容上有一雙墨黑而深邃的眼睛，為他增添了黑夜般的神秘感。

瓏走到淼夕身邊，對她溫和一笑，修長的手指撫過她地臉龐：“淼夕，我來找你了。”

平靜的語調使人安心，淼夕閉上眼睛享受着瓏的撫摸，兩行淚水從眼睛中溢了出來，淼夕微鼓起臉頰，有點哽咽地抱怨：“瓏，為什麼你現在才來？”

為什麼在阿修羅王帶走我的時候你不出現？為什麼在我要換身體的時候你不出現？為什麼我和冰巫融合的時候你不出現？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出現？為什麼……

“對不起，因為冰巫的殘留意識攔住了我，她說你必須去阿修羅道和另一個世界取回魂魄，讓我不要去找你，否則你就會消失，我只好讓你手鐲里的龍蛋找他的朋友，從另一個入口先行到洪荒之境等你，剛才遇見那隻雪狐，他說他是你養地狐狸，讓我來救你，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還是來遲了嗎？

淼夕閉上眼睛靠在瓏地身上，長久以來的不安，都在這個溫暖地懷抱里消失殆盡，只有瓏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存在的。

瓏抱住淼夕，看淼夕剛才的神態，瓏知道現在的她需要休息，這些天似乎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他在她疲乏的眼睛裏看到深沉的絕望和無奈，和那天見到阿修羅王后她哭的那一次一樣，那悲慟的聲音聽得他心碎。

又是阿修羅王嗎？

瓏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為什麼那個男人總能輕易將她傷得這麼深，那個連人類的心也不懂的阿修羅王為什麼就能輕易得到她的感情？

目光落到一邊的共工身上，瓏輕蔑地笑了：“水神共工，你想與我為敵嗎？”

沒由來地，共工全身輕微顫抖起來，眼前這個人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輕易激起他心中的敬畏，他身上的氣息好熟悉，好像有一種會將一切都吸進去的魔力，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誰嗎？你們似乎給我起個名字叫妖王吧。”

“妖王？妖王饕餮？！”

共工驚訝地看着瓏，彷彿要在瓏身上瞪出個洞來才能確認瓏身份的真偽，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沒人敢假冒妖王地身份。他是一個禁忌，越神仙實力的靈獸，卻被冠上妖之名，永世不得踏入天界，最可怕的是他吞噬一切生靈的能力。

妖王饕餮怎麼會跟淼夕在一起，她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嗎？聽說妖王被放逐到人間……

“我當然要和我的契約者在一起，你沒看見我的項鏈嗎？”瓏一隻手指在淼夕地脖子上轉了圈。雕刻着古老咒文有三顆藍晶石吊墜的項鏈就出現在他地手上。

“妖王的誓言？”不是說人類只是妖王的食物嗎？聽說冰巫擅長迷惑人，難道妖王也被冰巫給迷惑了？

瓏嘲諷地笑了：“冰巫？你錯了。我和冰巫只是合作關係，誓言的契約者是淼夕，她是我要相守一生的女子，你想和我的契約者作對就是與我為敵，還是你認為自己能打敗我？”

共工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妖王的對手，論殺傷力，他也拿冰巫沒辦法沒。只是靈氣屬xìng地問題，加上冰巫的能力還沒有恢復，他才敢在這裏等冰巫，但現在看來他果然是太不了解人類了，才會給淼夕拖延時間，現在來了妖王，他自認不是對手。

“那你走吧，看在她對你有好感的份上。你立刻從我的視線消失。”

瓏冷冷擱下話，打橫抱着淼夕走進通道，小雪恭敬地等在通道的另一邊，看到瓏手裏的淼夕完好之後才放下心來。

“姐姐她還好吧？”小雪壓下心臟快停頓的恐懼，鼓足勇氣走到瓏身邊問，目光落在淼夕憂傷的臉上。

“沒有。她只是累了，你叫小雪？”

就是這個雪狐讓她在那個世界一直念念不忘，不愧是狐狸jīng，還那麼小就有這等誘惑力，淼夕疼他疼地過分，想起來就不舒服，真想吃了他！

野獸地第六感又告知小雪危險，想起妖王的身邊是不能隨意接近的，小雪連忙從瓏身邊退開，卑微地跪在兩米遠的地方。

雪狐果然聰明。這個小狐狸還很有分寸。難怪淼夕疼他，吃了他淼夕大概會非常生氣吧。瓏暫時打消了把小雪吃掉的念頭。

“雪狐，帶我去滄冰之國。”瓏對小雪下命令。

“不必了，妖王閣下，從主人姐姐進入洪荒之境，玄王陛下就感覺到了，只要再等上一會，他就會帶人過來，不過冰巫閣下似乎有不少仇家，他們可能在等待的時候來偷襲，請您小心。”

瓏輕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地小雪，忽然釋放自己的威壓，可怕的壓迫填滿了周圍的空間，離中心最近的小雪臉sè越來越差，還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最後忍不住胸中的鬱悶一咳嗽，鮮紅的血液就沖他的口中噴出。

轉了轉腦筋，瓏給小雪加了個結界，他可不希望rì后這個小狐狸去和淼夕告狀，說他虐待。

小雪忍着xìng口的悶痛站到一邊，能在妖王面前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他可不會傻到跑上去找妖王理論，妖王地威嚴是不容侵犯地，何況妖王饒了他完全是因為考慮到美女主人的心情。

實際上小雪對妖王還頗有好感，他知道妖王和冰巫地約定，多虧了妖王對主人的保護，冰巫才會答應在完成願望之後把身體給主人，有妖王的守護，主人應該可以過上她最喜歡的米蟲生活吧，他是真心只在乎主人的。

現在小雪還不放心的就是玄王和阿修羅王，尤其是玄王，他對冰巫的感情非常深刻，甚至在洛夕兒死後不允許重新選出冰巫，他的冰巫只有洛夕兒，執行任務的時候，小雪也猜不透玄王到底在想什麼，玄王的心思深沉幾乎不輸冰巫。

但願妖王可以守護住主人，別再讓她難過了。

小雪煩惱之際，瓏忽然出聲了：“喂，小狐狸，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嗎？”

“啊？”

“哼，你心裏想的我都聽到了，這次我放過你，但是別有下次，我既然立下誓言就必定會守護她，只有她才識和我相伴一生的人，你剛才那樣的想法別再出現第二次。”瓏冰冷地jǐng告，從來沒人能懷疑他的能力。

“是。”

呼，小雪實實地吐了口氣，他怎麼忘記妖王能夠看透人心……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專心等玄王陛下到來就好。

瓏摟緊淼夕，他終於再見到她了，現在淼夕就在他懷裏，只有感到到她的溫暖，他才能確認她回到他身邊了，呵呵，這個小丫頭一定不懂，不懂他有多在乎她。

相伴一生，不棄不離，永恆的守護，他一定會做到的，至於那個玄王，只要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他也懶得去計較，畢竟現在冰巫是他的合作者，冰巫似乎很在乎那個玄王，就不再節外生枝了。

他只要淼夕，只要淼夕平安。